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有些事情本来应该在大学的时候就应该懂的。”林九则呆板的脸上露出一丝尖刻，他笑着和梅尔兹医生说道，“希望你会做好准备，要知道在该死的手术术中可能不会给你做更多的讲解。”

    “毕竟是手术，你也是术者，清楚做手术的时候，尤其是你无法企及的高等级手术的时候我没办法分心。至于能学多少，要看你自己。”

    梅尔兹医生很愤怒，但即便怒火中烧，他也不愿意多看林九则。

    看多了这个狗东西会头晕。

    眼角余光看见吉翔，这位年轻的术者在麻省总医院已经被神话，但吉翔现在很悠闲，正在看……看……一本普通的教科书。

    梅尔兹医生心中一动。

    外科医生讲天赋。

    所谓天赋，很少有可以量化的，这是现有科学限制的结果。

    就像是健身的人吃类固醇可以导致某些肌肉的细胞核在4-8周内迅速增多，这对增肌有着很明显的作用。

    所以无数的健身爱好者、专业选手都无视了类固醇的副作用。

    可就是有那种天赋异禀的人，本身肌肉内的细胞核就要比普通人多，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吉翔肯定是那种天赋满满的外科医生，所以才能顺利的完成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手术。

    无论是内马尔还是赵大力在绿茵场上呈现出来的结果都印证了这一点。

    可是！

    那个叫做吉翔的年轻医生毕竟年轻，无论是基础理论还是心态都不够平稳。

    天赋，基础，这几个词汇在梅尔兹医生脑海里出现，看样子要从这个年轻医生的弱点出着手。

    梅尔兹医生无视了林九则的讥讽与精神打击，他站起来来到吉翔身边。

    吉翔在看《泌尿外科学》，梅尔兹医生一搭眼就确定这只是基础教材。

    和自己猜的一模一样！

    这种年轻人骄傲、天赋满满，还在不断补足自己的基础缺陷。

    可他们敏感、易怒，缺点也有无数。

    在手术前动摇这个年轻人的内心，让他犹豫、彷徨，甚至放弃，一个念头在梅尔兹医生的心里升起。

    这才是战胜对手的最终答桉。

    至于林九则说可以在手术台上教自己做手术之类的话，梅尔兹医生一句都不信。

    “吉翔医生，你好，我是麻省总医院的梅尔兹医生。”梅尔兹医生第一次认真的和吉翔做自我介绍。

    “知道了。”吉翔见梅尔兹医生认真，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便又坐下看书。

    真是不懂礼貌，梅尔兹医生心里想到，但他并没着急做什么，而是看着吉翔。

    一般有人注视下，被注视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觉得不自在。

    可是这个年轻人不一样，他很认真的在看教科书，梅尔兹医生甚至觉得他在背诵教科书上的每一个字。至于站在一边的自己，梅尔兹医生觉得这位年轻医生根本没注意到。

    也没人打扰吉翔或是梅尔兹医生，时间匆匆，很快到了下班点。

    林九则要送梅尔兹医生回去，但是被梅尔兹医生拒绝。

    对于梅尔兹医生的态度，林九则只是投来了令人回味的目光。

    梅尔兹医生担心的是林九则不让自己跟着吉翔交流，但索性林九则什么都没说。

    吉翔看了一眼时间，合上书，转身去换衣服。

    “梅尔兹医生，你不回去休息么？时差真的没问题？我父亲每次出国回来倒时差都要3-4天的瞬间，这可真是一件麻烦事。”吉翔穿着一身便装出来问道。

    “吉翔医生，你的手术完成度非常高，在我们医院的运动医学科里已经成为神话。我想跟着你看看，看看这么一位被上帝亲吻过的年轻人的日常。”

    吉翔只听了个大概，知道梅尔兹医生的意图，其他恭维的话一概当成空气。

    这项技能是在系统手术室里学到的。

    每次系统npc灌输什么东西，吉翔都是这么做的。

    “我要去急诊科，今天是孟老师值班。”吉翔挑眉笑了笑，“你有时间？一般我在急诊科都要很晚才离开。”

    “那可真的太好了！”梅尔兹医生开心的说道。

    吉翔并没有要和梅尔兹医生交流的意思，他大步走去急诊科。

    要过年了，急诊科里却没有丝毫过年的气氛。

    和往常一样，走廊里有阴冷的风，医生护士穿着带有附二院logo的羽绒坎肩在忙着。

    孟庆非抬头看见吉翔，钥匙就扔了过去。

    帮着孟庆非开单子、缝合，足足到晚上7点，才把第一波高峰期给度过去。

    孟庆非见外面没了患者，暂时松了口气。

    “小吉，听说有个nba的球星要来做手术？是真的么？”

    “哈，孟老师您都知道了。文班亚马要来，你想要他的签名球衣或者篮球么？”

    “不用。医院么，八卦传的快。”孟庆非笑了笑，随后看见梅尔兹医生。

    “这位是……”

    “麻省总医院运动医学科的医生，来学习手术。”吉翔很随意的介绍道。

    “……”孟庆非犹豫了下。

    他很难把麻省总医院和来附二院学习给联系起来。

    “孟老师，过年你们休息么？”吉翔问道。

    孟庆非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吉翔一眼。

    吉翔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意思是，大年三十，你的班么？”吉翔连忙找补。

    急诊科，没有休息日，轮到谁值班就是谁，反正一个萝卜一个坑，医院不可能没人值守。

    吉翔心里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瞬间，吉翔就想到了感同身受中自己骨折去的那家医院。

    根本没有医护人员，全程智能系统，包括手术、点滴、输血等等。

    虽然只有惊鸿一瞥，但那种未来的医院却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在吉翔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今年我二十九的班！”孟庆非说起这事儿，脸上冒着光。

    大年三十下夜班开始休息，几乎不耽误过年，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小吉，这位……”孟庆非说完后觉得梅尔兹医生站在一边有些不舒服，便询问吉翔。

    “他要跟着我来看看我生活的日常。”吉翔也很无奈。

    “坐吧。”孟庆非比较洒脱，他笑了笑，拿出手机开始订饭。

    “这位医生叫梅尔兹吧，小吉你问一下他想吃什么。我是哑巴英语，口语几乎为零，就不献丑了。”

    吉翔和梅尔兹医生交流了几句，便和孟庆非说道，“饺子就行，随便什么馅儿的，梅尔兹医生不挑剔。”

    孟庆非也不啰嗦，开始点餐。

    “冬冬冬~”

    一个年轻女性满脸忐忑的站在门口，门是开着的，她敲着门，引起屋子里几个人的注意。

    “怎么了？”孟庆非瞥了一眼，觉得她不是外科的患者，一边拿手机点餐，一边随口问道。

    “我头疼的厉害，内科的人多，能麻烦您给我开个CT么？”

    “小吉，你去。”

    孟庆非招呼吉翔。

    吉翔坐在孟庆非对面的电脑前，问患者要了就诊卡，开始给她开单子。

    开完单子、收了费，吉翔把收据交给患者，并且问她知不知道地儿。

    患者知道，冲吉翔勉强露出个笑容后便离开。

    能看得出来，患者很不舒服。

    不过只是头疼，三叉神经痛为主的神经性疼痛占最大可能性。

    治疗起来很麻烦，也很少有痊愈的。

    吉翔并没有给患者更多的同情，帮着提早开单子做检查，已经是吉翔力所能及的了。

    经过不会做手术的风波后，吉翔觉得自己变了很多。

    “吉翔医生，患者为什么不在社区医院就诊而要来上级医院？而且她来这里只是开一个检查，简直是浪费医疗资源。”梅尔兹医生问道。

    “我们是苍蝇馆子。”吉翔按照白处长的说法描述。

    梅尔兹医生听的瞠目结舌。

    他虽然不懂什么是苍蝇馆子，但吉翔接下来的描述却简单易懂。

    梅尔兹医生对这面的医疗流程完全无法接受，但他没多说什么，心里面在琢磨着“魔法攻击”的事情。

    规则，不能作为魔法攻击项。

    现在外科比较清闲，孟庆非和吉翔闲聊着，间断处理做完检查回来的患者。

    今天运气似乎不错，吃饺子的时候没被打扰到。

    吉翔和孟庆非同时吃完，而梅尔兹医生才研究明白了3个饺子。

    “吃饱了。”

    “你们为什么吃的这么快？”梅尔兹医生问道。

    “你们急诊室不也一样么？”

    “我已经很多年没来过急诊室了，那里就和地狱一样。我的天，连想都不能想，我觉得我今天一定会做噩梦。”梅尔兹医生耸了耸肩。

    “我都烧到39度了，你们医生怎么不管我死活！”

    一个声音从走廊里传来，孟庆非笑着摇摇头，去洗手，一边在白服屁股的位置把手擦干净一边往出走。

    肯定是内科处理不过来，这种高度以自我为中心的患者还是要抓紧处理，要不然就是个投诉。

    爱哭的孩子有奶吃，按闹分配，这很常见。

    吉翔跟在孟庆非身后，见他和内科医生说了两句，便招呼那名发烧的患者去外科诊室。

    “你们医院真是服务态度一点都不好！都什么玩意！”患者家属抱怨道。

    “呵呵，挺好的了。”孟庆非一边给患者开药，一边说道，“我认识一位朋友，爱人怀孕做三维彩超，刚进去的时候是个年轻人做，她很不高兴，唠叨了几句。”

    “结果没出，她又被叫到名字。这次是专家诊室，里面有五个医生，给她做b超的是一名中年医生，身边站着四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医生。”

    “切。”患者家属鄙夷。

    看他的意思，完全没理解孟庆非想要表述什么。

    “这次做了三十多分钟，但还没出结果，朋友的爱人又被叫了进去。”

    “第三次进三维彩超室，坐在机器前的是一名老医生，头发都白了，打理的一丝不苟。身边站在十多名医生，从四五十岁到二十多岁不等，各年龄段都有。”

    患者和患者家属沉默。

    “胎儿心脏有问题，最后是老专家给的确诊，现在孩子三岁了，吃了三年的药，正准备做手术呢。”

    “有时候吧……”

    孟庆非正说着，忽然门外传来噗通一声，随后有尖叫声。

    “不是我碰的，是她自己倒下去的。”

    有人解释。

    孟庆非一跃而起，直接冲了出去。

    “我们单子还没开完呢！你干嘛去！

    ”患者家属吼道。

    但不管是孟庆非还是吉翔，都没人搭理他。

    晕厥的患者就在外科诊室门口，吉翔瞥见后一下子愣住，竟然是那名头疼，见外科没人来开检查的年轻女患者。

    吉翔判断她没什么事儿，应该是神经性头疼，可万万没想到患者回来后直接晕死在诊室门口。

    患者的手里还拎着片子。

    孟庆非简单查体、排除椎体问题后招呼人把患者抬上平车，送去急诊抢救室。

    他急匆匆的在患者手里把片子袋拿过来。

    “我们的药还没开完呢！你赶紧回来！

    ”诊室里的患者家属吼道。

    孟庆非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大步走去急诊抢救室。

    吉翔也没去把剩下的活干完，眼前晕厥的患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至于发热的患者……生命体征平稳，晚个把小时根本不算事。

    年轻的女患者大概率是脑出血或者脑梗，但正是因为年轻，吉翔还习惯性询问了既往史和外伤史，都是阴性，所以当时并没有想到这面。

    吉翔微微内疚。

    “卡哒~”孟庆非把片子插到阅片器上。

    头部CT的影像很清晰，什么事儿都没有！

    吉翔想错了，不是脑出血，也不是脑梗。

    孟庆非怔了一下，再次仔细阅片，依旧没找到问题所在。

    回去查看患者，患者神志清楚，但左侧肢体麻木、言语有障碍。

    患者有很明显的神经功能障碍，但刚做的片子竟然没事！

    孟庆非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面做着一个又一个的鉴别诊断。

    吉翔悄悄来到角落，屏气凝神去系统手术室。

    “老孟，怎么回事？”

    “一个头疼的患者，见你那屋人多来我这开的检查，回来后就这样了。没有既往史和外伤史，头部CT也没问题。奇了怪了，脑子没事，怎么会晕厥加上有神经系统的障碍呢。”孟庆非简单叙述。

    内科医生一边让护士找神经内科住院老总下来会诊，一边查体。

    和孟庆非查体的结论类似，患者应该是头部有梗塞或者出血。

    再加上剧烈的头疼，所有人都怀疑蛛网膜下腔出血的可能性特别大。

    然而！

    头部CT的影像结果却并不支持他们的判断。

    孟庆非和急诊内科医生都愁苦的面对着片子，默默“相面”。

    “孟老师，要不然做个全面检查？”

    吉翔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全面检查？查什么？”孟庆非心念一动，沉声问道。

    “头部应该不会有问题，我建议查一下血管、心脏。”

    “！

    ！”急诊内科医生回头用看傻逼一样的目光看着吉翔。

    这也就是吉翔，要是换另外一个规培生的话，就不仅仅是看两眼那么简单。

    “患者是神经症状，要不就查颈椎核磁吧。”急诊内科医生说道。

    “我建议还是看看颈部血管以及心脏。”吉翔坚持着。

    “心脏的话，急诊没有超声心动，看不了。你确定么？要是确定的话可以和医务处申请，超声心动室派医生来加班。”孟庆非问道。

    他熟悉吉翔，所以尊重吉翔的意见。

    “老孟，你开什么玩笑。”急诊内科医生惊讶，“患者是神经系统的症状，你要看心脏有意义么。”

    “emmmm……”孟庆非沉吟。

    他也觉得没有意义，刚刚那么说只是单纯的相信吉翔的判断而已。

    “这样，你联系神经内科，看看他们的意见，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联系超声心动和血管彩超，找人来做检查。”孟庆非提出一个折中方案。

    急诊内科医生皱着眉，想说什么，但孟庆非把锅都背在他自己的后背上，急诊内科医生也没什么好说的。

    梅尔兹医生也发现气氛不对，他等陌生的急诊内科医生去看患者，来到吉翔身边。

    “吉翔医生，发生什么了？”梅尔兹医生问道。

    吉翔把情况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梅尔兹医生瞪大眼睛，“天啦，你竟然要检查患者的心脏？你是怀疑一个没有既往史的年轻女性有心梗么？即便是心肌梗塞的话，大概率也会是肩背部疼痛，不会出现头疼的情况。”

    “而且，正在做心电图，我觉得心电图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而不是心脏的彩色超声。

    最关键的是患者有神经系统的症状，我的天，真是难以相信你怎么连这么基础的事情都不知道。”

    吉翔瞥了一眼梅尔兹医生。

    这货说这么多干什么？

    梅尔兹医生终于在跟随吉翔几个小时后抓住了机会，看来吉翔医生就是那种外科天赋点满，但基础知识薄弱的医生。

    趁着这个机会给他施加巨大的心理压力，或许会对手术有帮助。

    梅尔兹医生无法想象再有一名全球知名的体坛明星在这家小医院顺利完成手术的事情发生后，还会有多少人慕名而来。

    那都是钱！

    是钱！

    ！

    是不用和该死的保险公司打交道的现金！

    “梅尔兹医生，我觉得你最好和麻省总医院有经验的医生咨询一下。”吉翔认真说道，“要不然你的无知可能会变成一个笑话。”

    “！

    ！”梅尔兹医生震惊，吉翔丝毫没有年轻医生的忐忑，他似乎认为自己的诊断完全正确。

    “吉翔医生，心电图已经做完了，你怀疑心梗的愚蠢诊断也会被证明。”梅尔兹医生自信的说道。

    他虽然是运动医学科的专家，但基础扎实，况且患者的情况比较简单，梅尔兹医生对自己的判断充满自信。

    这是打击吉翔的好办法，梅尔兹医生绝对不会放弃。

    正说着，心电图做完，机器里打出来的条形纸被梅尔兹医生一把抢走。

    急诊内科医生怔了一下，他见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也没敢动手把心电图抢回来。

    “梅尔兹医生是麻省总医院的专家。”孟庆非简单解释了一句，便凑到梅尔兹医生身边去看心电图。

    患者心电图正常，孟庆非叹了口气。

    吉翔应该判断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吉翔医生！”梅尔兹医生扬了扬手里的心电图，哗啦哗啦的响，像是一面旗帜，“患者的情况和我预料的一样，根本不是心脏方面的问题。”

    “梅尔兹医生，这里不是麻省，你没有行医资格。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会找你们大使馆。”吉翔不屑的看着梅尔兹医生说道。

    “！

    ！”梅尔兹医生没想到吉翔会这么说。

    恼羞成怒？

    梅尔兹医生非但没有害怕，也没有因为吉翔的话而担心什么，反而觉得这时候的吉翔已经慌了，他就是电影的反派大BOSS，马上就会倒在正义的骑士面前。

    面对着铁一般的事实，他还敢强行辩解，甚至还说了大使馆！

    梅尔兹医生觉得吉翔已经面临崩溃。

    “你真是很啰嗦。”吉翔冷冷说道。

    “吉翔医生，你的判断是有错误的，我们医学是循证科学，证据就在这里。”梅尔兹医生又抖了抖手里的心电图。

    孟庆非大约能听懂吉翔和梅尔兹医生的交流，他抢过心电图交给急诊内科医生。

    “小吉，坚持要做血管、心脏的其他检查么？”孟庆非小声问道。

    “要。”吉翔很坚定的说道，“我怀疑患者有……”

    没等吉翔说完，他的话就被梅尔兹医生打断。

    “年轻医生要对医疗有敬畏心，不是你手术做得好急诊急救也能做好。再说，你的手术水平真的像你想象中那么高么？”

    梅尔兹医生看着吉翔的眼睛说道。

    “当循证医学已经有了证据的时候，就不要再做无谓的错误坚持，在错误的道路上你坚持的越久，等待你的嘲笑声音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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