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南。
破败院落。
镇上破败无人居住之地不止一家,但这里却鲜少有人涉足。
原因是当初啸爷知晓此地为惊骇卿妻子殒身地后,便买下此地,并且特意在镇上传出这有魑魅魍魉横行的消息,以免有甚么不开眼的家伙来招惹。
惊骇卿身死,连囫囵尸首都没见,再加上啸爷身份敏感,便没为身为惊骇卿之妻、疡疮侯之女的主母和惊骇大人搞甚么合葬的名头。
出于对主母的尊敬,啸爷也从没跳入井中,权将此地当作将主母坟冢。
所以他并不知这井中所孕育的牛鬼蛇神,也很少从镇北往镇南来。
这口井沉积了两百余年,从来都没发生过甚么动静,而今日,其中却发生了变故。
在这院落附近的镇民,都能听到自院落中传出的一道道难听的‘噗噗’叫声。
“甚么声音,这么难听。”
“是从那荒废小院中传来的,那里面果然有脏东西!”
“甚么脏东西,青天白日之下,难不成还会有东西作祟?”
“咱们有祀神大人庇护,怕甚么!”
“快去禀告振衣大人!”
破败院落,
一只厉钩自秸井中一跃而出。
厉钩形如豹,附蛇尾,浑身白,却布满丑陋红斑,头颅两侧无耳,但额头有一洞,洞上有一扁肉瘤,似其耳一般。
厉钩仰头看了看天,初生之下,它还有待成长,对于天地诸事一概不知。
它一跃至一堵院墙之上,纵目远视。
几名听到适才噗噗叫声的镇民走出家门,恰好正扎堆在破败院落附近,相互攀谈。
“那是甚么东西,从那院中跳出来,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刚刚那噗噗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罢?”
厉钩兽一双眼睛盯着几人,舔了舔舌头。
它额头上那个黑黝黝的孔洞似乎有一缕芒线闪烁,其浑身上下难看的红斑莫名消失几个。
随即便见,那群镇民脸上迅速长满了红疹。
“这是甚么东西?”
一名镇民感觉皮肤上瘙痒难耐,在脸上挠了起来。
一扣,掉了一层皮,手上沾满了淋漓鲜血。
而他,却不觉得有丁点疼痛。
对面一名镇民瞧见,被吓得一屁股栽倒在地,双手后撑,双腿不断前蹬。
“啊,我也有!”
“那是一只凶兽!”
在几个镇民惊恐尖叫之中,他们身上的红疹迅速扩大,将浑身染红,色泽渐深,只是二三息,便染成猩红、染成了黑红。
与此同时,那渗出的鲜血的红疹开始起泡,如同沸腾的锅炉,水中气泡咕咕作响。
皮肤在溃烂。
浑身上下都在溃烂。
一两息之间,人镇民便尽数倒地,身上发疮溃烂而死。
厉钩迅速扑了上去。
不远处另外一堆的镇民远远看到厉钩那凶狠模样,大惊失色,顿时作鸟兽散。
“杀人啦!”
“快去禀告振衣大人!”
————
药铺。
罗青打个盹,迷迷瞪瞪醒来,从后院拿过来老郎中那百宝箱一般的药箱,将其打开。
《诡祀医法》中也有几个素材配方,能够治疾。
这世道,老老实实开药,吃着普通的药材,能治病不假,但效果有限,碰上厉害的病疾,依旧只有等死的份。
而用一点点诡材,再添上一丢丢祀物,辅上一丝丝祀力,所得到的玩意儿,却能治百病。
不止是用诡材祀物来治病,据说还有跳大傩、舞大神的治疗仪式。
听上去不靠谱,但却实实在在顶用。
估摸着其中还是脱不了诡祀之物的辅助。
罗青从老郎中药箱里头拿出一只鱼眼。
“珠憋鱼的鱼眼:珠憋鱼状如肺叶,头有四目,其味酸甘,其眼招水中脏物,故一生饱受脏物秽眼,此鱼喂足两年,杀之取眼,食之无疡。”
这东西的功效就是治疗外伤疡疮。
罗青将那颗有些年月的珠憋鱼鱼眼碾碎成粉,放入一小小碗中。
尔后又从老郎中药箱里扒拉出一小瓶宝贝。
“疡中蛆:下等药材以地种,上等药材以人种。杏林城中有些药商用人作地,植上药材。
用疡疮物使人患上疡疮,皮肤溃烂流脓,尔后在溃烂处栽下蛆卵,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日,可得疡中蛆。
此蛆为杏林城池所产,为老郎中多年前自镇外携带而来,是治疡疮病疾的上好药材。”
老郎中的好东西,罗青用起来没半点心疼,管他珍贵不珍贵。
把这疡中蛆取出几只,再次碾碎,放入适才小碗之中。
随后罗青又依次取出几件素材,该捣碎的捣碎,该倒入的倒入,最后搅拌一番,得来一碗的腥味十足的浓稠红水。
“珠蛆祛疡物:以珠憋鱼的鱼眼、疡中蛆二物作主材,其余四种诡材作辅物制作而成。
食之有治疡疮之效,对诡祀也有一定抵抗之力。”
成了!
罗青把这小碗珠蛆祛疡物倒入一小瓶中,直接揣进怀中。
他手上现在有疡疮侯的扳指,碰见不顺眼的人能以祀力令人得病,但暂时却没有治愈之法。
所以他便寻思着弄来疡疮的解药,往后指不定就用得上了。
这东西的制作当然不是罗青臆想出来的,而是结合《诡祀医法》之中的方子,加上自己知物眼窥探诡祀之物的药性,用一些素材取代百宝箱中没有的,这才得来这碗药。
前面已尝试了不少次,挥霍了好几种素材,才有这最后的功成。
罗青擦了擦额头,似乎有些做贼心虚地往后院瞧了瞧,随后若无其事地把百宝箱放回了后院一杂物间。
正在这时,似乎听到了门外有镇民的惊呼声。
罗青皱了皱眉,从后院返回时,没直接往柜台后,而是走到了铺门前,向着外头张望。
两三名镇兵自西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嘴上大喊道:“有妖邪进镇,不想死的,速速回到家中,紧闭门窗,等祀神大人除邪!”
罗青从铺门口再往外走了走,站到了通衢大道的正中央,面西而视。
镇民听到身着甲胄的镇兵叫嚷,当然不会认为是恶作剧,开着门面铺子咚咚咚地纷纷紧闭门窗。
没片刻,整条街面上就只剩下一个不怕死的罗青。
两名不断吆喝的镇兵跑到罗青面前,气喘吁吁,着急道:“小郎中,振衣大人让我二人前来叫老郎中往镇西去。”
罗青不慌不忙道:“两位兄弟,可知发生了何事?”
一名镇兵顾不上喘气,“听说镇西南有个破败院落,从那里跳出来一头凶兽,专吃人!
而且有能令人皮肤溃烂的怪能力!”
“那头凶兽从西边一路东来,见人则噬,大多数人难以逃脱其魔爪!
有个别几位幸存下来,所以要老郎中过去,为人治疾。”
“两位稍等,我去叫我家师傅来。”
罗青听罢,点点头,走回药铺,一路到了后院。
“师傅,出大事儿了!”
半响后,没听到里面动静,罗青又吼了一嗓子。
“别喊了,我听到了。”
罗青听到声音,猛地回头。
却见老郎中正负手站南面院墙上,正面向西边,远远眺望。
“你老实待在药铺,不要出门,我去看看西边到底发生了何事。”
“师傅,不需我与你一起?”
“你那微末实力,去了只是添菜。”
老郎中淡淡丢下一句话,起身一跃,身体前掠,大袖猎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失于眼帘。
罗青收敛适才那副着急表情,神情冷漠,出了铺子,那两位镇兵刚刚听到老郎中答应,沿着路往西边不急不缓地走去。
去得快了,那岂不是成心找死么?
罗青见左右无人,虚掩上门,戴上画皮,专挑无人的巷子,飞速往镇西南去。
听到镇兵说从西南方破败院落之中出来的凶兽,他猜测是那口秸井中孕育的牛鬼蛇神出世。
而又听到那牛鬼蛇神会点疡疮的祀法,再想起那口井中死的人不只是惊骇卿之妻,还是疡疮侯之女,他便肯定了是秸井中出来的。
他可是还记得,那口井中还有一件宝贝。
他定不会放过老郎中、振衣夫等人与那凶兽缠斗的时机,去那处水井探探。
当然,也有可能那宝物被凶兽截了胡,但总归要趁此机会去一趟,又不会损失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