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

    “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就是喝多了我也说不出这种胡话啊。”

    负责中天酒店的钟旭不太明白黄勇在笑什么，因为他不懂电气行业，但是庞巴迪的马万里和郭言昌却是多少了解一点的，陆余所说的ABB，不正是现在占据着变频行业半壁江山的瑞士公司吗？

    在江城都不知道能不能混下去呢，还考虑着和进口品牌抗衡，难怪黄勇会笑的前仰后合。

    “我觉得陆余你小子有点意思，知道我当年为什么离开锡城吗，就是因为我不愿意给施耐德和ABB这两个国外公司代工，和其他领导意见相左，才选择主动离开的。”郭言昌沉吟了好一会儿，说道：“这样吧，中天这边给你留条后路，如果变频做不下去，可以来我这里，我给你安排。”

    黄勇以为郭总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没想到说了半天，人家居然看上了陆余。

    他知道郭言昌这样的国企大老代表着什么，这是因为郭言昌选择了企业，如果他进入行政，早就成为执政一方的大老。

    不过郭言昌给陆余留后来，其实从侧面也说明了郭言昌不看好安圣电气的未来。

    黄勇靠在椅子上冷笑，笑陆余异想天开，一个大学生，还真以为创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谢谢黄总。”

    陆余端起酒杯：“我敬您一个，感谢你能看的起我，不过我可能不太需要这条后路。”

    不需要？

    所有人都侧目，只有坐在一旁的章敏芝，仍旧低头吃东西，仿佛陆余说出什么样的话她都不觉得奇怪。

    陆余这话说的太狂了。

    看着软绵绵的话，却充满着一股不屑的劲儿。

    他的拒绝，倒是让黄勇有点懵，要是换做黄勇，估计早就屁颠屁颠的答应了，这恐怕就是陆余和他的区别。

    “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黄勇皮笑肉不笑：“看来有的人还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希望工厂倒闭的时候，能邀请我去现场观摩。”

    郭言昌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盯着陆余：“或许这才是年轻人。”

    黄勇有点摸不着头脑，明明自己替郭言昌说话，想拍个马屁，怎么感觉马屁没拍到，拍马蹄子上去了呢？

    晚上十点多，众人散了，陆余坐上车，让没喝酒的章敏芝开车，夜风习习，章敏芝把车窗关上，不让陆余吹风：“喝完黄酒吹风容易头疼。”

    “我不头疼。”

    “除非你喝了假酒。”

    “假酒倒是不至于。”陆余转过头，认真的看着章敏芝：“郭言昌是不是认识你？”

    “怎么这么说？”章敏芝目不斜视，继续开车。

    陆余砸吧了下嘴，没好气的道：“一进门我就感觉他换酒换的很突兀，没道理我这个小人物来了他就把酒换了，除非进门的还有出乎他意外的人，而那个人只能是你了，恰好我知道你喜欢喝黄酒。”

    “是认识他，我父亲的一个朋友。”

    “是你找的他？”

    “不是，他估计都不知道我在你那上班。”

    “那我就知道他为什么对我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了。”

    陆余叹了口气，说道：“这个社会果然还是人情社会，有人就有路，有路就能走……行了，明天新机器应该就出来了，该做的都要开始准备，十天之内要拿下第一批客户，一个月的时间，要在江城市场占据一席之地，三个月要拿下江城，半年之后要拓展全国业务。”

    “还全国业务，在江城能不能混下去还不知道呢。”

    章敏芝白了他一眼：“没看见今天黄勇那个态度，肯定是往死了压咱们，我现在都后悔来你这上班了，估计干不了两个月就要失业。”

    嘴上虽然念叨，但是眼角却带着笑意。

    即便陆余不提，如果她知道陆余面对这么艰难的情况，她也会义无反顾的过来帮陆余。

    “没事，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大街上要饭。”

    “呸，谁要跟你一起要饭……陆余，你对你的产品真的有信心吗？我怎么感觉这么悬呢，你说你怎么就挑了这么一个……”

    章敏芝摇头叹气。

    “我当然有信心，不过我有信心的不是这款产品，而是将来，所以我必须用这款产品替未来谋发展，等到安圣发展好了，我把它交给你，我到时候要去做别的，更高端的产业……”

    “都开始说胡话了，变频器已经算高端了，除非你往精度更高的伺服上面发展。”

    “不是电气元件，我想干点不一样的。”

    陆余歪着头，看着车窗外，感觉视线有点模湖，喝多了，好像有点困。

    睡吧。

    很久没休息了。

    有点累。

    当在低估的时候，人总是容易疲惫，总不能被这种恶性循环给打倒，休息一下，为了更好的启程。

    ……

    昨晚饭局的事儿，本来就是一个私人聚会，但是仍然在小范围的圈子里，尤其是电气行业的圈子里传了出来，不用说，肯定是黄勇在别人跟前炫耀了和郭言昌吃饭，又顺带着贬低了一番陆余。

    有不少人等着看戏呢。

    按照黄勇的说法，陆余这是死鸭子被开水给煮了，就剩下嘴硬了。

    陆余来到厂里，之前更改的方案已经出来了，生产出来了第一批机器，成本比和继的贵售价却差不多，也就是说这几台变频器利润并不多。

    工业生产就是这样，量大了，成本自然就下去了，没量的时候，成本肯定高，成本高了就要卖的贵，卖的贵就销量不好，销量不好想赚钱，只能卖的更贵才能赚到钱。

    这他妈是一个死循环。

    每一个机器还专门印了使用手册，手册上的第一页有一句话，“安圣，专为调速而生。”

    章敏芝来回翻看着手册，“这不是一句废话吗，哪个变频不是调速啊，这个营销方案肯定不如和继的那个省电来的好。”

    “一个公司是不是有一个公司的使命。”

    陆余摇摇头，说道：“营销是营销，使命是使命，营销要和公司愿景相结合，而不是像和继这样欺骗使用者，不是吗？”

    “欺骗的营销最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比如和继的宣传里有变频省电这一条，变频倒是有省电的功能，可我看见他的官网上面有能省多少度电的图片，我已经截图下来了。”

    章敏芝愣了愣，随后恍然：“所以，你的营销是在用和继来包装你的使命？”

    “没错，砸了他们的招牌，顺便把我们的树立起来，不过这一招要先等一等，我们还是先看看市场对我们产品的反馈怎么样。”

    陆余一早上都在和唐潇潇在外面跑市场。

    都是推广的中小型客户，这些客户大多用的都是和继的机子，有的还不愿意用安圣的变频，最后找了几家，先把货留在那，让对方先试用，好用的话再考虑合作的事情。

    “咱们就靠这几家客户赚钱？”唐潇潇纳闷。

    “这几家客户是做实验的，你知道人们在打青霉素之前要做皮试吗？”陆余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现在就在做皮试。”

    “皮试什么？”

    “皮试章敏芝的招数到底好不好用。”

    下午三点，安圣的服务人员上门，来到这几家设备厂，亲自上门帮忙接线调试参数，设备厂的电工什么时候有这种服务，有的电工平时只负责接线，调试都是技术的活，技术为了藏私，都是记录好了参数，到跟前啪啪一通调整就完事了。

    能亲眼看到厂家的技术人员调整参数，不少电工都围了过来。

    因为找的都是简单的调速设备，没有找收放卷类型的客户，所以这一类的参数调整，只要根据设备类型，做一些简单调节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调的啊。”

    “这么简单，还以为很难呢。”

    “这什么变频，厂家服务这么好？”

    “这变频看着就高端。”

    “比我们以前用的那款好多了。”

    很多人其实并不懂机器的性能，对于两款同样都是能用的机器，好不好的主观印象无非是外观好不好看，使用寿命长不长，故障率少不少。

    使用寿命这种事情，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

    第一眼看见的肯定是外观。

    至于故障率……如果第一次上机就故障了，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陆余和唐潇潇也跟到了其中一家设备厂的服务现场。

    唐潇潇看的目瞪口呆。

    这也行？

    陆余满脸笑意的说道：“看来皮试效果不错，明天可以大量铺货了，等到有个几十家设备厂开始用我们机器，并且好评如潮的时候，和继的那些代理商，肯定会主动找上我们。”

    唐潇潇听不懂陆余的话，她还只知道跑客户，不懂得渠道商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厂家和代理之间做业务的区别。

    厂家其实指望直接跑客户，效率太低，更多的是铺代理，铺渠道商，但是想要让这帮做代理的愿意做安圣的代理，就必须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客户被安圣抢了。

    这也是陆余一开始做施耐德的原因，因为只有做施耐德，才能积累属于自己的第一批忠实客户。

    如果没有做施耐德的积累，这第一批机器的试机，都找不到地方投放出去。

    到了傍晚的时候，整个郑陆镇开始下班，几个厂的电工有的就是一个村的，互相之间就聊到了安圣的变频。

    第二天一早，办公室的电话就开始响个不停，有不少业务员接到熟悉客户的电话，想要买安圣的机器用用看。

    尤其是那些自己厂里没有电气技术，每次调试机器都要去别的厂里借人。

    他们当然更愿意用安圣的变频，省的每次去借人不仅要看人脸色，还要给人好处。

    中午，食堂内，陆余大口吃着面条，天气越发的冷了，吃点面条才能感觉到热乎，章敏芝在一旁开口道：“我开始佩服你了。”

    “佩服我什么？”

    “佩服你啥样的建议都能听进去，我这个建议，换别的老板，早就让我滚蛋了你知道吗？”

    陆余点点头，把面碗放下，打了个饱嗝道：“这有什么好佩服的，你现在提个更离谱的建议，我一样敢接纳。”

    “今晚去我房间？”

    “你上一句说的什么？”

    “我说换别的老板，早就让我滚蛋了。”章敏芝想了一下说道。

    陆余站起身来：“不用换了，我也一样会让你滚蛋。”

    章敏芝偷笑。

    开了玩笑之后，两个人又正经的聊起来。

    “接下来怎么打算的？现在虽然占据了一点市场，但是只是一些小客户，根本形成不了气候呀。”

    章敏芝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打算的嘛？”

    陆余笑了笑，站起身来：“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咱们今天就去给他们上点眼药水。”

    黄勇这几天一直盯着陆余那边的动向。

    “价格卖的很低，虽然有利润，但是很难攻克市场，不过这小子想了一招，用技术服务去推广，真当其他厂家傻吗，谁不知道这样推广好啊，一个两个客户还能这样搞，几百个上千个客户的时候，你玩的动吗？”

    “再说了，你们可以这样搞，我也可以，我不做多，我只对重点客户这样维护，陆余那个小子现在恐怕连重点客户都没有。”

    黄勇知道技术服务，服务的不是客户，而是服务的钱袋子，每一次技术服务，都会提高自己的运营成本。

    尽管不愿意，但是他知道如果不跟上这样的做法，市场会被安圣蚕食掉一部分。

    “运营成本提高，安圣还有的赚？除非他手里有个上亿的资金，否则绝对不可能长期维持这种运转。”

    他坚信，自己的资本，比陆余雄厚的多。

    资本的雄厚，意味着他比陆余能撑的更久，更何况自己现在还在盈利，而陆余说不准是在亏钱做呢。

    另一边，中天的集团办公室内。

    郭言昌拿着一份手下递上来的报告，看完之后，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变频器市场，居然让陆余玩出了这么多花样了。

    “人才啊。”

    “没想到他这个小小的公司，居然藏龙卧虎，有着邓刚这样的技术大拿，还有着敏芝侄女来帮他。”

    “可惜啊，再多的人才，有时候还是玩不过资本，当生意做到一定程度，决定输赢的不可能是最基本层面的东西，往往是资本层面的博弈了。”

    郭言昌对陆余和黄勇对抗的结果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他似乎又有点期待自己被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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