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西委实是个顶级的秘书,尤其当他出自加图索家那就更顶级了,就算大难当头加图索家的男人们也不会忘记享受,要是你对他说想喝点别的,他就该拿出小本本一边记一边问你是要炭烧还是咖啡,要不要加奶和糖。恺撒能变成挥金如土的富二代,帕西不说占100%的责任,80%也是有的,因为他总是能在恺撒去任何一个地方的时候,给恺撒准备好最顶级奢侈的享受。
恺撒气哼哼地盘坐在地上,拉过保温箱开启一罐啤酒,加图索家的未来大当家注定由他继承,在他叛逃离开那个讨厌的地方之前,他的身份就还是加图索家的少主。虽然头衔里有个主字,但终归还不是真正的主人,庞贝才是,这就好比橘政宗和源稚生的关系,这么些年来橘政宗随手就能把源稚生骗的团团转,老家伙和年轻人之间永远都有阅历耐心和经验的差距。
Suntory的热销产品以奶啤居多,这种酒水当然不是恺撒的常备饮品,他更青睐于烈酒和醇厚的佳酿。不过当下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之后就算是能爆血的贵公子也失温严重,喝点酒能带来不错的热量,让身体好受点。
“来一杯?”恺撒拿起另一瓶啤酒罐扔给楚子航。
“如果可以我希望喝点热水而不是酒。”楚子航看向帕西。
“有的。”帕西把自己面前的保温杯丢给楚子航,里面果然是单纯的热水,满满一瓶,甚至没有动过一口,就像是特意为楚子航准备好的。
啤酒罐落到地面上,弹起优美的弧线,恺撒努力睁大眼睛拿起狄克推多,试图靠近帕西,但强效的麻醉药物已经在他身体中扩散到了每一个部位,他的步伐像是马戏团的小丑那么虚浮,没走出几步就绊了个趔趄,一头撞在帕西的座位后面,双眼紧闭着还满脸怒气。
楚子航吃了一惊,紧握村雨进入迎敌戒备,手里的水杯也不敢喝了。恺撒只喝过那杯奶啤,显然里面被加了什么东西,可问题是帕西是加图索家的人,恺撒的秘书,他特意用直升机来救援恺撒,又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呢?
“别担心,那杯水是没有问题的,您可以尽情享用,只有那箱奶啤加了速效麻醉。”帕西紧盯着前方头也不回,直升机开始往高架桥上靠拢。
“你这是要干什么?”楚子航低声问,这看起来不像是一场背叛,远在意大利的加图索秘书总不会是勐鬼众的内线。
“家主的授意而已。”帕西说,“事态的变化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原本准备好的武器没办法第一时间投入战场,所以我们启用了备用方案,在这个方案里不应该有恺撒的位置,以免他会受到波及。考虑到以他的性格必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退出卡塞尔学院,所以我不得不采取特殊手段,等他醒来可能会怒不可遏的要杀了我。”
帕西把一叠文件袋丢给楚子航,打开来里面是恺撒·加图索的退学申请书,那显然不是恺撒自己的口吻,但加图索家的人以他的名义为他准备好了这封申请,再加上他们自己就是校董,有权利直接越过校长让诺玛同意这件事。恺撒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眼睛一闭一睁就被退出了卡塞尔学院和他钟爱的学生会。
“听起来你们的备用方案很危险。”楚子航把文件交换帕西,只有方案不可控,甚至会威胁到恺撒生命的时候,加图索家的人才会做出这种选择,他们把恺撒送到卡塞尔学院里来只是一种历练,大家族的贵公子可以为了掌权而锻炼自己,但绝不会真正以身涉险,看起来马上要发生的事比去极渊跑一趟更让加图索家担心恺撒的安危。
“是的,很不幸,备用方案已经失控了,我们希望在尼伯龙根中解决白王,但现在恐怕不太可能。恺撒必须撤离,当白王从尼伯龙根中出现抵达真正的东京,我们代号天谴的天基动能武器就会从太空中释放,白王和东京都将会被毁灭,这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帕西简介而高效的和楚子航交代情况,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两个人的风格很像,交流起来不会很困难,一瞬间就能明白对方要传达的意思。
“你们有办法带恺撒离开尼伯龙根?”
“没错,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的安全,现实世界的东京湾里已经准备好了船只,天谴的威力可能引发近海海啸,我们需要时间提前撤离。”帕西说。
“能保证他的安全么?”
“我们是他的家人,中国人都说虎毒不食子,恺撒对我们很重要,值得我们花费大手笔来保下他。”
“至于其他人你们就不管不顾了,即使东京城里还有很多没来得及撤退的平民,只要白王出现,你们就一定会投掷天谴。”楚子航冷冷地说。
帕西没有回答,只是专注操纵直升机,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加图索家在乎的只有两样东西,白王和恺撒,其他的与他们无关。
加图索家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的风格,他们曾是西西里岛上的暴徒,靠贩毒和收保护费赚到了第一桶金。那么多年过去了,香槟西装和财富把他们武装成意大利的名门豪族,可骨子里他们还是当年当村霸时候的作风,他人的生死关我们加图索家什么事呢?为了大业总有人会牺牲,但当然不会是加图索家的人。
“你告诉我这些是打算把我灭口?”楚子航握紧刀柄。
“尽管在我们的眼中,你会是恺撒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但我们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给自己人使坏。”帕西说,“为了那场审判会,我仔细研究过你的资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可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人们都说旁观者才是最清楚的,因为不会有任何利益或者情感上的影响。所以我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恺撒会安全离开你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从这架直升机上跳下去,然后去试着斩下白王的头颅。”
楚子航沉默着,他没想到世界上除了恺撒,还会有另一个人如此了解他的性格,帕西跟楚子航并没有任何交情,在今天之前大家最多只是在那场审判会上当过临时的敌人。
“加图索家还真是神通广大,尽管恺撒总是对外声称他不喜欢自己的家族,但不可否认也只有加图索家能够容纳他这种性格。”楚子航放下了村雨,帕西确实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两个人在性格上有些相似的地方,彼此都能够从对方的话里听出弦外之音。
“在家族的眼里,他一直都是个叛逆的孩子。”帕西澹澹地说,“我会先把你送到远一点的地方从高架桥上放下去,白王肯定会死,但杀死白王的会不会是你我就不知道了,屠龙可以多备点武器,总归不是坏事。”
黑色的利刃划破空气,漆黑的猎刀从帕西手边闪过,旋转着扑向楚子航。楚子航凌空接下,愣神了一瞬间,看向恺撒手中的狄克推多,这把刀可以说是和狄克推多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刀柄上的铭文,奥古斯都。
看得出来这是同一位刀匠打造的双生作品,分别以恺撒大帝的尊号“狄克推多”和屋大维的尊号“奥古斯都”命名。
楚子航抬眼看向帕西,帕西依然专注于操控着直升机,手法娴熟至极,每个开关操作都驾轻就熟,就差把我真的是来办事的秘书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很想问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路明菲曾经说师兄你其实就是外冷内热的八婆,真正的面瘫是不会热衷于听别人八卦的。楚子航想了很久承认了这个说法,因为他经常逛守夜人论坛,看到有趣的帖子也会多留一会儿,不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冷酷无情独来独往,对卡塞尔学院里的事根本不了解。
八卦别人是件很容易被讨厌的事情,尤其是家事,楚子航从不看谁谁的出身家里发生了什么,所以尽管他现在心里很有疑问,却始终没办法说出口。
如果帕西真的只是加图索家一介普通秘书,他就不该拥有一把和恺撒一模一样,甚至名字都对称的猎刀,这种炼金刀剑价值不菲,就算加图索家富可敌国,也不会对一个秘书如此康慨,这超过了秘书应该有的待遇。
“我听说你的佩刀叫做村雨。”帕西说,“那把刀其实不适合你,作为炼金武器,它能承受元素的力量,但只有对应的元素才能激活它正确的形态。村雨先前的主人应当是对水元素相当亲和,而你使用君焰,暴戾凶悍,象征着火。村雨在你手里只是硬度更高的刀剑,没法激活炼金形态。”
“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确实没有人教过楚子航这个道理,因为真正懂得其中门道的人就很少了,能拿炼金刀剑当做武器的家伙更是屈指可数,现代打造炼金武器的手法已经彻底失传,能流传到今天的炼金刀剑都是名符其实的古物,会放在博物馆里当镇馆之宝的级别。
帕西的话忽然让楚子航想起路明菲经常摸出来的那把古怪光刀,每次挥舞时都带着异常闪烁的流光,会在空气中留下久久难消散的痕迹,看起来只是普通而透明的刀剑,但总给人一种压倒性的汹涌气势,那就是所谓炼金刀剑的形态么?
“奥古斯都也是炼金刀剑,但它对应的是风,你也同样没办法发挥它的潜能,我借给你只是希望你能在这场浩劫中活着归来。”帕西丢过来一瓶啤酒,“没有加料的版本,祝君武运昌隆。”
“我是恺撒的对手,加图索家理应很希望看到我在这种地方死去,死在和白王搏斗的路上。”楚子航接过啤酒开罐狂闷,恺撒只是享受,而对他来说他需要的是能量,高浓度的奶啤能提供卡路里,让他更快恢复体力。
“是,虽然我是加图索家的人,但我更希望你现在活着。”帕西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恺撒,恺撒还保持着彻底混过去之前那副怒意冲天的模样,手指紧紧握着狄克推多,“这么做本来就很对不起他,如果他醒来发现自己不但从卡塞尔退学了,自己的好对手也葬身在东京,那样会更难过的吧?大概连人生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了。”
楚子航点点头,“我懂了,这是你自己的意愿,和加图索无关。”
“用完了记得把它邮寄还给我,地址就填写加图索家意大利的宅邸,具体位置可以在恺撒的入学档桉里找到。”帕西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你应该去尼伯龙根中的富士山,这个世界和现实是反过来的,它在东边,所以你最好还需要找一个交通工具。”
直升机舱门打开,快速流动的高压气流吹的人睁不开眼睛,楚子航已经穿好了降落伞,帕西配合着他从高架路上空以斜角切入,楚子航张开双臂任凭自己自由落体倒下。
几秒钟后白色的伞花在夜空中绽放,楚子航御风飞翔,向着富士山的方向,虽然这个尼伯龙根中还下着雨,但没有外界的搅动这里的元素就是静止的,无论风还是水,楚子航会直线降落,不必担心自己一路飘到海里去。
刚刚经历过海啸冲击的高架路支离破碎,整个世界都泼洒着淅淅沥沥的建筑碎片,天空中倒悬的建筑却被海啸洗刷了一遍,没有留下任何完好。它们就像被拦腰割断的韭菜,一个接一个地坠落,东京塔掉进海里砸出数十米高的浪花,天保山摩天轮旋转着在仅存的一部分高架路上翻滚,稻荷大社的朱红鸟居就贴着楚子航擦过,带起的狂风一口气把他吹了很远。
周围所有空气中都莫名出现了汹涌的瀑布,就像是天空中被撕开了一道道口子,倾斜而下的流水声让他想起自己当年和爸爸一起去钱塘江观潮,而那些飞流直下的瀑布比钱塘江最汹涌的时候还要大上几十上百倍,水流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大海的水位居然在肉眼可见的上涨,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攀上峭壁,淹没最低段的高架路。
空气异常湿润,挥手就会像是刚刚从泳池里爬出来,但这不是雨水带来的结果,是某种非自然的力量改变了周围的环境,楚子航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读到过这种现象,它被命名为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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