厉枫、夏三才并将上前,抬头看见门上匾额写着‘贺家庄’三个字,夏三才轻轻扣响门上铜环。
哐哐哐
好一会,院里才有应答。
“是谁?”
“主人家,我们是行路人...”
木门开了个小缝,先是探出个灯笼,而后才冒出个头来,厉枫的话戛然而止。
灯笼映照下,开门人鹰钩鼻,眉骨凸起、眉毛杂乱,有点凶神恶煞的样子。
“敲什么?此乃私家宅院,还不速速离去?”
“呃...”
厉枫没有借宿经验,一时不知怎么回应,旁边的夏三才笑呵呵作揖,解释道:“我们是行路人,因今日贪了些路程,又错过了宿店。来到此地,前不巴村,后不巴店,欲投贵庄...”
“想借宿?总有流民以借宿为名,最后赖在庄上不走,我贺家庄又不是善堂,不行不行...”那凶汉连帮忙摆手。
夏三才陪着笑脸又道:“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流民,只是途经贵地,想找个地方歇脚,也不会白借宿,当依例拜纳房金,万望周全方便,明早便走。”
“当真?”那门房面露疑惑。
夏三才偷偷拉了厉枫衣襟,厉枫立刻会意抱拳说道:“对对对,不会白借宿,我这就去取定钱来。”
厉枫转身往回取钱,心里叨念着:什么叫专业?这就是专业。
门房挑起灯笼,望着厉枫归去的方向观察,看到了道旁的白马,忍不住微微点头。
厉枫去而复返,将一贯钱递给门房,大气说道:“此乃房金定钱,请小哥通融通融,顺便安排些吃食,明日走前按价退补。”
一贯钱说多不多,说少也绝对不少,以前在陈留租住公房,月租金才一贯钱。
“那进来吧。”
门房伸手接下,颠了几下才揣进怀里,随后打开大门,引厉枫等人进庄,并补充道:“你们声音小些,庄上的人大多睡了,可不敢惊扰他们。”
“哦好...”夏三才连连附和。
门房又指了指东边,“今夜你们宿在那两间厢房,推车放在墙角、马匹拴在院里,千万别打扰后院贺家主人。”
“放心,我们守礼的。”厉枫点头回头。
等所有人都进了院,那凶汉顺手合上木门、插上门闩,又拿了两根木棍顶住,然后才带厉枫他们来到东边厢房。
“你们先歇着,俺去让浑家弄点吃食来。”
“有劳了,若有酒,也来点。”
“嗯。”
夏三才见厉枫给的定钱多,担心对方明天早上不愿退,索性讨要些酒水减少损失,幸亏那凶汉没有拒绝。
众人各自找地方坐下,曹锋不由感叹道:“这贺家庄定是周边富户,可居然找这么个门房,实在有碍观瞻。”
夏三才笑道:“没准人家是故意的,估计上门求宿的流民太多,此间主人无法招架,才请来个‘恶人’镇守。”
“老三,你可以啊,脑瓜子越来越灵活。”曹锋忍不住点名夸奖。
曹满、侯享身亡后,‘五虎’重新排次序,曹锋按年龄列第二,夏三才位列第三,年龄最小的曹廉末尾,但日常仍称他三郎。
夏三才嘿嘿一笑,心说自己武功差点,总得找个地方弥补。
厉裴氏摇头叹气,“若不是想活下去,谁会不要脸干无赖事...”
“一天不赶走金人,这种事一天不会消失,所以等到了建康,我就找爹爹从军。”厉枫握住祖母的手,眼神中写满了坚定。
“枫儿有志气。”厉裴氏点点头。
“娘娘,还有我们。”曹锋拍着自己胸口。
厉裴氏笑道:“自然不会少了你们。”
众人闲聊了一会,门外便传来脚步声。
刚才那凶门房,带着一个农家妇人,端着几盘菜,一筐素馒头,领着一坛酒走进厢房。
“庄上火房今日没剩下肉来,奴家只弄得几个素菜,客官们将就着吃些。”那妇人一边摆盘,一边陪着小心。
厉裴氏轻轻点头,“有口热食就行,实在是叨扰了。”
“不妨事,不妨事,也没啥好菜...”妇人反倒不好意思。
“小娘子真客气,有酒也不错的。”夏三才嘴上在夸心里却腹诽,你夫妻两人可真抠门,几个素菜和馒头值什么钱?幸好我聪明要了酒,否则明日不退就亏大了。
门房在摆弄碗筷之时,见夏三才不给申北麒倒酒,便问:“道长不饮吗?”
“贫道出家人,不沾酒。”申北麒轻轻点头,这几天赶路途中,他都以清水代酒。
“那俺给您沏壶茶来。”
“有劳了。”
门房作揖一拜,随后拉着妇人往外走,边走边催促快些、别让道长口渴等话语。
厢房内,众人开始享用晚餐,夏三才见厉枫把酒碗推到一旁,就问:“老大,这酒滋味不错,您不尝尝?”
厉枫摇头回答:“酒醉容易误事,我酒量又浅薄,今后都不喝了,省得让娘娘取笑。”
厉裴氏皱起秀眉,佯装嗔道:“胡说,老身哪会笑?今日走了很远的路,你且饮上几碗,夜里也睡得好。”
“孙儿说到做到,等会沾光道长的光,喝两碗茶好了。”
“那枫儿不喝,你们就多喝点,推车一天也很累。”
“谢娘娘。”
为了不影响后院主家人,夏三才等人都尽量控制声音,很快那妇人就提着茶壶回来,她瞥见厉枫没有饮酒,便顺手给他倒上热茶。
厉枫端起茶碗,吹了吹水面的沫子,正准备喝的时候,被申北麒伸手挡下。
“怎么?”厉枫满脸好奇。
申北麒表情凝重,“贫道闻着这茶味儿不太对...”
“嗯?”厉枫心说对方就一门房,能拿出有什么好茶叶待客?道长怎么变得挑剔了?
申北麒脑袋微微转动,突然靠在厉枫耳边小声嘱咐:“偷偷把碗里的茶泼了...”
厉枫听得大感疑惑,但见到申北麒偷偷泼在地上,自己也只能见样学样。
“这茶不错,你也再来一碗。”申北麒故意提高音量。
厉枫不明就里想问,但申北麒做出嘘声的手势,紧接着曹锋几人倒在桌上,他终于知道申北麒的意思,敢情那两口子下药了。
申北麒把厉枫轻轻一拽,示意他也学同伴趴在桌上装晕,将计就计看看对方的意图。
厉枫趴下去那一刻,心中浮现出三个字:蒙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