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博望苑中一名年约三旬的男子正满脸铁青的坐于榻上。
此人正是如今大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刘据。
“李元,此事真不是尔所为?”一向温文儒雅的太子,此时却是面色阴沉,青筋暴露。
那东宫詹士李元闻言却是痛哭流涕的扑倒在地,“殿下,此事与元无关啊……”
郑会也在一旁帮腔道,“殿下,李公岂会行此不智之事,此事当是是有人故意污蔑……”
在两人的解释之下,刘据脸色终于慢慢恢复正常。
“既然不是尔等所为,那何人会污蔑于李公?”
李元从地上爬起来道,“张越小儿深恨吾阻其封侯,怕是其贼喊捉贼……”
刘剧摇头道,“此事当与云阳侯无关,此乃秀衣使者所报……”
郑会与那李元皆是一惊,忍不住惊惧的对视一眼。
“陛下已知此事?”郑会忐忑的问道。
“父皇当还未知……孤途中取走了奏报!”
两人闻言皆是长吁了一口气!
……
宣室殿中,皇帝面无表情的端坐于榻上。
周围跪满了黄门与郎官。
“今日除了太子还有谁来过?”
黄门令战战兢兢的回道,“启禀陛下,今日除了太子,再无人来过……”
“把太子给朕唤来!”
“诺!”黄门令正要下去。
皇帝又摆了摆手,“不用了……”
随后他又道,“今日之事,如外朝有所闻,尔等皆斩!”
……
定胡堡与天南城两战彻底扭转了汉军不利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分驻于各地的汉军精锐已然集结在了一起。
李肆与韩江两人虽竭力想要赶在消息传到日逐王耳中之前与张越汇合。
但大军行动如何能比逃散的士卒快。
第二日朝食时分,溃散的匈奴骑兵,已然逃回了日逐王的大营。
“大王,大事不好,山国和尉犁汉军已阵斩卡斯木和巴鲁,如今正与天南汉军往轮台而来!”
日逐王闻言大怒,“巴鲁这个废物,就是一千头豚,汉军一个晚上也抓不完……”
日逐王虽然大骂一通,但神志还是清醒的,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知道事以不可为,想要退回天山以北。
不过这个时候能不能走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了。
……
于此同时,天南与定胡堡之战的消息也已传到延城。
龟兹王此时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
“辅国侯与安国侯到了么?”
短短不过一刻钟他已经问了五次了。
汉军大胜的消息传到王宫时,龟兹王一下子就慌了,他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头颅被悬挂于长安北阙的场景。
“王负汉罪……王负汉罪……”他低声念叨着,去岁张越杀楼兰王就是用的这个罪名。
龟兹王正坐立不安之时,安国侯摩珠终于进了王宫。
“王叔,你要救我啊!”龟兹王一见摩珠就不顾形象的大喊道。
摩珠一惊,“殿下,出了何事,为何如此惊慌?”
龟兹王摩萨哭道,“尉犁、山国汉军已到,匈奴日逐王惨败!”
摩珠闻言也是一惊,“匈奴人怎会败的如此之快!”
摩萨此时也渐渐稳定了心神,“听闻乃是那汉军一叫李肆的军侯,趁着雷雨夜突袭了匈奴……”
摩珠一惊不由道,“汉军乃天兵乎!”
随即他反应过来后,安慰龟兹王道,“殿下无需担心,吾观那云阳侯亦非好杀之人……只是我国却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方可平息汉军怒火!”
龟兹王点头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他心中已经有把骊驹交给汉军的打算!”
这时龟兹王才注意到育罗竟然没有到。
“辅国侯何在,怎么还未到?”他向侍卫询问。
摩珠却是先回答了他,“辅国侯已经前往焉耆边境整顿兵马了!”
摩萨一惊道,“焉耆王出事了?”
摩珠叹息一声,“焉耆已经完全倒向了匈奴,如今匈奴童仆都尉已经带兵入住员渠城!”
摩萨疑惑道,“焉耆王为何如此不智!”
摩珠也是叹息一声……
龟兹王与摩珠商议之时,密林中一支人数大约千五百人的军队正在秘密向延城行军。
那带队之人豁然就是拜城翕侯骊驹。
……
天汉三年十月十九。
张越率军在库车水右岸约7里的地方堵住了匈奴人的去路。
这里是一片广阔的平地旷野,十分适合大规模的骑兵作战。
匈奴人在经过两次惨败之后,现如今还有约5000骑,和不足2000诸胡联军步兵。
轮台汉军则出动了2000骑兵和2000(一千正卒,一千屯田卒)步兵。
两军相遇之后也不多言,各自展开阵型。
日逐王把军队重新分为四個部分,左右两个千骑放在最前方。
这两个千骑基本没有参加之前的战斗,因此战力基本保持完整。
前后两个千骑放在中央,作为对左右两个千骑的支援。
剩余的骑兵则跟随着日逐王排在最后面作为预备队。
至于诸胡步兵,则放在了两侧作为掩护。
汉军在张越的指挥下,同样把军队分为了四部,呈T字队形展开。
左右两翼都是是由枪骑和突骑兵组成的骑兵集团。
骑兵集团的布置非常简单,皆是突骑在前,枪骑在后。
左翼骑兵的指挥官为李肆,总计约800骑。
右翼骑兵指挥为韩江,约有700骑。
中间则是步兵军团,步兵军团的布置就要复杂多了。
步兵军团四个小方阵组成,最前方是三列弓弩手,他们后方他们后面则是六列长枪兵。
每个小方阵之间都有足够通道,以便于机动。
步兵军团后方则是少量的具装甲骑和张越的近卫骑兵,以及六架床弩。
双方展开阵型后,汉军忽然发现,库车水对岸的山上竟然有不少观战之人。
张越正准备派人驱逐他们,转念一想却放弃了这个打算,此战正是炫耀汉军武力的绝佳机会。
想到这里,张越交代左右一番却是打马来到了阵前。
“请日逐王出来说话!”张越对着匈奴人说得。
“请日逐王出来说话……”汉军上下把张越的话语整齐的复述了一遍,颇有一种千营共一呼的感觉。
一时间,整个旷野中竟皆想起了同样的声音。
张越骑坐于马背上,颇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匈奴上下被汉军所摄,士气却是低落了许多。
“大王怎么办?”
日逐王左右将官皆是满脸期待的问道。
日逐王明白这些人其实都希望自己上前去与张越答话。
如此问只不过是故意为之而已。
他虽然心中并不乐意,却也不敢违背全军上下的意愿。
“哈哈!”
他故意哈哈一笑,“走,让本王看看这张越小儿有何说辞?”
说完,他翻身上马,带着一群护卫往前阵而去。
两军阵前,张越与那日逐王相向而立。
张越首先开口道,“日逐王,尔可知罪?”
那日逐王闻言却是冷笑一声,“本王有何罪?”
张越道,“尔犯吾大汉疆界……还不快快下马认罪……”
日逐王大笑道,“哈哈,轮台可非是尔大汉之地!”
张越抬头环顾四周,“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汉军所至,即为汉土……”
“彩!好彩!”
周围汉卒听闻张越此言,皆是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汉军所至,即为汉土……”
汉军上下不由自主的把张越之语共呼三遍方止。
库车水对岸那些偷偷观战之辈闻听汉军呼号,皆是面上如土,震撼莫名。
一名青年男子更是忍不住与汉军一起高呼。
受命前来打探汉匈之战的于阗国王子,更是痛哭流涕道,“恨不生为汉家子!”
秘密前来龟兹的康居使者,却是默然不语,心生恐惧。
至于汉军当面的诸胡联军,更是心经动摇。
日逐王一时被张越夺去声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故作强硬的道,“南有大汉,北有强胡,咱们就看看谁能斩下谁的脑袋!”
说完也不等张越答话,自顾自的打马回了军阵。
张越微微一笑,也是调转马头回了本阵。
“呜呜呜!”
两人回转,双方的号角声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库车水对岸的山头上,于阗王子却向左右道,此战匈奴必败。
他身旁的康居使者,虽有心反驳,最后却只是长叹一声。
姑墨、焉耆、车师、阿恶诸国观战之人却是面如土色。
……
回到自己的本阵后,日逐王强忍心中的恐惧与怒火。
“勇士们,进攻,给我碾碎他们!”
随着日逐王一声令下,匈奴人前排骑兵开始出击。
他们的战术与以往并没什么不同,前排是弓骑兵,紧跟着的是冲骑。
匈奴人首先是牵着马,缓慢前行。
抵达汉军前方约300步时,这才翻身上马。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仍然没有冲锋,只让战马小跑起来。
匈奴人这样做的目的是节省马力,实际上冷兵器时代的正规骑兵大部分都是这样做的。
马是一种很娇贵的动物,他们的耐力并不太好。
“二三子,稳住!”
汉军各什长,伍长纷纷小声叮嘱自己的部下。
双方距离200步时,匈奴人开始加速。
“轰隆轰隆……”
巨大的马蹄声响彻了战场,也给士卒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二三子,准备!”
转眼之间,匈奴人已经冲到了红色箭矢的位置。
“风!”
一声令下,汉军弓弩手几乎同时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天空中瞬间出现了一团乌云,完全由箭矢组成的乌云。
乌云很快就覆盖了冲锋的匈奴骑兵。
“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一名名匈奴骑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刚刚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变成了一具具的尸体。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临阵不过三矢,汉军弓弩手射击三次之后,迅速退至了长枪兵的后方。
这时匈奴弓骑兵,也开始绕着汉军步兵方阵放箭。
“啊!”
在弓骑兵的攻击下,汉军也开始出现伤亡。
退至后方的弓弩手并没有放弃作战。
他们分为三列采用抛射的办法,攻击匈奴骑兵。
不过他们的目标并非匈奴弓骑,而是紧随其后的匈奴冲骑。
匈奴弓骑兵的攻击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后方的冲骑到了。
匈奴人的冲骑并没有统一的武器。
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弯刀、长矛、战斧、狼牙棒……你能够想到的武器,都可以见到。
“御!”
长枪兵们缩紧了距离,准备防备骑兵冲击。
“轰!”
匈奴骑兵与汉军枪兵撞在了一起,一时之间血肉横飞。
不时有汉军士卒被撞的血肉模糊,跌落马下的匈奴人同样非死即伤。
现在考量双方士兵意志的时候到了。
哪一方的意志更强大,那一方就将获得胜利。
“刺!”
前方士兵抵达住匈奴骑兵的冲击后,后方士兵则在什长们的指挥下,用力捅刺。
“进!”
正当匈奴前军与汉军步兵焦灼在一起的时候
左右两翼的汉军突骑也在李肆与韩江的指挥下,前出攻击匈奴前军两翼,他们纷纷拿出弓箭,一齐迎接鲁莽冒进的匈奴前军。
这时匈奴人品尝到冰雹般的箭雨打击。前方,左面,右面,汉军用猛烈的快速射击覆盖了匈奴马队。
缺乏盔甲防护的轻骑兵在面对狂风暴雨班的箭雨时,简直遭受灭顶之灾,即便身着铠甲,在这样密集箭雨下也形同赤身露体。
“命令前军撤退!”
日逐王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发现战局不利,立即下令前军撤退。
但此时为时已晚,除了极少数反应快的能够逃脱,其余的骑兵已经退不回来了。
日逐王高估了自己麾下的骑兵,同时也低估了汉军的步兵。
“大王怎么办?”
此时日逐王面临着艰难的选择,要么放弃前军,就此退军。
要么全军出击,博取胜利的希望。
“全军出击!”
日逐王的骄傲让他最终选择了拼死一搏。
为了防止孤立,他同时也让侧翼的诸胡军团以及自己周围的亲军共同推进,此举可以说比较稳健。
面对敌军全面前推,汉军突骑只做了并不顽强的对抗。
这次匈奴骑兵有步兵掩护,表现得颇有攻击力。
汉军骑兵见状没有对冲,而是主动选择了向后撤退,诱敌深入。
匈奴骑兵们见汉骑表现出怯懦,不禁战意高昂,大喊着向前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