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血渍附着在灰黑色的洞壁上,又被冰层反射出的微弱光线遮掩,在黑白分明的大片壁画旁显得极不起眼。
虽然已经干涸定型,但这些血色纹路却仍呈现出一种极不均匀的浑浊质感,按照烈欧斯的判断,这些“颜料”恐怕是由不同来源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形成的。
相比前六幅壁画,这幅由鲜血浇灌的“画作”并没有那么精致,画面上到处都有血液在尚未凝固时往下流淌的痕迹。
画工也显得很不专业,笔画的粗细相当随意,画中的各种事物看上去更加抽象,仿佛是某个拙劣的模仿者临时比照着前面的壁画勉强涂抹出来的一样。
就像它所使用的颜料一样,这幅壁画的内容相当沉重。
如果说前六幅壁画描绘了一个雪山部族建立、发展、抵御外敌、组建同盟的过程,那么第七幅壁画就是他们灭亡时的悲惨挽歌。
体型庞大的巨兽再次出现在了画面中央,然而这一次,它将长鼻与獠牙对准了曾经侍奉自己的战士与巫女。
不仅如此,一些体型稍小、背负鞍座的巨兽,同样对曾经的伙伴倒戈相向。
绘制者刻意用血滴点出了巨兽们的眼瞳,这让它们在画面中陡然变得凶戾狰狞,再没有身为食草生物的温驯与憨厚。
包括最大的巨兽在内,它们身上缠绕着某种弯曲的、向外伸展的线条,看上去和之前的画面中用来表示太阳光芒的纹路有些相似。
但绘制者似乎刻意选择了色泽最为深沉浓重的血液来勾勒这些扭曲的花纹,为那些本就凶相毕露的巨兽额外增添了一抹阴暗而危险的气息。
烈欧斯一时间无法判断这些纹路到底是真实存在的某种光线、气场,还是背叛的巨兽给绘制者留下了过于强烈的黑暗印象,让其不得不将遵循内心的想法,这种“感觉”用特殊的纹路描述出来。
这些巨兽身边已经倒下了不少雪山先民的尸体,而在它们对面,一头比最大的巨兽略小,却比其它同类更大的雪象似乎仍保持着清明,战士与巫女们正围绕着它进行最后的反抗。
就像之前的壁画中一样,这头巨兽的小眼睛并没有被画出来,身边也不存在奇怪的花纹,虽然同样以鲜血绘制,却没有那种癫狂的感觉。
一名身着特殊服饰的雪民乘骑在它的背部,头顶戴着形状与大檐帽有些类似的冠帽,胸口处的挂坠闪闪发光,手中长矛高高举起,作为指挥者发号施令。
在他们身后,一些体型更小、大概是幼崽的巨兽正在某位巫女的驱赶下四散奔逃——结合整幅画的情况来看,她更像是在保护它们。
逃窜幼兽所在的位置已经是第七幅壁画的边缘,描绘雪山先民的结局以及冰封陵墓如何形成的后续壁画并不存在。
但是凭借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烈欧斯不难推断出,这场悲剧版的战斗最终是以一种相当惨烈的方式收场的。
“师父,这里还有一段留言,用的是和那本日记上一样的文字。”
岚芷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站得离洞壁更近,观览壁画的速度比烈欧斯慢上不少,却更加仔细一些,因此才会在第四幅壁画的下方发现了同样由鲜血写就的记录。
“干得不错嘛,快帮我翻译一下。”
烈欧斯迅速来到她身边,看到了这段位于七幅壁画正中间位置的留言。
听到他的夸赞,龙人少女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然而墙上的内容很快就让她笑不出来了。
“我是露,冰岭巫女的首领与引导者,雪山之神忠诚的侍奉者与......无奈的弑杀者。”
岚芷念出的第一句话就让烈欧斯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弑杀者......听起来确实挺“忠诚”的。
不过这倒是解释了身后那头巨兽眼眶中的长矛是怎么来的——显然,那是露的武器,她恐怕是从自己的坐骑上一跃而起,抓住机会将长矛插入了它的大脑里,终结了“雪山之神”的生命。
和游戏里某个盾击伤害数千的猛男......巾帼豪杰倒是有些相似。
“与墨诺提的战争告一段落,雪峰战士们带着同胞的尸体和雪象伙伴们回到了塔尔玖的土地上,但也引来了致命的灾祸。”
“这场战争似乎催生出了某种黑暗恐怖的魔物,它突袭了雪山之神的圣所,侍奉者的惨状让祂心痛与愤怒,但这份伤痛反而被对方利用。”
“神明堕入了黑暗,曾经参与过那场战争的雪象们也没能幸免,漆黑的雾霭覆盖了整座大雪山的天空,不详的黑气萦绕在祂和子嗣们的身躯上,让它们向曾经的伙伴发起了猛攻。”
念到这里,岚芷不由打了个冷战——她还没有看到后面的血色壁画,但留言中描绘的画面已经足以让她不寒而栗。
烈欧斯想到的事情要更多一些。
也就是说,那些触手一样的黑气并不是臆想,而是“露”真实见到过的东西?
引导强大生物陷入疯狂......事实上,有数种古龙都能做到这一点,就是不知道她为何会说对方是“战争催生出的魔物”。
“那头恐怖的怪物很快就离开了,可我的族人们却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中消亡殆尽,我侥幸终结了发狂的神明,举目四顾,但无人能回应我的呼唤,就连那些刚刚成为巫女的孩子们也没能幸存下来,葬身在发狂的象蹄之下。”
“幸而一头被送走的小雪象找到了我,我拜托它埋葬这些可怜的牺牲者,自己则用尽最后的力量记录下了这一切。”
“后来者啊,如果你能看到这段文字,请一定要警惕那种蛊惑心灵的黑色巨龙,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