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家来人?来的都是什么人?到哪里了?”
把门打开,程诺皱眉询问道。
李老三喘气粗气回答道:“没来多少人,就两个警察,已经到门口了,只不过我担心他们对先生不利,就没有直接应下,门也没开,先生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直接跟他们说你不在家。”
程诺拒绝道:“只是派两个警察过来,证明对方只是例行询问,算不上什么大事,不用拦着他们,直接开门请进来吧。”
李老三哈口热气:“好,我这就过去。”
不过还没等李老三走多远,程诺又把对方给拦住:“算了,对方也是见我的,先前我都出门迎接过学生和小六子,外面肯定知道我在家,瞒是瞒不住的,这样吧,我直接去见他们好了。”
身旁的小六子略显犹豫,也不知自己的身份合适不合适:“教授,我这……”
程诺出声安慰道:“没事,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忘了,锅里还有你半碗猪肉炖粉条,吃不完可不许走哦!”
小六子的脸色顿时一垮:“还有半碗啊……”
程诺却是没听到这句话,径直往大门方向走去。
“冬冬冬~”
“有人在家吗?公家办事,赶快把门打开……”
地上都快被大门上的灰锤掉一层白霜,李老三有些沉不住气,大声呵斥道:“着什么急?这不过来了吧,再锤下去,门板都得掉了!”
门外的声音更不满了,扯着喉咙顶过去道:“那还不赶紧把门打开,半天了也没个吱声,我以为是哑巴呢?”
李老三当即有些不服气:“嘿,我说……”
“这就过去开门了,劳烦二位稍等一下。”程诺使了个眼色,示意李老三先退后,自己走上前把门栓撤掉,打开门客气道:“二位先生,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上下打量了一番程诺,单凭衣着和气质就知道绝不是什么管家,两位警察相互对视一眼后,领头的那个把手里的警棍别在腰间,态度稍缓:“您就是程诺程教授吗?”
“如假包换。”程诺拱拱手,语气平和道:“先前农商部张国淦先生请我去商谈事宜时,刚好在门口见二位先生在那里站岗,当时就觉得我们有些缘分,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我们就再次见面了。”
“这……这确实是有些缘分。”初开始领头的态度还有些倨傲,但听到这话后,身子不解决弓了起来,看到同伴还在傻愣愣地端着身子时,直接朝屁股就是一下:“程教授,没想到您的记忆力这么好,当初正是我俩在那当差。”
下属本来有点愣头青,鼻孔都快顶到天上去了,莫名其妙被挨上一脚后,瞅瞅领头的表现,瞬间清醒许多,老老实实退到后面。
程诺表现得非常客气:“不知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我程某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
领头哈着腰:“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不知怎么的,有个小鬼子在附近被人打了,上峰知道了,正命我们调查呢,我想着程教授距离事发地这么近,想着看看您是不是能知道些情况。”
程诺诧异之余,又故意带着一丝惊喜:“别人打了?哪位壮士干的,那可真是辛苦壮士了。”
领头脸上很纠结:“其……其实也不是什么壮士,不过真要算的话,可能刚才的都是壮士了,小鬼子也是活该,非要到我们这触众怒,这不是寻着腰要自己挨打的么。”
程诺恍然大悟,恨恨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刚才在接待几个学生,一直没顾着出去,对外面的情况不太了解,要不然我非得补上两脚不成,让他们强占我们青岛!”
领头也跟着咬牙切齿道:“对,换做是我在场,至少得两脚送上去,不过……”
主动靠近一点,领头低声说道:“不过这洋人毕竟是洋人,说句不好听的,甭管他是西洋人还是东洋人,他的话就是比咱们平头老百姓好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估计上面也不好交差。”
程诺跟着叹气道:“说的有道理,不过法不责众,也抓不了什么凶手吧。”
“可不是么,上哪去抓人,这摆明着是一件里外不讨好的苦差事,要不然也不会落在我们哥俩手里。”想到这里,领头直接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程诺出主意道:“这人多也不一定都是坏事,既然对方惹了众怒,必然是做了哪些天怒人怨的事,这么多证人在,责任直接推到小鬼子身上不就好了,估摸着挨打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越琢磨越有戏,领头眼睛顿时要放出光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个,直接罗列些东西全给他安上不就行了,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力气。”
程诺笑呵呵地问道:“挨打的小鬼子现在怎么样了?”
领头回答道:“脸都被踹肿了,我估摸着至少得躺床上个把月,就是变成个傻子都有可能。”
程诺这下是真实惊讶了:“真有这么严重?”
领头八卦道:“教授您是没见到真人,那家伙请过来的老大夫都好几个了,都是摇摇头走了,最后还是送到他们东洋医院,能不能治好还都不一定。”
看着门外还有观众不肯离去,程诺心里已经有些相信这话了:“最好还是吊着一口气,可这么容易就死了。”
领头摇摇头,没有接这个话题,又拱拱手正色道:“那就先这样吧,我相信程教授绝不会参与这场暴动,不过有什么事您给你直接吩咐我。”
程诺微笑道:“行,有什么事我会及时联系您。”
正当两位当差的准备走时,程诺朝李老三使了个眼色,李老三瞬间心领神会,追上前去给了领头5块大洋。
“差爷,天气比较冷,家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二位的,不妨拿点小钱去喝点热酒暖暖身子?这样破桉才能更有力气才是。”李老三笑道。
看着整整齐齐的五块大洋,差不多是自己大半月的工资,如今摆放在自己面前,不说心动那就是在哄小孩,但又着实害怕程诺的影响力,犹犹豫豫道:“这……这个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看相当合适!”此时的李老三早已褪去憨厚,脸上清清楚楚写着“精明”二字:“我可听说您这些差爷大冬天里在外面忙活,到了月底反而公家拿不出现钱,上哪说理去?这是你们应得的。”
说着话,李老三直接把领头的手攥出来,将大洋放在对方掌心里握好:“您就放心好了,谁要是敢说个不字,我非得亲自找他麻烦去!”
领头这人顿时笑了起来,不过此时的笑显得真诚很多:“那我就收下了,以后程教授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有需要,尽管吭声!”
李老三则没再言语,拍拍对方的肩膀算是打过招呼了,转身便回去。
得到他走得差不多时,下属小声道:“姐夫,人已经回去了,咱们后面要干什么去?”
领头把手伸开,看着里面的五块大洋,忍不住乐道:“干什么去,当然去喝酒去了,被西北风吹了大半天,脸都快冻没知觉了。”
小舅子还有些犹豫:“可是姐夫啊,我咋听人说,里面参与打架的好像还有个东北口音,就去了程教授家,刚刚怎么没见你问他?”
姐夫哥立马脸色一虎,把手里的大洋排出来一个,在嘴边使劲吹了吹,然后放到对方耳边:“听到什么了吗?”
听了半天,小舅子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好……好像只有风声?”
姐夫哥彻底无语了,把那块大洋塞在对方怀里:“这个叫做金钱的声音,大洋的声音,有了这个玩意儿,你姐才不会经常数落我们了,懂了吗?真不知道你这脑子天天装的什么?要不是一身蛮劲儿,说什么也不会把你招进来。”
尽管小舅子还是没开窍,但看在大洋的份儿上,还是忍不住乐道:“嘿嘿,我知道了。”
姐夫哥拿起帽子扇了对方头把子一下:“瓜娃子你懂个锤锤,就知道吃,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饿死鬼托生的,记着啊,这件事别告诉你姐。”
“啊?为啥啊?”
“为啥为啥,天天哪来那么多为啥?让你做跟着做就行了,啥也不是!”
“哦,好吧……”
四合院内,刚刚送钱回来的李老三重新把大门关上,边忙边不解道:“先生,您说这钱怎么给他们了,感觉不怎么管用了,他们也使不上什么劲儿。”
程诺笑着摇摇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别看这些人手上没什么权力,似乎做不了什么大事,可就是因为这些人最常与我们的生活打交道,真惹上他们,不定时使个绊子,虽然损失不了什么,但够恶心人倒是可以。”
李老三点点头:“这倒是真的。”
跺跺脚,将鞋子上面的雪跺掉,程诺转身特意嘱咐道:“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白让他们拿我们的钱,回头你去找他们再合计合计,多盯着点咱们院子周边的情况,这些家伙们精着呢。”
李老三颔首:“好,这个我记下了,别的不好说,但凡是有陌生人过来,这些人还是能一眼就能认出来,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回到办公室内,前脚刚刚踏进门槛,后脚小六子就火急火燎地找上门来:
“教授,这些人不会是听到风声,知道东北张的儿子打日本人找上门来了吧,要是真传出来,我们奉军可就要相当被动了!”
程诺本来想实话实说的,但看到对方紧张兮兮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开玩笑道:“对方好像还真有点这个意思,都打听上门了。”
小六子当即更加紧张了:“啊?到了哪一步了?程教授您不会把我卖了吧?”
程诺装作很愤怒的样子:“我是出卖朋友的那种人吗?没透露你一点消息,就是有悬赏我都没要!”
听到这话,小六子在感动之余更着急了:“教授,这次是我拖累你了,我这就是收拾东西,等我安全到达奉天,绝对会好好报答你。”
说完这话,小六子真的要去收拾东西,可就在收拾的功夫,恍忽听到有些在笑。
初开始还以为是窗户缝哪里没湖严实,导致屋内有些漏风,发出一些声响。
可越听越不对劲,笑声也越来越大,勐然回头发现程诺都快笑得直不起腰来。
此时就算小六子再笨再紧张,也知道被耍了,刚刚只不过是在开玩笑,如释重负之后,语气中不乏一丝埋怨:“教授,您这要吓死人,我都做好被扣押在北京的准备了。”
程诺递过去一把椅子,赔罪道:“刚刚确实对不住你了,没想到你居然还真参与这事了,当真是长我们志气!”
小六子抹了把头上的汗:“这算什么涨志气,不过是年轻气盛看不下去小鬼子的嚣张罢了,当时也没想到事情闹大了会怎么样,教授您说,日本人会不会借题发挥?”
程诺短暂组织下语言,随后说道:“如果我们拉长小鬼子的历史线,从丰臣秀吉的征韩之役算起,明治初期的征韩论,1894 - 1895年的甲午战争,1904 - 1905年的日俄战争,
到欧战期间出兵青岛,最后到现在出兵西伯利亚,把这些事串联起来,不难看出一条清晰的轨迹,即由民族主义到国家主义,由国家主义到帝国主义。”
小六子沉思片刻:“小鬼子会使出坏水?”
程诺认真道:“无论有没有这件事,某些事情该发生还是会发生。”
至于更直白的话,他暂时还不想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什么用,众多军阀想发展起来逃不了背后列强的支持,除非东北张放弃争权夺利,否则该靠拢还是靠拢。
想了想,还是决定岔开话题:“不瞒你说,我与德国的克虏伯公司确实有一些不错的关系,不知道你们准备采购多少?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刚好载涛等人已经到了欧洲,事情办成的机会更大了。
所谓的国际会议不过是分赃大会,程诺非常不介意在里面分出一杯羹来。
至于军工厂,后面该有还是有。
既然历史不可违,那就顺势而为!
干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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