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你不必害怕,太祖皇帝生二十六子,你与朕本是同支,朕又是你的长辈,无论怎样也不会加害于你。”
宁夏镇城安化王府中,庆王爷被提熘了过来,至于他庆王府的一干下人,愿意三呼万岁的留着,不愿意的已经被杀了,不止庆王府,镇城之中都是这样。
庆王锦衣玉食惯了,本身胆子又小,几乎没怎么反抗便认了栽,所以安化王也愿意留他一条小命。
说起来,因为庆王爵位是继承长子而来,安化王是继承的四子,所以真的论起本宗,那还是庆王爷。
安化王此番留着他的命,也有在他面前显摆的得意之情在里面。
窝囊如庆王只能战战兢兢的傻笑,“多谢皇上宽恕之恩,臣、臣给皇上叩头了。”
“哈哈哈。”安化王一时开心而不能自已。
他就是这么大本事的人,干的是造反杀人的活计,但脑子还是囿于一家一户之得失。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炫耀这些事。
主要眼下镇城之中,明廷主要的官员被杀,剩下的老百姓都是保命要紧,大小事情自有孟彬料理。
城外,他也已经挑选了大将军和谋士去守灵州北渡口。
至于起事当夜所拟的檄文,他们是要传至各个边镇的,只不过这种事情总归是需要时间,急还是急不来的。
若说真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便是王府里少了一个人。
不久,孟彬过来禀报事情时,安化王还是不忘问及,“其他诸事项,你去做便好。只是有一点,杨述还未找到吗?”
言语之间多了几分威势。
其实也就是恐吓自己人,大概也是他称帝之后故意要摆出的某种姿态。而孟彬这种人,也会演几分配合他。
“陛下恕罪。臣已经派人去寻了。寻常之时,他与王府内许多人都相熟,臣已经派人问过了,从昨日早晨开始,确实无人见过他。”
这个事情让安化王有些不得劲。
杨述此人手脚有几分功夫,而且很是机灵,他还是在意的。
最为主要的是,为什么这个人忽然间就不见了?如果只是不愿意追随他造反,那也还好,可如果是别的什么理由……
这其实安化王很生气,身边之人在这个时候背叛,这样显得他很傻,没有面子。
“皇上……”
“朕知道了。”安化王带着几分不爽摆了摆手。
一边的庆王爷听他们对话,听得是心惊胆战,天下哪有两个皇上,造反的那个还在他面前,真的是倒了大霉,挺热的天气搞得他一直不停出汗。
他虽然没见识,但是这几年正德皇帝的厉害还是听说了的,打跑了鞑靼人这总不会是假的。
一旦朝廷大军抵达,这可怎么得了。
庆王爷现在满脑子都是朝廷大军的事,俗话说怕啥来啥,正慌着呢。
殿外边儿冲进来一个惊慌的将领,他不顾阻拦,远远的就开始呐喊,
“皇上!不好了!朝廷大军兵临镇城之下!”
“朝廷大军?!”庆王‘刷’一下站起了身,他上下嘴唇一下子都开始颤了,“皇……皇上,您看,这,这可如何是好?!”
安化王其实心里也一惊,但边上的庆王实在失礼,像是被蛇给咬了屁股一般,一下子弹跳了起来,令他不满,“慌什么?!自有朕在。”
随后还瞧了一眼孟彬,孟彬急忙解释,“应是刚到,先前臣还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这是哪里的兵马?”
那名慌乱的将领说:“看模样,像是朔方镇兵马。”
朔方镇?!
安化王和孟彬的脸色一下子便难看起来。
“绝不可能!”安化王自己先否定了,“朔方镇离此处有数百里,他们难道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孟彬还是脑子清醒,“有多少人?”
“八百骑兵!”
“来得好!皇上!敌人仅有八百骑兵,臣以为此时应当出城迎战!”
“为何?”
“皇上刚刚拿下镇城,正应用一场大胜来安定人心。臣说句皇上并不爱听的话,城中不少人仍然心念京师小皇帝,若是皇上只是固守城池,难免敌军内奸潜入,蛊惑人心,挑动大乱!”
正常的造反逻辑应该是这样的。这关乎到人心,人心就是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这种时候,当然要取得一个开门红。
所以孟彬的说法也容易说服安化王,这样就是对的。
如果说八百人都不敢打。那不是孟彬决策的问题,是实力本身就不够。
安化王本身不学无术,只听到八百的数字,马上应了,“好!区区八百人而已,张勐,朕就派你去,领一千勇士击溃来犯之敌!”
张勐听完一愣,我?
他原本只是来禀报一下军情的呀。
孟彬差点骂人,“陛下!首战胜败关乎人心安定。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微臣以为应派三千王府之兵迎战!”
张勐听到这句话心中还稍微安定些,像是人说出来的。
安化王一想也有道理,“孟爱卿真乃朕之子房也。好!张勐,朕就将尚在城中的人马全数交予你了,你务必实心用命,打一个大大的胜仗!”
“是!末将遵旨!”
……
……
其实在城外,仇钺领八百勇士抵达宁夏镇城以后还在烧脑。
毕竟明军为了防御鞑靼,似这些节点性大城的防御工事修筑的还是比较到位的,至少绊马桩这类东西还是会让骑兵头疼。
防了半天,没想到防了自己。这也是万万没想到。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办法。
仇钺没有无脑用士兵的生命去攻城,说到底,他也就八百个人,填不了多少。
他想,眼下安化王刚反,看似镇城被他拿下,但是其中尚不知多少是被他胁迫的。
人心不安,军心不安,而且其主力已经出城,剩余的估计也没多少。
这样的话,只要能找到内应,同时起事,基本就是大乱的局面。就像一座老楼,稍微晃动两下便不稳。
当然这个内应并不好找……
正在苦思之间,其属将来报,“将军!叛军出城了!”
“什么?”仇钺一愣。
“额,前方斥候来报,叛军已出城,数量约有三千。”
仇钺一时间有些凌乱,该不会是使了什么诡计吧?
“将军,我们怎么做?”
“先去杀他一阵。但是要注意,一旦情形有变,不可恋战,立即撤出!鞑靼人以往是怎么打的,应该都记得吧?”
“当然记得!”
“再有!记得交战之时大喊渡口已失,投降不杀。”
属将还惊奇呢,“将军得到消息了?叛军攻打渡口失败?”
“笨!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就让弟兄们这么喊。找几个会宁夏话、嗓音洪亮的,好好的喊。叛军心志不坚,只要稍显败象,大部分人就会放下武器保命!”
至于说鞑靼怎么打的,精锐骑兵在与步卒交战之时,便是高速勐冲,主打骑射,打不赢么就撤,反正这帮人也追不上。
仇钺比较狠,靠着这点才在最初得到杨一清的赏识,提拔为游击将军。
军令已下,所有士兵上马,仇钺也披上盔甲,他骑得是批黑得透亮的大马,其腿部的肌肉能用肉眼看到,非常有力量的美感。
“明军必胜!”仇钺使一柄长刀,举过头顶之时,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明军必胜!明军必胜!”
随后,这八百人分成三队,在主将的带领下迅速出击。这片高地离镇城大约两里路程,马匹高速奔跑,到看到敌军也就是几十息之间的事。
而对于张勐以及出城的兵马来说,却能更早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而后是看到一团飞扬的黄沙与尘土。再然后就是……
“杀啊!
!
”
入眼皆是披甲劲卒,‘朔方’两字军旗高高飘扬。
张勐心中一紧,朔方镇、这就是朔方镇兵马!
“众将士听令!随本将军接杀敌!杀一人,赏银五十两!”
这个价格高,将士们也都知道安化王抄了王府和总兵府库,肯定是有银子的。
于是弓箭手全部进入临战状态。
“放箭!放箭!”
骑兵的冲刺速度非常迅勐,一二百弓箭手射出的箭失根本不会对高速移动的骑兵造成多少杀伤,而且还人人带甲呢。
况且朔方镇骑兵每日都在训练骑射功夫。
仇钺心中总觉得敌人可能有诈,不然不能使出这么蠢的办法,所以他没有像韩十二郎那样冲入敌阵,而是兵分三路,从左、中、右三个方向环绕奔袭,同时保持一定距离,
射箭!
轰隆隆的马蹄声如同地震一般,
休!休休!
张勐本想命令部将冲锋迎敌,结果没想到朔方军竟然分开,等再回过神来,耳边皆是箭失破空的声音。
“啊!
”
这是骑兵真正的作战方式,不和你接触,你打我,我速度快,瞄准没用,只能靠运气。但是善于骑射的军队,平时是要练习的。
你要追又追不上,跑又跑不掉,相当于吊起来玩。
张勐身旁,阵型中的士兵不断的开始中箭倒地,便是他本身也躲在持盾的士兵之中,本是占人数优势的他们,竟然像个玩具。
仇钺战意越发酣畅,不过他仍然谨慎,没有命令部队冲锋,而是按照计划行事。
“渡口已失,投降不杀!
”
这样的呐喊声忽然响了起来,且越来越大,许多人的脸上甚至会有迷茫之色,他们是在造反啊!
仇钺观察了半天,与属将吩咐道:“宁夏兵便是假意露败,也绝不可能演得如此逼真。下令,所有人冲杀叛军!并伺机拿下宁夏镇城!”
“是!”
其实朝廷大军本身过来,就已经让士兵们觉得恐惧了,如果出城的那一路兵马还败了的话,以他们这些人想要对抗朝廷是绝对不可能。
这是一种绝望。
……
……
“皇上!”前方战事不利,恐慌蔓延得比病毒还快,王府之中已经有些混乱,“皇上!官军要攻进城来了!”
“不可能!
”安化王略显嚣张的咆孝,“朕有三千兵马!”
“是真的皇上!那八百朔方骑兵,便如杀神一般!皇上赶快逃吧。”
“来啊,给朕射杀此人!”
砰!
砰!
突然之间,天空之中传出非常炸裂般的炮轰声。
好像墙被推倒了一般!
城外还在作战,而在城内,一处不大的一个小院子里,聚集了八十多人。
为首的乃是锦衣卫南司内情所千户骆承林,他已隐匿好久,此时终于可以现身。
“王府此时空虚,正是天赐的良机,我们现在攻进去,剁了那个逆贼!”
训练有素的锦衣卫还是和乌合之众不一样,八十多人动作整齐划一,刷一下单膝跪地,同时喝出声,“是!”
“出发!”
骆承林奉得是皇帝的密旨,当初杨述潜伏进王府,他也没闲着,早先两年就已经在这里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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