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很确信，老板娘就是鬼，因为指鬼针的腥红针尖死死地锁定了它。

    但为什么之前针尖却在四处乱转？

    直到刚才，才突兀地指向老板娘？

    不管怎么样，鬼说的话，最好不好违抗，它让他们站在案板旁，就不要贸然乱动。

    可是，难道真的要等着这只鬼做一份人肉排骨汤给他们吃吗？

    还是自己的肉……

    梁月看向案板上那半块肉，那分明就是自己……

    是幻觉吗？

    不……老板娘动作麻利地去皮，切块，连骨带肉地扔进了滚水里，过了一遍血水。

    这个味道，是真实的肉……

    是肉的香味。

    “呕……”

    梁月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形成的幻觉，她只知道如果再想不出办法，她和王百万就死定了。

    单纯地转身逃跑肯定行不通，他们两个人的道具，都不能暂时让厉鬼停止行动，或者改变当前的局面。

    无论是墨镜，还是指鬼针，都是获取信息的道具，在这种时刻完全起不到作用。

    这只鬼也完全不管两人，自顾自地忙碌着，它很专注，似乎完全忘了梁月和王百万的存在。

    没有厉鬼追赶，也没有亡魂索命，这是思考的好时机。

    事实上，王百万也一直在做这件事。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老板娘的冰柜里，为什么能拖出半具梁月的尸体？

    梁月不是在这里吗？

    等等……梁月是人吧？

    王百万透过墨镜看了一眼，梁月身上的气更乱了，但的确是人。

    梁月还活着，也就是说，这具肉体并不是梁月，只是幻象。

    或者干脆和鸡肉与手掌之谜一样，是他们的感知被改变，所以才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那这么说来，这只鬼的真正能力，就是改变人的感知？

    的确有可能……

    这个岛上的所有原住民都不是活人，身上没有一丝人气，但在自己一行人看来，他们能走能动，能说能笑，正常地生活在这里，就和正常人一样。

    如果是感知被动了手脚，那是怎么动的手脚？用什么方式能还原回去？

    最令王百万细思极恐的，是这个岛本来的样子。

    如果他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感知被扭曲后的样子，那这个蝴蝶岛原本的样子是什么？

    他有些不敢深想下去了……

    ————

    “你知道鸳鸯法吗？”

    秦满江走向小镇外围，忽然问道。

    游鱼摇摇头，示意不知。

    “亦真亦假，点破即死。”

    秦满江言简意赅地说。

    “什么意思？”游鱼皱着眉头，不明白他的用意。

    “给你讲個故事。”秦满江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古代，有个刽子手砍头前会对死囚说——等会儿那一刀不会砍你脖子。”

    “那一刀会砍断绑你的绳子，听见我喊跑，你就别回头，一直往家里跑。”

    “这只是给死囚一个临死前的安慰，当不得真。”

    秦满江站在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雾气，说：

    “刽子手砍了无数颗脑袋，没有一个囚犯完全听他的话，要么没当真，要么回了头，要么晚了一步跑，要么跑到一半累了，停下来。”

    “直到有一天，一个胆小如鼠的囚犯听到了这句话。”

    “他深信不疑。”

    【等会儿那一刀不会砍你脖子，会砍断绑你的绳子，听见我喊跑，你就别回头，一直往家里跑！】

    【刽子手挥动鬼头刀，一刀砍下了死囚的脑袋。】

    【跑！】

    【死囚听见跑字，便什么也不管，拔腿就跑，一具无头的尸身一直往家里跑，一直跑……】

    【跑到家门口时，他的脑袋竟然重新长回来了。】

    【就这样，过了二十年。】

    【直到有一天，已经不做刽子手的男人在集市上看到了当年被自己砍头的死囚。】

    【他大惊失色，指着死囚大喊：“你二十年前已经被我砍头了啊！”】

    【死囚先是脸色一白，脖子上凭空出现一条血线，一颗头颅咕咚一下掉在地上，身体迅速腐烂，重新变回一具死尸。】

    秦满江看向游鱼：“这就是鸳鸯法，假作真时真亦假，信的人全心全信便在法中，一旦被外人点破，鸳鸯法立刻消散。”

    游鱼算是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但她仍有些不解：“可这和蝴蝶岛有什么关系？”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虚实交织，真假难辨，不也是一种鸳鸯法？”

    秦满江一步踏入浓雾之中，声音遥遥传来：

    “我去找症结处，点破它，你回去吧，别跟来……”

    “喂！”游鱼慢了一步，当她赶紧跟进雾气中后，已经看不到秦满江的身影了。

    一股身体可以察觉到的恶意在雾气中盘旋，她立刻往后退去，退出了雾气。

    抱着手中的通灵画本，翻到画好的那一张。

    看着画面上的秦满江，游鱼神色一阵变幻……

    ————

    一阵响动将王百万思绪拉了回来。

    他循声望去，发现那只鬼已经关了火，正在往一个大盆子里盛汤。

    不多时，脸上血肉一条条消失的老板娘就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走了过来。

    它一路走到王百万和梁月面前，将一大碗排骨汤摆在案板上。

    开口道：“吃光。”

    它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意，屋顶摇晃的炽光灯也缓缓停下，梁月和王百万看着这一大盆排骨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老板娘转身，打开冰柜，要把剩下的肉放回去。

    这时，梁月忽然发现……这只厉鬼……不，这个老板娘的腰间，竟然有一个奇怪的印记？

    那是……

    什么印记？

    为什么这么眼熟……

    等等，那到底是什么印记？

    太昏暗了，有些看不清楚，如果能近距离看一次就好了。

    梁月对老板娘腰上的类似纹身一样的印记非常有印象，但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她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

    “唔！”梁月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有尖叫出声。

    因为一张扭曲恐怖的血脸突兀地出现在了梁月眼前，和她的脸只有几公分！

    腥臭与血气喷到了她的鼻子里，梁月吓得几乎快到昏厥。

    “……”

    厉鬼没有说任何话，但仅仅是这样注视着梁月，她就快不行了。

    王百万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他眼中的绝望越来越浓，这只厉鬼，竟然能瞬间移动？！

    这简直堪称厉鬼最恐怖的几种能力之一了，面对拥有这种能力的厉鬼，逃跑……没有一丝作用。

    乖乖地退回了无意中迈出的这一步，梁月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王百万死死地盯着桌上的一大碗排骨汤，难道……

    真的要吃人肉了？

    可是，他不觉得听鬼的话，吃了这些排骨汤就能活着离开。

    鬼的要求和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根本无法满足……

    王百万看了一眼老板娘，在看到老板娘那张越来越恐怖，越来越丑的脸时，他的眼皮一跳。

    老板娘的样子……好像有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