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5号《风声》剧组在燕京的一家酒店举行了开机发布会。

    时隔月余，李清再次见到了周讯。

    这姐姐自从李清剃了光头之后就养成了个坏习惯，喜欢摸他的头，刚一见面就踮着脚尖上了手，笑道：“呀，头发长出来了啊，刺手。”

    李清无语地夺过她手里刚摘下的帽子重新戴好，感叹道：“你《苏乞儿》的戏份刚杀青，这又接档了《风声》，看来太红也不好，想喘口气都难。”

    周讯脸一下就垮了：“你少刺激我啊！”

    “哈哈。”李清笑了一声，安慰道，“没事儿，《风声》正式开拍肯定到年后了，起码能休息半个多月。”

    “嗯。对了，你今年过年怎么办？跟我回去吧？”

    李清闻言得意地炫耀道：“嘿嘿，我有景小恬了。今年我们两个一起过。”

    周讯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好笑，故作嫌弃地摆手道：“行了行了，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

    “嘿嘿……”

    “你之前说你最近在学戏？准备得怎么样了？”

    “啧，还行吧。”李清咂咂嘴，有些苦恼道，“姐，怎么会让我来演白小年啊？”

    “怎么，你不想演？”

    “我想演吴志国啊！”

    “哈哈，那没办法，你咖位太低，这角色轮不到你。”

    李清捂着胸口做痛苦状：“实话可真扎心。”

    周讯被他逗乐了：“哈哈哈哈，你现在居然会开玩笑了，恋爱的人果然不一样。”

    “……”

    张含予穿着一身皮衣走了过来，在两人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笑道：“聊什么呢？带我一个。”

    “正主来了！”周讯笑着指了指李清，“清子说他想演吴志国。”

    李清耸耸肩：“我姐说我咖位太低。”

    张含予眨了眨眼，幽幽道：“那小迅说的没错，你得先拿个影帝再说。”

    07年的一部《集结号》，张含予可谓是大丰收，凭借【谷子地】一角拿下了三个影帝，金马、百花、华表尽入囊中。

    “……”李清瞬间蔫了，“首先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其次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最后，我还是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哈哈哈哈……”周讯笑得不行，“含予哥，你看，清子是不是变化挺大的。”

    张含予笑着点头道：“嗯，确实。以前清子太冷了，现在阳光多了，也幽默了。”

    李清握着拳头比划了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周讯一下歪到了李清的肩膀上：“哈哈哈哈……我笑得肚疼。你现在怎么这么逗啊？”

    李清无奈道：“那是你笑点低。”

    好一会儿周讯才止了笑，叮嘱道：“这部戏应该要折腾挺久的，你到时候估计还得跟学校请假。”

    “没关系，大二没大一那么严，假很好请。再说我的戏份没多少。”

    “不一样。你拿到的剧本应该也是只有你自己的戏份吧？”

    “嗯，怎么了？”

    “保密协议你应该也签了，这些都是为了防止剧情泄密，我问了导演，导演说这次的拍摄方式是顺拍。”

    “顺拍？！”

    ……

    “还真的是顺拍啊！”

    09年2月12，元宵刚过，《风声》剧组就正式开了机。

    此时李清一行人身在滨城老虎滩石槽。

    剧组直接在海边搭了两栋楼，也就是电影里的裘庄。

    周讯笑道：“年过的怎么样？”

    “挺好。”李清此时关心的不是这个，皱着眉头道，“姐，这真要顺拍可有得折腾了，我的戏份没多少，但是几乎贯穿前后，这要顺拍的话，我请的假根本不够啊。”

    周讯安慰道：“没事，两个导演分组拍摄，进度还是很快的，别担心。”

    其实李清可以理解剧组的做法，因为这部戏其实就是一场大型的杀人游戏，也就是剧本杀，如果发生剧透，会严重影响到电影本身。

    当然另一个关键因素是，这部戏转场不多，外景也少，大部分戏份都可以在剧组搭建出来的场景里完成，不会因此增加成本支出。

    其实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的话，顺拍对演员来说也挺好的，就是可以保持情绪的连贯性。

    李清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

    正式开拍之后，李清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正如周讯所说，《风声》这部戏有两个导演，分了AB两组，是同步拍摄的。

    也就是说，并不需要演员一直等戏。

    想想也是，真要这么折腾，只怕得好几个月，不说周讯、李兵兵、张含予这些大牌演员的时间有多贵，就只是剧组普通的日常支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2月13，天气很好，阳光不燥。

    李清被分在B组，陈国复手下。

    这也算是老熟人，《李米的猜想》监制就是陈国复。

    他打量着李清的扮相，笑道：“清子，帅啊！”

    李清穿着民国时时兴的西服，外套搭在椅子上，雪白的衬衫半挽着袖子，露着结实的小臂，衬衫外头是一件米色的马甲，一头短发三七而分，明眸皓齿，剑眉朱唇，拇指上还露着一枚羊脂玉的扳指。

    就那么长身而立，透着一种质感和贵气。

    李清闻言笑了笑：“导演，我准备好了。”

    “行，第一场戏，讨个彩头，咱争取一遍过。”

    “没问题。”

    李清说着接了光替的位置。

    “现场静音！”

    “A！”

    一般来说，开机的第一场戏都会选简单的，正如陈国复所说，讨个彩头。

    而这场戏也确实不难，因为剧本上写得明明白白。

    但是作为一个演员，李清嘴上说得轻松，内心里其实觉得这场戏很难。

    为什么？

    笼中鸟的顾影自怜啊。

    严格来说，这场戏才是白小年的正式亮相，也是他命运的注脚。

    根子要扎实在了才行。

    屋子的背景是暗沉的，阳光只能透过一扇狭小的窗子打进来。

    李清盯着小窗出了会儿神，忽的纤长白皙的十指一露，腰身一动，口中已是起吊开腔，身段修长挺拔，玉面俊秀无双，刹那间春风化雪，牡丹吐艳，端的是风流。

    直到看着镜中人那一根华发，他微微俯身贴近，脸上笑容渐渐敛去，眸子瞬间敛去光彩，折射出空洞来，漠然地伸手把那根白发拔了下来，这才伸手轻轻理了理发型，嘴角轻轻挑起，眸子中映出自己的影子来。

    “过了！”

    ……

    在整个演艺圈，有一个被称为台词之神的演员。

    他演的戏是可以用耳朵听的，你甚至不需要去看，只听他的台词你就能感受到他的动作，他的行为，他的节奏。

    他就是王志闻。

    01年《黑冰》一段长达11分钟的独白一战封神。

    那些离了字幕就听不清台词的艺人真的是给他提鞋都不配。

    李清第二场戏的对手演员就是王志闻。

    敞亮的大厅里。

    饰演伪军特务处处长王香田的王志闻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看着李清。

    李清靠在沙发上，翘着腿，皮鞋锃亮。

    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眼皮耷拉着，声音清朗如山泉激荡：“再明白不过了，你就朝金生火下手，肯定能问出点儿蹊跷。”

    王志闻手托着下巴，声音很有磁性，明明没用力，却有着一股实打实的穿透感：“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这么说？”李清眉头一挑，这才把眼神看了过去，停了摩挲扳指的手指，凝声道，“他有个侄子，十五岁就投了共军，听说在延安干参谋长了都。”

    说着他弹了弹小指的指甲，笑道：“像老金这种骑墙派，肯定暗中有联系。”

    王志闻微笑颔首：“还有呢？”

    “他其实早就包养了小妾，用的是走私军火的黑钱。”

    “白上尉，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李清眉头挑了挑，嗤笑了一声：“我像开玩笑吗？”

    “我那谁的黑底儿都有。”他放下翘着的腿，轻轻拍了拍裤子，眸子微微眯起，透出一抹阴翳来，说出的话也仿佛图穷匕见，轻笑道，“包括你的！”

    “好，过！”

    随着导演喊过，王志闻站起身，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出了门。

    李清其实挺想向对方讨教的，可惜他本身就不是个擅长跟人打交道的，而且王志闻很独，几乎是拍完了戏就一个人回房间呆着，在剧组里很少跟其他演员交流，所以一直都没这个机会。

    “哎，不是说白小年是个兔爷吗？他这演得也不像啊！导演这都给过啊？”

    “你这咸吃萝卜澹操心！关咱们鸟事！”

    “玛德，我头一次觉得我上我也行！”

    窃窃私语的是两个跟机员，此时其中一个捏着兰花指，挤眉弄眼：“怎么样？我美吗？”

    “哕~你别恶心我，就你这样，谁特么会对你感兴趣啊？”

    “嘁！说到底还是人命好，那小白脸长的，啧啧……”

    “你们觉得他演得不好？”

    俩人正嘻嘻哈哈说着小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把俩人吓得差点儿蹦了起来。

    跟机员说白了就是小工，这在背后议论演员，还给人听到了，只怕工作都要丢了。

    回身一看，只见王志闻背着手看着他们，笑着重复了一遍：“你们觉得他演得不好？”

    此时尚且春寒，但是俩人出了一脑门的汗，慌忙解释道：“王老师，我们乱说的。”

    王志闻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刚转身要走，却被导演陈国复叫住了：“王老师，过来一下。”

    “嗯？”王志闻愣了下，走到正坐在监视器前看录像的导演身边，问道，“导演，是需要重拍吗？”

    “哈哈，没有，我寻思着请王老师帮忙把把关。”陈国复说着请王志闻在身边坐下，“王老师这几场戏拍下来，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王志闻接这部戏的时候连剧本都没看，就知道影片的名字和角色的大致情况，但是人功力深厚，拍戏是真的利索，基本一遍过。

    李清也在边上，此时终于有了机会，借机道：“王老师，一直想跟您讨教来着，刚那场戏您觉得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王志闻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导演，笑道：“挺好的。演得好。”

    “额……”

    天直接被聊死了。

    ……

    “闻哥，您真觉得他演的好吗？”

    回去的路上，助理实在按捺不住好奇，问道，“我觉得他演的确实不像那什么。”

    “呵呵……”王志闻轻笑了一声，“那什么？兔爷？”

    “嗯，确实不像啊。”

    “他是什么身份？”

    “嗯？什么身份？”助理有时候会负责跟演员对戏，而王志闻虽然不需要，但是他不喜欢看剧本，而是喜欢听，所以助理负责念，闻言想了想回答道，“昆曲名伶啊！”

    “他还是伪军司令侍从官。他背后的男人是谁？是伪军司令。而我是谁，伪军司令手下的一个小处长。所以，你懂了吗？”王志闻澹澹道，“他不需要向我献媚。”

    尽管似懂非懂，助理还是点了头：“哦哦……”

    …………

    剧组的演员大都很省心。

    即便是一个小配角都是戏骨级别的演员。

    比如：开局就领盒饭的段奕红，比如饰演清洁工的倪大红，还有达康书记也在。

    再加上重头戏，也就是几场群戏被压在后边拍，所以前期进度还是挺快的。

    “李小猫，你怎么样了？拍得还顺利吗？”

    “还行。如果一直按目前的进度推进，我再有半个月就能杀青了。你怎么样？”

    电话里景恬的声音甜的腻人：“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啊。”

    俩人诉说着彼此的思念，景恬笑道：“对了，我之前看到一个剧本，觉得挺好的，专门帮你要了个角色。”

    “什么剧本啊？”

    “等你回来再说。是主角哦！嘻嘻……”

    “那你呢？你不是说咱们以后一起拍戏的吗？”

    “我也想啊。可是这次的机会挺好的，错过就太可惜了。反正等你红了，我再蹭你的热度也一样，嘿嘿……”

    “傻乎乎的。”

    “你才傻！李小猫，你又说我傻，你给我等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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