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侵袭。
盘桓于罗青头顶上的蝠兽明显稀少许多,只剩下三三两两。
它们夜间觅食,不可能一直待在此地,与潜水之中的罗青死耗。
罗青睁开眼,身前的淮夷玑斗泛着淡淡芒线,将整个水底映照得颇为绚丽。
在号角喷薄而出,坏了水中水势后,潭水之下一条条聚拢的水流声势开始消减,没有直接陷入沉寂,而是一个渐变过程。
不过那暗流对有淮夷玑斗傍身的罗青,没半点威胁。
此刻在水下,冰冷潭水不近身,其实乃是罗青一直催发着淮夷玑斗,好在他在水中修行速度不慢,祀力充补与耗费一增一减,支撑消耗之时,还能对自己体内祀力有所增长。
罗青瞧见头上的蝠兽渐少,心知时机已至,身躯开始上升,朝岸边游曳。
那里插着他的那把硕大劈山刀。
同时罗青扯出九子红绳铜钱,划出两枚铜钱,萦绕而出,并划出水面,激荡起两朵小小水花,对着几只蝠兽偷袭过去!
咻、咻!
两枚铜钱没有遭到阻隔,也没与手上红绳断了联系,一动之下,接连贯穿四五之蝠兽头颅。
罗青一跃出水面,溅起水花,手拿起那劈山刀,嗡得一声,砍死盘桓的最后一只蝠兽。
两枚铜钱回归,萦绕身侧,尔后红绳探出‘蛇头’,收纳而归。
罗青收好东西,不再点火,令灰鼠站在他肩头,以他那夜能视物的眼眸防备四周,窥探蝠兽。
尔后沿着洞穴,快步走出。
果然极少碰上成群结队的蝠兽,只偶尔三三两两,露着幽绿眼眸,被轻易劈砍成两截。
蝠兽大多在蝠王的率领下外出觅食,罗青一路上没碰上甚么阻拦,安稳走出山洞。
此时太阳已降,月辉正明。
罗青在洞口捡起自己的箩筐,清理掉附近痕迹,便随之下山。
行走于旷野之中,明月空悬,阡陌只独一人。
东风吹拂,罗青衣袖猎猎,颇为披星戴月夜归人的意味。
据说祀君之时有风神,掌八风消息,通五运之气候,其手下有四位风伯,分掌东南西北四风,其中东风之祀神名为‘折丹伯’,司掌东风。
就是不知道吹来的若是东南风,算是谁司掌的买卖。
而且风祀之神,掌八风消息,却只有四位风伯,怎么合计都对不上号。
罗青思绪飘摇,循着自己近段时间所阅览的书册,从风又想到雨,云,以及四季、节气、婚丧嫁娶等等诸多祀神,就是讲述的都是些祀君治世时的祀神,而没涉及当下这个牛鬼蛇神的割据世道。
估摸着所读的那本,成书也是在两三百年前,祀君尚存之时了。
他在祀世大地不享所谓的祭祀,也能吸纳祀力修行,但既然牛鬼蛇神各占地盘,相互倾轧(yà)争阀,想必其中必有好处。
无论是修行为祀,还是天地为祀世大地,还是其他,都和祀字脱不开干系。
罗青吸下一口气,扫去悠悠思绪,抬眼望天。
随着作为阵眼的‘淮夷玑斗’被他夺走,水运阵法不能再聚惊集骇,招邪引秽,空中飘荡的雾霭脏物,似乎不如先前那般浓郁。
不过变化尚且不大,难以轻易察觉。
也就是罗青,有着一双可能因吞下‘知世公堕眼’而得到的知物眼赋予,每日皆见,才能察觉。
布置阵法的背后之人,惊骇卿眷徒‘啸爷’在回煞伯眼皮子底下布阵,自是以隐秘性放在首位。
罗青破了水运,恐怕即便是布阵的啸爷,都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察觉。
若连自己的眼睛都骗不过,又如何骗过他人?
罗青对隐伏在回煞镇上的啸爷身份,一点不知。
不过这并不耽误他垂涎觊觎啸爷布阵的另外几件诡巧祀器。
知物眼窥探淮夷玑斗时,可是说还有甚么‘翠田玉’并‘惊魂幡’等诸物。
一件珠子都达到顶好的祠器水准,估计剩下的也是好东西,不会差喽。
王公卿侯伯尹六爵,位列第三等的卿爵,纵是其手下,估摸也不差罢?
但憋宝人已死,凭他,在山窝窝里头,找那几件物什,无异于痴人说梦。
罗青拎了拎劈山刀。
捣了这般动静,那隐藏在镇上的‘啸爷’估计会发疯不可,他需得安静一阵了。
回煞镇平静水面之下,游曳的老蛟老龙不少。
那甚么秸井中孕育的牛鬼蛇神,也是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的危险玩意儿。
之前杀死招魂妪,出来寻找凶手线索的只是振衣夫两位眷徒,而那回煞伯竟还没现身,也不知道其是否在镇上……
不过归根结底,罗青还是需提升自家实力不可。
罗青背着箩筐,扛着硕大的劈山刀,从小镇西边返回到家中。
罗青掀开床板,里头露出洞穴,将劈山刀以及身上用不上的宝贝物件放了进去。
灰鼠最擅挖洞,一个能储放宝贝的洞穴,一晚上功夫便能挖出。
这个洞是罗青前阵子专门让灰鼠挖得。
以防家中哪天忽有访客登门。
罗青并不知晓,前阵子,在他刚挖好这洞穴的第二日,确实曾有一人青天白日,趁着罗青不在,跑到他家中,在四处逛了逛,将他家上下瞧了瞧。
不过除了看出了个家徒四壁,旁得啥都没看出来。
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将东西放好,合上床板,掏出那枚淮夷玑斗,罗青婆娑下巴,寻思着要在家中打上一口井。
但想了想就作罢。
啸爷不是傻子,若打了井,生怕人找不上门来不成?
罗青喟叹一声,只好束之高阁。
尔后他盘膝而坐,枯燥得修行起来。
体内祀力凝聚,汇聚成潺潺溪流,顺着经脉,朝着一处汇聚。
那颗胚胎种子,尚小尚幼,但已初具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