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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弟大秦第一纨绔:第340章 苦难不值得歌颂

    “无论如何努力,依旧是穿麻衣,食粗米,人便会失去进取的动力。世人不思进取,天下便无法进步。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才对。庄子言墨家乃天下之反,此话不假。”

    这样的结果在科学家预料之中,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与嬴成蟜很早便相识,志趣相投加上亿点点钞能力,让其成为嬴成蟜门客。

    主君的理念与他一直有差异。

    若两者意见一致,思想相同,墨家巨子不是他了。

    他早就知道,当嬴成蟜看到宜阳景象,绝不会让他掌管韩地。之所以主动去找嬴成蟜要韩地,是以退为进。

    你不给韩地就罢了,总不能还把宜阳收回去罢?

    “君上之言总是有理的。”

    科学家脸上一片澹漠。

    为之努力终身的理想信念为如此抨击,且没有被允许留在宜阳,科学家心情很差。

    “这话听上去,心不甘,情不愿啊。”

    嬴成蟜抚摸马头,骏马低着脑袋打个响鼻,顶了顶嬴成蟜。

    “有什么不同见解你就说嘛,道理不说不通,真理不辩不明。”

    低头苦笑一声。

    “只要是人,便没有思虑万无一失的,大家都会犯错。在结果没有出现之前,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就是对的。齐王说能面刺其过者受上赏,成蟜亦能为。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以思想为根基改变这个天下,念头通达而行动自明。到头来却是错的离谱,只能以行证念,观百家执政而去芜存菁。前路,你我一同开辟。”

    一同开辟……科学家默默咀嚼着这四个字,脸上的冷色少了许多。

    “我认为实际情况与君上所说恰恰相反。墨家正是因为一直禁止豪奢生活,拒绝享受。墨者,墨家,才能进步神速。”

    嬴成蟜无语了。

    从前都是他被叫竖子,或者自称竖子,今日他想叫科学家一声竖子。

    “竖子,你说的是人话?

    “秦国想要更广阔的领土,于是筹备兵马战灭六国。齐国想偏安一隅,最后举国投降,东海富庶之所尽归秦土。

    “两国结局之异,不正是秦国有对更好生活的追求渴望,而齐国没有乎?

    “你现在却说禁止豪奢生活,拒绝享受,才能让墨者进步神速,你是认真的?

    “我是让你谏言,面刺我之过错,不是让你胡说八道把我当蠢货看待。”

    科学家眼神沉凝,用看蠢货的眼神,回以嬴成蟜看蠢货的眼神。

    两人都认为对方愚不可及。

    “秦能一统天下,是因为秦于最西边,靠近胡人,戎狄,生活困苦。而齐国灭亡,是因为齐国富庶,从上至下,从王到民,皆被富足侵蚀。这才是秦能灭齐的缘故,君上你才是胡说。

    “西伯侯姬昌披拘禁而演绎《周易》。孔子受困厄而作《春秋》。屈原被放逐写出了《离骚》。左丘明失去视力,才写出《国语》。孙膑被截去膝盖骨,撰写出《孙膑兵法》。结巴被秦王强召到秦国,才写出《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全部都是圣贤发愤而写作。

    “世人生活不充裕,不富足,方能将心力尽数用在正途。

    “苏秦说‘使我有洛阳二顷田,焉能配六国相印’。孟子亦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个道理,君上你为什么不懂呢?只有贫苦,才能有所成就。富足的生活,只会消磨人的心志!”

    嬴成蟜沉默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就像是被说到痛处,就像是无言反驳。

    他默默地牵着骏马行进,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异常。

    一口气说完了一大推,痛快了嘴的科学家默默地跟上嬴成蟜,脸色也很不好看。

    因为嬴成蟜没有要他留下来,所以他就要跟着嬴成蟜回新郑,继续他的研究。

    科学家很喜欢手工业,很喜欢做一个秦墨,但他更想要墨家学说发扬光大。没有哪一个门生不希望自家学说发扬光大的,哪怕是无私的科学家也不例外。

    若能将墨家学说发扬光大,世人交相利,兼相爱,此方乃盛世也。

    “巨子请回。”

    嬴成蟜突然道,翻身上马,一骑绝尘,快的让科学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马蹄蹬起泥土半尺,飞扬的尘埃有些许落在科学家的麻衣上。

    四方的原野上是稀疏的杂草,草屑被泥土裹挟着在空中游动。

    夕阳很大,红彤彤的,从天上落在山上。

    嬴成蟜的身影在科学家的眼中越来越小,向着那不再刺眼的太阳而去,就像是冲进了太阳里。

    骏马速度,快的惊人,应是最快的速度了。

    “我,错了?”

    科学家茫然地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主君单薄的背影,直到目不能及。

    “是方才说的话太重了,还是……我真的哪里错了。”

    科学家原本便是秦墨,认识嬴成蟜的时候,嬴成蟜还不是长安君,而是成蟜公子。

    还是个孩童的成蟜公子特别喜欢去找秦墨,起初科学家还很是介意,他可没心情哄孩子玩。

    后来发现这个成蟜公子不吵不闹,就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做事,这才观感稍好,但也只当做一个不务正业的王室公子罢了。

    ——王室公子应该理政,参与国事,而不是来看百工,这不是王室公子应该做的事。

    真正让科学家,乃至整个秦末,对成蟜公子大为改观的,是有一次相邦范雎下令,要秦墨联合农家一起让土地增产。

    ——秦攻六国,要海量的粮食,粮食从来都不够用。

    秦墨,农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有成功。

    千百年来,土地能产多少粮食是有限的,哪能说增产就增产。

    而时常厮混在秦墨中间的嬴成蟜提出了一个在当时看来,很是荒唐的建议——将屎尿这些污秽之物埋在土里,就能让粮食增产。

    秦墨,农家都对这个成蟜公子很无语。粮食是吃到嘴里的活命之物,种粮食的土地中怎么能掺和粪便这种污秽?

    想想就恶心,这怎么吃啊?这怎么可能让粮食增产?

    无人为之。

    于是,嬴成蟜找来祖父秦昭襄王嬴稷。对嬴成蟜百般疼爱的嬴稷一瞪双眼,发王令要秦墨,农家遵从其玄孙之命照做。

    王令已下,秦墨,农家再是万般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将粪便灌既在了田地中,种上粮食。

    第二年,粮食增产。

    秦墨,农家,从此对嬴成蟜惊为天人,农家有人甚至以为成蟜公子是农神后稷转世。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对播撒粪便种粮食有微词,也没有人不吃。

    众人只觉得,真香。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为秦墨领袖的科学家经此一事,便像个跟屁虫似的一直跟在嬴成蟜身后。

    在嬴成蟜的嘴炮输出下,科学家以杰出的动手能力做出了琉璃,曲辕犁,水车,纺织机等物事,真正让大秦帝国经济上升了数个档次。

    论对嬴成蟜的拥护,科学家绝对是属于第一梯队。

    嬴成蟜今日没有在宜阳城露出真容,若是其摘下斗笠,这些甘于贫穷的墨家门生将蜂拥而至,簇拥在其身边,用比尊敬科学家的眼神看着他。

    不信天,地,鬼,神的科学家,为了总领墨家门生,穷苦百姓。

    在宜阳县城中,将嬴成蟜宣传成了天子。

    在墨家的理念中,天子是代表上天来掌管人间的,天子在墨家中极其重要。

    君主和臣子,在墨子看来都是出于兴万民之利而产生的,他们从民众中不得已而被设立来制约百姓,他们存在的意义就在于维护广大百姓的利益。

    但为了实现对社会国家的有效治理,君臣之间的关系就不那么民主。

    闻善而不善,皆以告其上。上之所是,必皆是之。上只所非,必皆非之。

    天子是人间的上帝,天子说出来的话就是绝对的权威,他认为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臣子只要认同就好了,臣子要对天子绝对顺从。

    包括他这个墨家巨子,也是臣子,也要听命于天子。

    臣子们要做的,就是将天子的命令传达给百姓,再把百姓各种情况向天子汇报,从而让天子可以合理治理整个国家,兴利除弊。

    这是因为墨家认为要实现广大百姓的利益,必须确定天子的绝对权威,天子上同于天,天子代天发号施令,人民只可服从于天子,这就是墨子的“尚同”思想。

    实际上,墨家学派的“巨子”,便是“天子”缩水版——墨者必须听命于巨子。

    墨家的制度就是通过这种模式组织起来的。

    创始者墨子认为,为了实现最伟大的利益,这种形式很有必要。

    科学家也是如此认为。

    若仅如此,墨家好像比法家舔君主舔的更厉害,墨家不应该定义为为民发声。

    墨家和法家的不同时,法家是为君主立法管民,而墨家是为百姓立天子。墨子之所以用天子不用君王,便是以天限制君王。

    ——发洪水,闹旱灾,一切的天灾都是上天在发怒,是天子做的不好的征兆。

    墨子留了这么一个后门限制君权。

    但即便如此,当墨家巨子提出了某人为天子的时候,哪怕那是一个乞丐,也将立刻能号令整个墨家。

    而能够让现任墨家巨子全身心相信,要整个墨家以侍奉的天子。

    高坐王位的始皇帝不行,唯有从小跟到大,现为长安君的成蟜公子。

    和嬴成蟜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的科学家,能够和嬴成蟜彻夜畅聊憧憬未来的科学家,能够让嬴成蟜将举世唯有的三把手枪赠予一把以让其防身的科学家。

    能够感知嬴成蟜的大多数情绪,能够理解嬴成蟜的大多数想法。

    巨子请回……科学家心中默念,他从这四个字中,感知到的是疏远。

    “依君上的脾气,若是被说的恼羞成怒,应是说滚回去……”

    科学家一步一步望着主君离去的方向好久,望的天色渐暗,望的月明星稀。

    …………

    “巨子大人,怎么会来得如此晚?”

    宜阳城门前的两个守卫关心地道。

    是眼前这个人,让他们有了活着的目标——搭救和他们一样的兄弟姐妹,他们不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像一具行尸走肉。

    “无事,无事……”

    科学家勉强笑笑,在两个守卫担忧不已的目光下,走进了宜阳城。

    “巨子大人,这里应该如何搭建。”

    有人指着房屋栋梁询问,科学家边讲解,边上手,和其人一道架上横梁,以榫卯结构固定。

    ”巨子大人,天真的能够知晓一切乎?”

    有人捧着《墨子·天志》询问,科学家认真地讲解。

    “是的,有人做了什么恶事,没有人看到,没有人听到,没有人察觉到,但天会第一时间知道。天能看到世间一切,知道天下人做的一切事。天有其意志的,惩善罚恶。”

    科学家不信天,地,鬼,神。

    但在这个没有过强约束性的时代,他必须要用这些来让百姓心有顾忌,心有所安。

    科学家接下来又教了选种田的门生怎么肥沃土壤,又教了选兵法的门生如何守城。

    躺到了床上,刚刚忙碌完的科学家又一次目光呆滞,他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或者,是主君错了……”

    嬴成蟜没有回转新郑,他在辽阔的原野上策马狂奔,他在抒发他心中的抑郁。

    他没想到,他觉得和他走的最近,思想最类同的科学家也是如此想法。

    “孔子想被厄吗?屈原想被放逐吗?左丘明想要失明吗?孙膑想要受膑刑吗?要是告诉他们忍受这一切苦难,他们就能成功,他们会接受吗?

    “为什么要将这一切都归功于苦难!造就了他们,如果可以,他们会想要选择这样的苦难吗?真是够操蛋的言论!

    “苦难不值得歌颂,贫穷不值得坚持!”

    嬴成蟜呼吸急促,他很愤怒,愤怒于说出这些话的是科学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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