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布鞋踩在坚硬的木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堂前,那是一个穿着打扮招展,画着浓装的鸨子。
无头尸体就躺在她眼前,卫队长头颅上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老鸨一进便对上那双眼,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梁惊眉头一皱,挥挥手,两名属下上前,架着老鸨子拖了过来,一人扶身一人伸手掐着鸨子的人中。
鸨子清醒过来,环视一圈,看着下面俯首的剑客们,心中一沉,随即呼天喊地叫喊起来。
“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个精绝国的女人跟我们馆子没有一点关系。”
“没有一点关系,她会在你的店里出现?”
“那个精绝国女人颇有些姿色,大人你也知道玉璧城中歌舞馆可不止我们这一家,我就是想要将她捧起来,平常我绝不会让她接客,她可是我们舞馆的宝贝,哪知道会出了这种事。”
梁惊能够理解,玉璧城中多的是男人,最火热的除了军械与杀人的买卖,便是这些歌妓馆,玉璧城这些女人从男人身上赚的钱,占了整个玉璧城的四分之一还多。
男人在玉璧城靠的是手中的刀剑,而各大歌姬舞馆能够在玉璧城博得名声,靠的是花魁名姬。
一些刀手剑客为了某個女人一掷千金,甚至大打出手,玉璧城有一半的死伤都是为女人争风吃醋。
“这么说,跟你没一点关系。”
鸨子愤愤,“前些日子我还奇怪,那女人我平时调教的极好,一直在馆里,就算是一些必要的场合,也只是微微露面,就这样也足以勾起那些男人的兴致,最近日子进帐算是不少。”
“我亲自检查过,那女人还是处子之身,哪知道半个月前,庞泽.......。”老鸨子看着上前的尸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禁忌,哆嗦一下,“庞都尉到我店里,那小浪蹄子主动攀附上了都尉大人,哪还有先前看上去的清纯。”
“关于都尉大人的死我是一点也不知道。”老鸨子声泪俱下,再次坚决的撇清关系。
梁惊思索一会,那精绝国的女人看来是早有预谋,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受谁指使,目的又是什么。
“你下去吧!”梁惊不带任何感情说道。
“我可以走了。”
鸨子怔怔,随即明白过来,连声道谢,扭动着矮胖的身子出了屋。
梁惊招过一名下属,附耳道:“盯着她。”
手下点头,暗中跟了上去,梁惊现在脑中一团乱麻,什么也不能相信。
都怪庞泽这个蠢货,梁惊再次想到。
他们二人皆为安西镇军左右都尉,跟随在大将军麾下,作为常年守卫帝国边关的精锐,安西镇军常年守卫关口,军中人数已达十万,但其中大部分是步卒,骑兵人数堪堪超过一万。
自从灭掉赵国后,帝国接管赵国土地关隘,防线更加扩大,要不是有帝国其余军队,即便是十万安西镇军想要防备匈奴与西域兵力也显得捉襟见肘。
玉璧城乃是安西镇军防备的重点,将军不遗余力的向玉璧城派出探子,并且花费重金雇佣了不少刀手,剑客,可惜庞泽这个废物在这个关头死在玉璧城。
“左都尉,要不要向大将军报告右都尉死讯?”
手下看着梁惊铁青的面庞,不敢招惹大人,只敢小心询问。
“报告,怎么报告,说庞泽这个废物死在了女人肚皮上,还是说咱们庞都尉,为将军,为王上尽责,惨遭奸人所害?”
梁惊在安西镇军跟着将军所学的治军领兵之道此时全都抛在脑后,丢失了往日的沉稳,他拍着自己的脸颊,“各位要点脸吧,我要脸,将军要脸,乃至于王上......。”
他的声音轻了下来,看着门口,两名穿着白色宽衣的一老一少诧异的看着屋内。
来人是军中的令史。
“罗令史拜托了。”
令史在军中府衙专门检验尸体。
罗令史经验丰富,对尸体进行查验,最适合不过,安西镇军右都尉死了,不是一件小事,至少他在给将军的书简上能明确找出庞泽的死因,。
堂下的人全都散开,落在两旁。
罗令史缓步上前,除了梁惊以外,让下面的人退出十余步,随后让小徒弟将身后的竹背篓放下。
罗令史小心的拿出一块白巾,递给梁惊,“还请大人蒙住口鼻。”
梁惊接过白巾,只觉得入手湿润,将其放入口鼻下能够明显闻到一股艾草的味道。
“这是?”
“这是老朽以黄草,甜艾,搭配玉璧城外特有的草药熬制而成,能够隔绝尸气,以免煞气冲入口鼻,未免出现差错,梁都尉还是戴上,小心为上。”
梁惊按照吩咐用湿巾遮掩住口鼻,只觉一股清凉之意,倒是没有任何不适,罗令史和他的小徒弟同样以白巾掩面。
两人同时将用牛皮制作的手套戴在手上。
罗令史稍显的有些郑重,掀开庞泽身上的毡毯,看向梁惊,庞泽好歹是安西镇军的右都尉,位高权重,验尸这个活计难免不会对庞泽的遗体产生破坏。
梁惊道:“罗令史不必心生顾忌,就当是庞都尉最后一次为帝国做出贡献。”
见此,罗令史不再犹豫掏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沿着庞泽的咽喉往下,庞泽全身上面没有丝毫的伤口,那么凶手只能是用毒。
他经验丰富,手法老道,身旁的徒弟不时将一把把制式不同的短柄小刀递到师傅手中,庞泽咽喉被破开,露出一片猩红。
若是中毒,毒药大部分是从咽喉而下,毒药必定会在咽喉留下印记,可罗令史仔细察看,甚至用银针试探,根本没有任何的中毒迹象。
他接着在腋下等地方做了试探,依然没有丝毫反应变化。
“奇怪,我担当令史这么多年,查验过的尸体不下百具,这还是头一次令老朽毫无头绪。”
“只能。”
“罗令史尽管去做。”
罗令史不再犹豫,从徒弟手中接过一把一尺来长的小刀,在庞泽身体上仔细比划着,随后一刀切下,刺入胸腔。
噗的一声,一大股黑色煞气从切口处向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