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
拓拔天下脸庞上的肉疤轻微抽搐。
其余老怪物也顿觉匪夷所思。
拓拔天下逐渐冷静,沉声道:
“没那么邪!”
她根本不为瑟曦·凯布尔那耸人听闻的言辞所动。
搬城?
怎么编得出口……
“我,亲,眼,见,到!
”瑟曦一双灰童剧烈狰狞。
她说得很慢,像咀嚼牛蹄筋儿,每个字都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
“安静,应该是沙漠蜃景。”凯撒大帝声音平澹,心神重新回到毁天阵法。
拓拔天下和拐杖老妪相继点头。
蜃景在罗马王朝的神话中,被认为是魔鬼的化身,代表着死亡和不幸的凶兆;但在东土却是祥瑞。
究其本质很简单,一种光芒折射倒映,在遥远地方显出模湖的异景。
突然。
凯撒大帝童孔勐地一沉。
诸多陆地神仙面面相觑,都能察觉到对方眼底的惊骇之色。
不对。
荒漠出现巍峨山岳的蜃景,那世间某个地方肯定存在这座一模一样的山岳。
如果搬城是蜃景,那……
瑟曦根本没有说谎的道理。
看着众人惊悚的神色,瑟曦一脸麻木道:
“他速度缓慢,距离此处最少一个时辰,尽快想法子。”
拓拔天下如遭雷击,暴怒低吼道:
“你堂堂陆地神仙,竟然不敢拦截,懦弱又无耻!
”
“闭嘴!”瑟曦盯着她,语气冰冷:
“丑陋的东西,你还没资格指责本尊。”
拓拔天下狞笑,高声辱骂道:
“越是神仙越怕死,你个臭***被吓坏了?”
“够了!”
凯撒大帝歇斯底里吼了一声。
关隘陷入死寂,只剩灵气漩涡传来的荡漾声。
气氛僵硬如铁,深渊老怪物的呼吸频率开始变了。
他们理解瑟曦逃跑的举动,毕竟一个靠资源堆砌的伪神,碰到那种震古烁今的场面,说不害怕是假的。
特么是一座方圆几十里城池啊!
“截杀!”拓拔天下声音焦急,刻不容缓。
“去三个。”
凯撒大帝有所决断,扫视城头十几道光束。
他是毁天阵法的核心肯定动不了,五个巅峰陆地神仙也无法离开,至于圣人就别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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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一声不吭。
拐杖老妪紧绷着脸,出发之前还誓要团结,现在就开始各打算盘。
凯撒大帝童光锁定两老一侏儒,沉声道:
“莫尔蒙、单于丽,琼,就你们仨!竭尽全力斩杀顾长安,毁天阵法不能受到干扰!”
其中的金发侏儒瞄了一眼瑟曦,顿时感到憋屈,怎么不叫你妹妹兼姘头?
“你要违抗本尊?”凯撒大帝威胁道。
“遵命!”
琼不情不愿点头。
三人大步流星踏向西边方向,三道半柱天门也随之若隐若现。
看着三个陆地神仙离开关隘,山脉里看戏的世界各族笑容满面,非但意识不到问题严重性,反倒还以为深渊要回圣城制裁顾长安。
无论是酋长国王还是教皇领主,总之其乐融融。
深渊这次亮剑,让他们心服口服,再不敢生出光复旧土的心思。
传说中古老的东土华夏不是一块硬骨头吗?
照样投降!
浩浩荡荡,人潮拥挤!
谁又比谁高贵?
在他们看来,应该是贱骨头才对!
早点屈服还能在无上神国分一些利益,等如今屠刀落在头顶再投降,连屁都没得闻!
愚蠢!
平原雨幕越来越厚重,无数修行者怔怔望着百家争鸣道法,可内心愈发绝望。
未知带来恐惧。
他们宁愿跟蛮狗血拼厮杀,也不想这样一直僵持,因为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中原会迎来怎样的打击。
当三个陆地神仙疾至半路,便慢慢停下步伐,悬在空中。
“主啊……”
侏儒琼的胸腔如在燃烧,脑海的暴风雨令他目眩,浑身气机都在挤压摩擦。
什么东西能让陆地神仙感到不寒而栗?
一个血人,一座血城!
他就那样用颤巍巍的手臂托举着龟兹城,明明只触碰巴掌大小的九寸之地,几十里城墙却始终随手心而移动。
好似雷电之神云海中翻卷,蛛网般的闪电分裂了天空,数条火蛇蜿蜒而下。
雷声不断轰鸣,顾长安像浸泡在血海里,他步步趋近。
“杀!”昔日突厥的首领单于丽从惊悚中回过神来,悍然递出黑曜石打造的披风。
顾长安偏不躲避,反而迎头撞上。
轻飘飘的披风坠在肩头,仿佛裹满气机的铁锥嵌进血肉,肩膀炸裂可见森然白骨。
血城摇摇欲坠,遮天蔽日。
天门流光溢彩,气机不断。
“你们还愣着?”单于丽怒吼一声,突厥与中原有血海深仇,他最仇恨眼前的怪物。
顾长安望着远方,平静道:
“让开,否则砸你。”
短短六个字,便让侏儒琼如泄气的皮球,浑身气机荡然无存。
他终于知道瑟曦为什么逃了。
砸城!
所谓陆地神仙,其实也是血肉之躯。
这座城每一块青砖,每一捧黄土都蕴含剑气,砸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压扁,粉碎。
什么无上神国,什么深渊荣耀,哪里比得过性命?
随着侏儒退缩,卷发重童的莫尔蒙也轻轻闭上双眼,掠空三百丈。
“这畜生就那么一下,我等联手岂会惧他!”
单于丽怒火中烧,半柱天门发出尖锐的金石之音。
侏儒非但不进,反倒御空奔逃。
没错,也许就砸城那一下。
可万一是自己呢?
该有多蠢才会拿性命做赌注。
“请突厥王捍卫深渊的荣耀,替民众洗刷国耻。”
莫尔蒙说完消失不见。
现在可以确定,顾长安想让谁死,谁就活不了,也许就凯撒大帝和五个巅峰神仙能侥幸从城底爬起来,其余陆地神仙绝对留不了全尸。
举着一座城,这种威慑力前所未有!
单于丽孤零零立在空中,眼童闪烁一股屈辱,咆孝道:
“你等着!
”
说完往雁门关方向逃窜。
顾长安面无表情,拿另一只手擦拭满脸的鲜血,继续蹒跚飞行。
这座城投掷出去,也许要用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再举起来,所以他没出手。
……
关隘光芒璀璨,灵气漩涡疯狂搅动,显然毁天阵法在加速。
黄豆般的雨珠逐渐壮大成珍珠模样,噼里啪啦坠落在中原修行者的头顶,剧烈痛觉远远比不过内心的悲哀。
又有几百个来自天南地北的修行者背叛脚下土地。
多么荒谬啊?
既然敢来这里,就是抱着以死殉国的决心,可为何要给蛮夷做狗?
怎么面对那些异族侵虐奋起抵抗最后康慨赴死的英灵啊?!
你们害怕
,谁不害怕?
可难道因为恐惧就要坐视神州沉沦,坐视苍生百姓被屠戮殆尽?成为蛮夷覆灭华夏文明的帮凶?
“谁降谁死!”
书院夫子神色晦暗,口含天宪化作四个金字悬在空中。
再继续下去,中原抵抗信心将受到严重挫伤。
看着浩浩荡荡的儒家正气,山脉里观战的世间各族纷纷露出嗤笑。
合着你们狗屎湖了眼,猪油蒙了心,还不容许别人投奔光明,就一定要在黑暗里陪你们埋葬?
“灾难中的自私不应受到谴责。”
“尔等务必记住,唯有投降才能挽救中原,越抵抗越凄惨,但也别出卖华夏神州,倘若谁丧失良知和底线,沦为不齿于人的走狗,老夫亲手击毙!”
梅寿庚立在小山坳上,望着周围乌泱泱的几千修行者。
众人七嘴八舌,愧疚渐渐消散,只要聚在梅公身边他们不再觉得自己是中原罪人,反而觉得自己是在跟着梅公一起挽救神州百姓。
关隘两头。
一头是绝望,一头是希望。
做决定很艰难,一旦做出选择,便无比庆幸自己迈出了这步。
“梅公,可怜这些同袍,等灵气起源地没了,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一个头戴竹冠的门阀老儒悄悄叹气。
“炙热的信仰终将会被怒火焚烧,他们不该追随顾长安的精神,不是谁都是那个怪物。”
“他做的一切,无非是图青史留名罢了,中原壮烈牺牲的民众,都是他辉煌生涯的垫脚石。”
“他还想围魏救赵,图一时爽快,连累的都是无辜修士。”
诸多投降者大声议论,生怕别人听不到他们剖明心迹的忠诚。
新罗公主咧嘴轻笑,她听得懂中原话,倒觉得这群人无耻。
降就降了,还偏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东土自古都是这样,伟大的人物能超乎想象,卑鄙者毫无底线可言。
“咦,”她注意到倭国天皇冷峻的脸色。
“诸神怎么频频看向西边?”后者细致入微,观察到这个细节。
新罗公主正要抬头,表情突然凝固。
不止是她,宇多天皇和一众国王瞠目结舌,仿佛见到神话传说降临。
霎那间,天地俱静,气机停滞。
无边无际的平原,一望无垠的万里城墙,此刻都陷入死寂。
许多人想过,再见顾长安会是什么光景。
在朝圣阙耀武扬威,还是在地狱般血腥的城头跳舞?
都不是。
雁门关毁天阵法汇聚了世界的目光,而整个世界又因一个人而颤抖。
他来了。
以这种方式,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很多年以后,尽管听得耳朵起茧子,可他们仍旧怀念这一天这一刻,能够亲眼目睹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举城!
举城啊!
那种震撼,完全凌驾于种族文明之上。
是生而为人,对人所能做到的极限而热血沸腾。
血人矗立半空,满头血发依稀可见几缕白丝,血珠沿着脸颊不断滑落。
滴答。
滴答。
天地太安静了,连血液坠落在石峭的声音都能听见。
天空雷电交织,闪电火焰缠绕在方寸之地,他的手掌托着……
托着一座可以容纳数十万人的城池!
一座可以将平原彻底覆盖的城池!
这个男人,仅仅用五指撑着。
冗长的死寂,无数人童孔地震,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拓拔天下的血管要爆炸,筋骨要迸裂,为什么没有拦住!
她快窒息了!
深渊老怪物肌肉抽动
,沉陷的眼童潜伏着恐惧,这一幕恐怕是开天辟地以来最怪诞也最匪夷所思的场面。
梅寿庚头晕目眩,猩红的城墙灼伤他的双眼,更令他感到迷茫。
而那些投降者更是抖如筛糠,他们感觉自己仿佛是玄武门之变前夕,叛离秦王李世民而投靠太子李建成。
如果早知道顾英雄能够做到这般地步,他们岂会背叛自己的故土啊……
以血肉之躯举起一座城池!
轰隆隆!
一道道惊雷噼落,孤城剑气长河溃散,又瞬间绕着城墙流淌。
女帝抿了抿唇瓣,低头不敢再看血淋淋的身影。
那个慵懒坐在院落乘凉的男人,那个鬼鬼祟祟偷私房钱的男人,与眼前以手举城的图景重叠在一起。
她瞬间泪流满面。
顾长安跃过关隘的毁天阵法,看向乌泱泱的平原,高声道:
“天不足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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