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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走在晚清的乱世理工男:第四百零一章 探监

    据传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一脉也是传承千年未断,一直可以追朔到东汉时期第一代天师张道陵。

    张道陵很多时候被尊为道教创始人。

    天师府如今已经传承到六十二代天师张元旭,虽然比孔门少了几百年,不过已经很不容易。

    中国人口最多的四大姓氏为李王张刘,李和刘都是因为出了汉唐两代帝王。

    王是因为历朝历代一直有很多名门望族,如琅琊王氏等,并且不少前朝之人会改姓为王。

    张,则有张天师这种民间影响力极大的人,堪称无冕之王。

    在不少地方,大家介绍一般都是这样:

    ——请问贵姓?

    ——免贵姓某。

    但张姓却比较特殊,可以不加“免贵”二字,因为玉皇大帝也姓张,本身就是贵姓。

    此时的城皇庙不能和后世作为着名景区相比,甚至连同时期的佛教寺庙都比不上,整体看上去不是很气派。

    很直观就可以感觉出清代的道教相对明代已然非常衰落。

    天师张元旭此时已经脱下了在北京时穿的官服,换上了道袍,城皇庙的外面黑压压挤了不少信众。

    道家大体可以分成全真和正一两派。

    全真派主要是修身养性以及丹鼎之学;正一派则偏于符箓,并且更倾向济世一点。

    正一派就是龙虎山张天师的一派,他们相对全真派要自由一点,戒律比较少,可以居家修行,并非一定要出家,所以其实挺能吸引普通民众。

    总体看,佛道两教派还是向好的,可惜明清两代发的正式度牒非常少,想成个正儿八经的道士或者和尚十分困难,就和考公似的。

    而由于正统的和尚、道士太少,许多没读过几本佛经、道家经籍的人就会滥竽充数坑蒙拐骗,所以晚清民国时期邪教丛生,甚至还有不少军阀也信。

    李谕只在一些八九十年代林正英演的香港捉鬼电影中看过道家一些符箓画诀的场面,眼前张元旭做得更加信手拈来。

    等他们忙乎完后,李叔同才带着李谕在一个小偏殿见到了天师张元勋。

    张元旭竟然知道李谕,见面后就说道:“贫道在京城时,听过不少次帝师大名,久仰久仰!”

    李谕说:“帝师就是个虚名,您的天师之名可要厉害多了。”

    张元旭叹息说:“天师之名也不如往日,如今西方的上帝教盛行世间,到处都是洋教士。”

    李谕一点不以为意:“正一教已经扎根两千多年,岂是几个洋人传教士就可以撼动。”

    张元旭却有些无奈道:“帝师看看这破败的道观,再看看那些华丽的教堂,又是在如今乱世之中,令人难免伤怀。”

    李谕连忙帮他打消疑虑:“乱世道门救苍生,天师何须担心几个小小的教堂。”

    张元旭也感觉自己说的话有点太悲观,于是说:“惭愧,贫道竟生出这种心思。”

    李谕接着说:“如今四海之内皆有道门子弟,我便认识一个远在玉门关之外的求道之人。”

    张元旭说:“玉门关外?”

    “是的,数千里远。”李谕说。

    张元旭说:“三清恩惠大地,福泽远至边陲,令人又心生鼓舞。”

    李谕连忙劝说:“必然很鼓舞!当年老子出关尚且只是出了函谷关,如今紫气范围更加广大,远至玉门关。这位关外的道士数十年里久闻天师大名,一直想入关向您求道。”

    张元旭心中肯定想让正一道扩大影响力,毕竟本来北边是全真派占多数,于是说道:“我龙虎山对于虚心求道之人,永远敞开山门。”

    李谕等的就是这句话:“正好我要去一趟关外,劳烦天师写一封手谕,我带去关外,说不定回来的信徒会不少。”

    张元旭问道:“这一趟路途遥远,想想就困难重重,帝师当真要去?”

    “自然要去!”李谕立刻打包票。

    张元旭说:“好!帝师好风骨!我也不能让帝师失望。”

    张元旭要来笔墨纸砚,迅速写了一封名为“紫气东回”的敕令。

    李谕颇为满意,完全达到了预期要求。

    自己费尽周折,不信搞不定莫高窟那个臭道士。

    临走时,张元旭又亲笔画了一个符咒并写了一幅字送给李谕和吕碧城,“帝师、夫人,愿此符保二位福寿双全、金玉满堂。”

    李谕感激道:“多谢天师。”

    ——

    离开城皇庙后,李谕让李叔同帮着联系上海县的县衙购买豫园的产权,自己则去看望一下章太炎。

    此时的他还被关在提篮桥监狱中。

    李谕买了烧鸡美酒,给监狱的看守一个银元就被放了进去。

    章太炎怡然自得,在那读书看报,甚至还有茶水喝,只不过茶碗比较破旧,但已经非常不像是在坐监狱。

    章太炎看到李谕十分开心:“疏才,哎呀!你来得好啊!我正愁无法发文章赞颂你的事迹,你就来了让我当面夸!”

    李谕哈哈笑道:“能得太炎先生美言几句多不容易,哪怕从世界另一头也得专门过来!”

    章太炎又看到李谕提的烧鸡美酒,说道:“你看看你们,总以为我在监狱里受苦,一天天地老来送饭,不是烧鸡就是烤鹅,搞得我一点坐牢的体验都没有,甚至还胖了几斤,这真是天下第一等好笑之事。以后绝不能再这样了!”

    章太炎嘴上说着,但还是伸手取过来了酒瓶,并且问道:“你们有没有吃过饭?没有的话就随意,随意哈!”

    李谕问道:“太炎先生,邹容的情况如何?”

    章太炎说:“他啊,已经东渡日本留学。”

    李谕说道:“这就好,多提升提升学问肯定大有裨益。”

    章太炎看到李谕身边的吕碧城,问道:“这位姑娘是?”

    李谕说:“这是内人,在《大公报》担任编辑,碧城姑娘。”

    “啊!我知道,我知道!”章太炎说,“你的才名不止在京津之地,早已传到了上海。没想到样貌也如此出众,疏才兄弟真是有福之人。”

    吕碧城说:“谢太炎先生夸赞。”

    章太炎说:“别光站着,到这里就像到自己家。来,鸡腿给你,年轻人胃口好。”

    虽然隔着铁栅栏,但是外面一直放着几个小凳子,估计监狱看守已经习惯有人探望,所幸把凳子留在铁栅栏外。

    聊天之间,又有人带着食盒来看望章太炎。

    章太炎笑道:“你们简直就是把我当成一头关起来的猪在喂!”

    来的人是丁祖荫,清末民初一位藏书家。

    丁祖荫也没料到有人捷足先登:“太炎先生如果是猪,肯定也是天蓬元帅这样的神猪。”

    “我是谦虚两句,你还真把我当猪?难不成还得养肥了再杀?”章太炎说。

    丁祖荫说:“可是太炎先生您自己先说的。”

    “猪就猪吧!猪又什么不好,”章太炎又说,“你来的很巧,眼前这位碧城姑娘,你可听过?”

    丁祖荫惊道:“竟然是碧城姑娘,我早就想要找你约稿!”

    吕碧城问道:“约稿?哪份报?”

    丁祖荫说:“本人刚于上海创办《女子世界》杂志,一直想找你们这种才女投刊。素闻京津两地此时名气最大的才女就是碧城姑娘。去年远在日本的秋瑾姑娘为我们投过稿,她在信中多次提及过你。可在下一直未能有姑娘的联系方式,今日在此撞见,真是天大幸事。”

    “《女子世界》,听着的确是个很对胃口的杂志。”吕碧城说。

    丁祖荫道:“我们杂志的宗旨是‘家庭之革命’与‘政治之革命’并举,创刊之初便以改造中国妇女为己任,反对旧日礼教,倡导男女平等,强烈希望中国之妇女全部觉醒起来。”

    吕碧城听得非常喜欢:“太好了,我一直希望有这样的报纸,稿子我投定了!”

    丁祖荫高兴道:“有北方才女碧城的投稿,正好与此时名头正盛的南方才女潘小璜遥相辉映。”

    章太炎问道:“你是主编,可见过那位潘小璜?”

    丁祖荫摇摇头:“潘小姐才气颇高,我只知道她芳龄十七,一直不能一睹芳容。而且何止是我,想见他的人太多了。”

    有道是“越神秘越完美”。

    章太炎说:“十七岁有此等文笔,端的是一位奇女子,自然让无数人追捧。”

    “可不是吗!”丁祖荫说,“我的报社每天都能收到倾诉衷肠的情书,一个个都要得到潘小姐的青睐。甚至还有达官贵人愿以黄金千两娶其为妾。”

    有这种想法的人绝对不在少数,才女在古代是非常稀有的,有权势者都以娶一名才女为荣,至少是炫耀的资本。

    所以历史上胡惟德作为二品大员,袁克文贵为袁家公子,也会不断追求吕碧城。

    章太炎问道:“写情书者可有文采斐然的?”

    丁祖荫说:“全部狗屁不通!我想潘小姐不抛头露面是对的,省得全是流言蜚语。对了,碧城姑娘,您就不怕这种烦恼?”

    章太炎说:“她自然没有,因为碧城姑娘已经心有所属。”

    丁祖荫讶道:“何人有此等齐天之福?”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章太炎说道。

    丁祖荫大跌眼镜:“太炎兄,您也太神通广大了,在狱中都可以遥相认识京津的才女!”

    “要是我就好了!”章太炎笑道,“碧城姑娘已经与眼前的李谕互结连理。”

    丁祖荫看向李谕:“阁下竟然是获得瑞典诺贝尔大奖的帝师李谕!实在抱歉,我进来后以为您是太炎先生在日本时的学生。”

    李谕回道:“没关系的。”

    丁祖荫说:“帝师是新学先锋,而且能做碧城姑娘之夫,必然也是倡导女权之人,不若您也为我《女子世界》投篇稿件?”

    李谕笑道:“先生真是时时不忘自己的业务。”

    吕碧城投稿并不难,她手里还有很多词稿。李谕就麻烦了,只能稍微聊聊女子受教育的好处。

    ——

    几人又聊了会天,李谕才离开监狱,出来时,吕碧城对李谕说:“我也认为那位潘小姐的做法是对的,达官贵人追求她,竟然只是想纳其为妾,她就应该隐藏起来。”

    李谕说:“这位潘小姐,可不一定真是小姐。”

    吕碧城说:“不是小姐?难道是夫人?”

    李谕说:“说不定是一位男子呐。”

    吕碧城不敢相信:“男子?怎么会!”

    李谕耸耸肩说:“又没人见过,怎么确定必然是女子?”

    吕碧城说:“那样的话,可就离奇了。”

    李谕自然知道,这位让无数上海男人魂牵梦萦的潘小璜姑娘,其实就是柳亚子。

    但既然他自己不说,李谕肯定不会揭破。

    两天后,李叔同已经帮李谕联系好了购买豫园的手续,其实很简单,只要钱到位就行。

    目前上海县令并没有闲情更没有闲钱管这块地方,有人愿意买,他高兴得很。

    此时的上海县令地位有些尴尬,相比旁边的租界,上海县城的面积很小,更远远不如租界繁华,所以很多人都在往租界跑。

    上海县此前多次抗议租界范围扩大,可毫无作用,人家已经把地盘怼到了县城边上。

    而且上海县城与租界里非常繁华的霞飞路只隔了一个街区,差距实在过大,根本留不住人。

    整个豫园的地皮,买下来才花了不到一万两,与租界里南京路的房子一比,几乎就是白送。

    李谕次日又去看了一下静安寺以西的那块土地,在杨斯盛的辛勤建设下,已经基本就要完工。

    之后就可以让谢煜希帮着添置器材、购置书籍。招生之类的事情有蔡元培这种教育大老帮忙,不用太过担心。

    李谕把翻新豫园的工程也包给了杨斯盛的营造公司。

    这种工程类似于装修,花的钱不太好控制,可以花很多钱,也可以花很少的钱,就看主家预算。

    李谕的要求说起来倒简单:尽可能恢复原样。至于花多少钱,最后再结算。

    李谕先付了一万两的预付款,杨斯盛十分激动,千恩万谢:再次接了这么大的工程,而且还是传统园林的工程,对自己以后扩大营业范围非常有帮助。

    李谕在上海不能停留太长时间,交待好各项事情后就动身返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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