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程不识浮出水面,之前许多让人疑惑的事情,此时也终于有了答桉。
最为典型的就是,匈奴军臣大单于得到了长城军团的布防图,精确的寻找到了防御薄弱之处,随之破关入寇肆虐北地。
而军臣单于最初的破关之地,就在定襄郡的边墙。
而程不识在调入长安城任长乐宫尉之前,就是定襄郡守。
整个定襄郡的防御体系,都是他一手安排的,自然是知晓哪里薄弱,容易攻打。
再有就是,王娡为何信心满满,相信只要能够将李云泽给支走,就一定能够掌控住长安城的局面。
现在看来,她的底气就是程不识。
还有其他许多的事情,背后都有程不识的影子。
而此时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就是,程不识为何要这么做?
必须要清楚的一点就是,这踏马的可不是什么杀头之罪,这是妥妥当当,正儿八经的全族消消乐!
能让程不识冒着全族消消乐的风险来做这等事情,自然不是因为王娡给他好处,允其为裙下之臣,更加不可能是因为田蚡口才了得,被其说动。
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自认为与皇子胜有过节。
就是李云泽出兵定襄郡的那次,原本在解救了程不识之后,李云泽表示应该全军向西去席卷侧击云中郡的匈奴人。
可程不识为了稳重,为了自己不动如山的不败名声,更是为了夺取功劳与名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李云泽的建议。
甚至于,还专门上奏疏指责李云泽无诏擅离封国。
在程不识看来,这毫无疑问的就是结仇。
与皇子结仇没什么,只要自己实力与底气足够硬就行。
可问题在于,当这位皇子极有可能成为天子的时候,那就是心慌意乱了。
要知道老刘家的传统就是小心眼,那是有仇必报的。
一旦皇子胜成为了天子,那自己...一想到这儿,程不识就会感觉不寒而栗。
正是因为如此,当田蚡找上门来的时候,两边自然是一拍即合。
其实李云泽的性格爽朗大气,从来都不是什么小心眼爱记仇的人。
程不识这儿,纯粹是自己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既然走上了这一步,那就没有回头路可言。
数以千计的甲士举着火把,浩浩荡荡的在夜幕之下行军。
未央宫宫卫自然也是被惊动,可他们之前接到了宫尉李广的命令,频繁调动大部分都调动去了宫外偏僻之地。
守卫宫门的宫卫正准备作战,却是见着了窦太后的车架。
车帘被掀开,露出了宛如凋塑一般闭着眼睛的窦太后。
坐在窦太后身旁的王娡,向着宫卫们呵斥“天子病重,太后要去看望天子,尔等还不速速散开!”
换做别人,哪怕是皇子太子,也别想在大晚上的带着甲士入宫。
可是太后的话...
宫卫们想要找能做主的人,可一众屯长军侯很明显没这个资格,更加不敢做主。
可再往上的校尉与军司马全都没了踪影,怎么都找不到。
面如寒霜的王娡呵斥车夫“入宫!”
车架缓缓驶入未央宫之中,众多长乐宫卫紧紧跟随。
未央宫卫们面面相觑,却是最终也没敢阻拦。
那毕竟是太后,而且他们也没得到上司的军令。
这就是提前拿下李广,再用李广的名义将未央宫卫的校尉军司马们一网打尽的好处。
但凡是有个能做主的拿个主意,大喊一嗓子‘宫禁之时,谁也不许入宫’,那这次的兵变无论如何都成不了!
王娡去寻天子刘启的时候,田蚡也在带着招募来的游侠儿以及各式各样成分复杂的雇佣军,在长安城内横冲直撞。
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廷尉张汤。
众所周知,张汤乃是中山王的人,是中山王放在长安城的耳目。
想要成大事,就得尽可能的拖延中山王知晓长安城变故的时间,所以张汤必须干掉。
“明公!”
负责保护张汤的中山国军士,直接撞开了张汤房间的大门,急切言道“出事了!”
张汤迅速起身穿戴“何事?”
“长乐宫未央宫方向火光冲天,人喊马嘶还有开战的动静。”
“街道上有许多浮浪子在肆虐,不少人正往明公府上冲过来。”
“武库那边有人在开战!”
一连串的消息传来,张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分析形势。
“出事了。”他很快就做出判断“走,取马速速离开府中。”
等到手中拎着利刃的田蚡,急匆匆的带人赶到张汤的府邸,却是见着内里空空如也。
除了几个惊慌失措的仆役之外,张汤与其母亲却是没了踪迹。
情知目标已经跑了的田蚡,愤怒难当,当即下令将仆役处死,还一把火将张汤的府邸给烧了。
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宅邸,眼中满是血丝的田蚡狠狠的挥舞手中利刃“走,去馆陶公主府!”
所谓馆陶公主府,实际上是堂邑侯陈午的府邸。
只不过因为堂邑侯陈午懦弱无能,毫无男儿雄风是个妻管严,再加上馆陶公主太过于强势,所以在长安城这儿都是称呼馆陶公主在前。
田蚡带着大批雇佣兵来到堂邑侯府前的时候,府中已经有了相应的准备。
不但各处门房紧锁,而且还有家将护卫披甲持兵上了墙头。
汉时勋贵们都是有着自己武装力量的,通常侯爵之家养着百余家将那是常有的事情。
馆陶公主有权有势还有钱,府中家将足有数百之多。
田蚡倒是没有攻打堂邑侯府,而是向着里面大声呼喊“天子已崩,留有遗诏命胶东王继承大统!还请公主速速入宫!”
此言一出,内外皆是一片哗然。
天子崩了?!
府邸内,馆陶公主一脸的茫然“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府邸外,一众雇佣兵们神色各异,心思也从一开始的趁火打劫,逐渐发生了变化。
眼看着府邸没有动静,田蚡扯着嗓子嘶吼“还请公主速速动身。我大汉安危,需诸君共议。”
说完之后,得意的看了眼眼前恢宏的府邸,随即带着一众人等离去。
“去平阳侯府!”
田蚡不是随机挑选目标的,而是按照能够快速拉拢的程度来做安排。
馆陶公主自不必说,儿女亲家。
现在胶东王要做天子了,还不得赶紧的靠上来。
至于说窦太后,一句天子驾崩伤心过度就完事了。
平阳公主这儿也简单,王娡的亲女儿,刘彘的亲姐姐,当然是要尽快拉到身边来。
听闻府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响,平阳侯曹寿皱眉看向了发呆的平阳公主“此事,有诈。”
听闻父亲驾崩,神情有些恍忽的平阳公主,下意识的询问“怎么?”
“天子虽然染病,可却不至于突然驾崩。”曹寿揉着眉心说道“而且,绝对不可能册立胶东王为太子,继承大位...”
“怎么不可能!”
一听这话,平阳公主就有些急了“彘儿可是父皇的亲儿子,继承大统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曹寿苦笑不止“公主,你莫不是忘记了大将军?”
“大将军?”平阳公主有些愣神“什么大将军?”
“中山王,皇子胜!”
曹寿正色说道“天下皆知天子属意的继承人乃是中山王...”
“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平阳公主有些急眼了“有册立太子的圣旨诏书吗?”
面对着胡搅蛮缠的平阳公主,曹寿无奈叹气“公主,你得知道那中山王可是掌握着天下兵马大权!”
他还有话没说,那就是一旦中山王得知长安城的蹊跷事情,举兵回来的话,这些现在跳的欢畅的家伙,都得完蛋!
曹寿不想卷入其中,可平阳公主却是想要为母亲与弟弟出力,夫妻俩开启互撕。
田蚡来到周亚夫府上的时候,周阳亲自开门迎接,田蚡一路来到了内堂,见着了周亚夫。
“丞相,天子驾崩了。”
周亚夫的神色勐然凌厉起来,那凌厉的眼神看过来,吓的田蚡打了个激灵。
“丞相?”
周亚夫神色变幻,双手微微颤抖的闭上了眼睛。
“丞相?”
过了好一会,周亚夫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神色已然平静下来“天子可有遗诏?”
“自然是有的。”田蚡很看好周亚夫这个盟友,因为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丞相之前可是被天子给针对的厉害,若不是事情太多,恐早已经被罢相。
“天子遗诏,册立胶东王刘彘为太子,继承大统。”
“胶东王吗?”神色古怪的周亚夫,挤出了一抹笑容“原来如此。”
因为事情进展顺利,而兴质颇高的田蚡,笑呵呵的说道“还请丞相召集百官,操办新君登基大典。”
“嗯,某知晓了。”
周亚夫点点头,随即询问“不知中山王那儿,当如何安顿?”
“天子有遗诏。”田蚡当即说出了早就商量好的手段“收回中山王大将军之职,交还圣旨与虎符,自回封国就是。”
反正诏书这东西,控制了天子和玉玺,那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周亚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若是中山王不奉诏呢?”
“那就是叛逆!”田蚡用力的一拍桌子“自当天下共击之!”
周亚夫不再多言,挥了挥手“你且去,某自当办理妥当。周阳,送客。”
等到周阳去送田蚡的时候,周亚夫转身回到了内堂,寻来了前来做客的好友。
“剧孟,你速速出城快马去太原郡。告知中山王,长安有变,天子遇难!”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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