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软弱的时刻,是求助于他者的心情,不是求助于他者的施予,是求助于他者的参加......
许文君苦闷的时候,喜欢翻翻书,夜都深了,正好看到了史铁生的这句话。
可真行,真是软弱的时刻,求助于人的心情?求助于人的施予?求助人的参加?
“顾怡,特么怎么说好呢?”
神经病神经病,许文君突然惊诧的发现,他周围最近这一圈的,好像没一个正常的?对吧?
苏婉自闭了,席青岑神经,顾怡软脚虾......
“靠,玩我呢?上辈子,是十年安静的狰狞,这辈子就直接改闹腾了?”
老天爷,你没有心?
不过坐在椅子上,许文君抖了抖脚,你说他完全不理解席青岑,是的,他完全搞不清楚人到底是什么立场,毕竟他也不知道两个暗恋对象搞在一起了,那么中间那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心里活动,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可对顾怡,你说不气?不可能的,是生气的,可你说真的很气?
现在稍微冷静了一点,想想,
冲动之后,没有酒精之后,一个被自己妈妈抛弃过的人,你能指望她多勇敢?
许文君觉得自己可能分析得没有错,
吴妈才是那个救赎她的人,才是一直陪伴她的人,顾怡对许文君的所有异常,可能真的就是......在那个吴妈生病的特殊时间里,有个带着吴妈影子的他走了进来......
她爱的是许文君这个人吗?
可能有点,但绝对不够,她可能只是在享受许文君给她带来的类似吴妈的那点小温暖。
没有人能知道小时候就感受到来自自己妈妈的恶意,同时有个姐姐能享受妈妈的爱,同时也能得到爸爸的关心......
没人知道那种扭曲感中,那个时候的顾怡有多么无助,
看着妈妈亲昵的抚着顾秋的脑袋是,小小的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吧?一次次努力想被亲妈看见,却被碰得支离破碎......
是吴妈一点一点把她从小碎裂的心捡起来,粘起来的......
可能吴妈自己都不知道她在顾怡心里的位置......从4岁开始,吴妈和她分别最多一个月,她一直都有她的陪伴,
可能也是因为她们那“糟糕”的主仆关系吧,不想亲生父母还有的打打吵吵,闹闹矛盾.....
吴妈不敢和顾怡闹矛盾,也习惯很多时候对顾怡只有好,因为不敢有坏......
而一个对她好了20几年的人,走了......
吴妈走了,顾怡的天崩了,而活着的许妈可能是她心底里想把握的光,所以她越界了......有些时候,许文君那前世就培养出来的家庭煮夫的劲,还有那细心劲,真像个男妈妈的......
男妈妈闷不做声的把书放下,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只觉得白墙亮得晃眼睛,是想睡觉,又有点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终于沉沉的睡去。
梦里啊,有个小教室,不大,一共只有几个位置,最调皮的席青岑坐在讲台旁边,唯唯诺诺的学习委员苏婉,躲来躲去拧拧巴巴的顾怡,热情大方的班长秦沐歌,懂事听话的文艺委员刘尹诺,突然一个插班生走了进来,她叫穆怀茹,额,不对后边两个是什么情况?
一甩头,人醒了,恐怖,她们在教室里打起来了!
高呼什么文君老师是我的!
“太可怕了。”
许文君感觉他都快神经了,大家就不能正常点?改备注算了,我真不是神经病啊。
今天。
天空下起了小雨,稀稀拉拉,不算大,但不打伞出门也不行。
许文君不清楚这种天气,去什么南云。
好吧,昨天上头了,一生气,把事儿给应了下来,今天稍微开导了自己一下,去南云......
公司不要?沐沐不要了?
妈的,真是和谁相处,慢慢就像谁,“他这不也神经了吗。”
许文君有点犹豫去不去南云了,这狗日的席青岑,是真特么的给人添麻烦,闹心,是真的闹心,
都,都,都,都,电话响了大概七八声,许文君才接,
那边的声音,很让人厌恶,“……喂?”
“下雨了。”
“嗯……不去了。”让许文君奇怪的是,电话那头,席青岑的声音并没有太意外,只是突然问了一句,“许文君,你是不是特恨我,特讨厌我?”
不,是大家此刻都很讨厌你,恨你。
早早的就从家里出来,坐在车上的许文君一愣,没有和席青岑客气,点头,“……是。”
“那你应该可以更恨我了。”
听见席青岑这疯婆娘的声音,许文君就知道要遭,果然......
“我帮你都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八点的飞机,沐沐那边不用担心,公司也不用担心,有我在,这个你可以信任我......”
许文君笑了,笑得有些咬牙切齿,信任?我信你二大爷,“不是,昨天给你们气懵了......席青岑,你到底有什么立场在这里指手画脚啊!上次在车上也是你,现在也是你,怎么哪儿都有你啊?席青岑,有人说过吗?你非常让人反感,让人讨厌。”
席青岑被许文君呼呼一阵乱骂,此刻却没有反驳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是,作为顾姨的学姐,也算她的好朋友,我其实是个旁观者,没有什么资格,也没有什么该去管你们,就像只有猫和老鼠,没有狗和老鼠,猫抓老鼠是合理的,而狗拿耗子......吴妈可以强硬的让你们分开,顾秋也可以,我不行......”
许文君真的被她气笑了,“你特么还知道啊?”
“如果可以让你好受一点,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想要拆散你和顾怡,我不给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为了正义,为了顾怡,不让她坠入地狱......单纯的,你懂吗,我喜欢过顾怡,对你,不得不说,我有过好感。而我喜欢顾怡这是不对的,不对,所以没有走到一起,而你和顾怡也是不对的......”
许文君突然粗暴的插话打断了席青岑,“就是你得不到,你就要毁掉对吧?”
明白了,死道友也死贫道对吧。
“你不用说了,更难受。”许文君想起昨晚做的梦,脑袋突然莫名其妙想起一个画面,就是自己的前暗恋对象,和自己的后暗恋对象牵手就要走了,席青岑急了,冲过去一下就把两人拉在一起的小手给分开了,然后打着为了正义,为了联盟的旗号,你们不能在一起!
“席青岑,你特么使坏也使得坦坦荡荡?拿着恶毒女二的剧本了?不是,人恶毒女二拆散男女主,也是想和男主在一起......”都谈到这儿了,许文君呼呼抽了口药,话也多起来,打算谈到底了,骂了一声,“......你呢?你又为了什么?和我说这些又是为什么?”
席青岑在电话那头,不吭声了沉默着,听着许文君重重的呼吸,很快她突然说道,“许文君,我们打个赌吧......”
“不打!席青岑,求你了,正常一点,放过我吧,我这段时间已经够乱了,你别再来添乱了......”这话也不对,是许文君这么乱,百分之八十都是因为席青岑这女人。
等着被虐吧她......
“三个月,你去南云待三个月,我再也不会找你,也不会来掺和你和顾怡,或者你不想看到我,除了工作,我不会再和你有任何见面。”席青岑这女人自问自答也学到家了,“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让你去南云......我不知道,可能是为了分开你和顾姨吧,也是我自己的自私吧,更可能是我也想彻底和你断开几个月吧......你似乎卡在中间,有点耽误我包养别的人了......”
这话或多或少听上去就很离谱了,但是是席青岑说的,怎么许文君觉得还有一点合理了?
许文君沉默的在车里把烟掐掉,“三个月吗?你会耽误我很多事。”
“我会把我现在手上的所有互联网企业整合给你,重新分配股份,你占主导......”席青岑认真平静的提到。
“意思就是现在并不是我在受威胁了?”
“我也讨厌威胁,但你和顾怡,似乎也让我成为了自己讨厌的人,这种感觉......很讨厌......”
“也就是说,我去南云,此刻实则变成了一场交易,归根结底,是你想有一个心情舒畅,而我也需要给自己一点时间,一点空间,好好整理一下......”这段时间,确实好乱,好......
拉开距离,去往一个新地方,如果是这种前提下,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还有我名下所有的互联网公司,我想了想,你并不吃亏,桃子如果融合了这些,虽然股份我不可能完全让你把便宜占完......”
许文君最终在车上,叹了口气,“好。”
都都都,电话挂断了。
同样一件事儿,但是由不同的方式说出来,就有了不同的效果,许文君琢磨了一下,南云可以真的去一下,
避开这么多糟心事,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静一静,再回京城,可能他就理顺了,理顺了很多东西。
已经被席青岑发现了,事实上如猜测的一个样子,她也确确实实搞事情了,说了去三个月回来,她什么都不管了,许文君也能意识到让他去南云三个月的某一个原因,就是昨天顾怡的态度,可能让她觉得,好像俩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想象中的坚定。
事实上,三个月之后,斯人已逝,当顾怡彻底从失去吴妈的阴影中走出来,吴妈彻底不在了,许文君也走开了......最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南云啊南云。
许文君不再停留,取好钱,和沐沐说好,然后打电话给苏阿姨问问苏婉的情况......这次去南云呢,一是为了散心,二是为了彻底避开席青岑,三俗一点,就是为了钱......
一切准备周全,许文君顶着稀稀拉拉的雨点,马不停蹄地往南云盈江赶去。
3月2日。
那边不是大城市,根本没有直达的车子,晚上出发,辗转十四五个小时,才堪堪到了盈江上辖的小县城,
四面高山环绕,云雾弥漫,景色有股子野蛮的漂亮。
走到一截时,前方基本没有车子能通行的道儿,只有条蜿蜿蜒蜒的山路,通往希望小学的村庄,希望小学象征着希望。
席青岑完全没有做假慈善的想法,是真的踏踏实实的还带队摸索了南云多少的小县城里边的小村庄......
每个地方她都去过。
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
跟县城找了找,抬头望着渐渐小下来的雨点,许文君很困了,赶了一天的路,就在县城找了家比较干净的酒店,然后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和沐歌聊了好一会儿,然后拍了张照片给她发过去,
洗漱完了,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干脆找了个当地人问路,直接向席村走去。
阴棉的小雨下了一整天。
照这个趋势,雨估计就要停了,
“喂,小伙子,前面那小伙子!”
刚跨过一个泥泞山坡的许文君定住脚步,回头瞅了瞅他一眼:“大爷,您有事儿?”
后面跑过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年纪不小了,穿得倒是体面,
“当然了,呵呵,附近就咱俩人。”
老人家没有青年的羞涩比较健谈,看了看前面的山路,“不是本地人吧?小伙子,你胆子也真大,这雨都下了好几天了,还敢往山里走......这个方向,是要去哪?”
许文君看着老人家还这么灵活的手脚,微笑着回复答道:“席村。”
“......我猜也是,所以才叫你一声。”老人家开朗道:“我就是村子里的人的,叫席正国,正好咱们顺路,搭个伴儿?”
正国?这名字听上去就很厚实的,瞅了瞅老人家,别说还挺有精神的,背尽力挺得板直,虽然因为年龄还是有些驼背,但中气十足的嗓音,这么健谈的状态,许文君真看不出来这是一位七十来岁山里的老人家。
天越来越沉,许文君心里也没底,看着熟悉道路的老人家,又瞅着估计力不从心的老人家,他有力气,他识路,许文君当然点头:“那麻烦您了。”
“客气什么,咱们民族不就讲一个互帮互助互相照顾吗,你别您您的了。”说到这里,席正国才是咦了一声,瞅了瞅许文君:“你是燕京人?”
“不是,现在住在BJ,我叫许文君,家在石城。”
“北河石城?”老人家眯眼笑了,
“那可真是巧了,我前些日子还在北河呢,去看我的战友。”
两人边走边聊,“诶?正国爷爷不是盈江人啊?那您这是......”
“我京城的,我不喜欢京城,是越来越繁华了,繁华容易迷湖人家的眼睛哦......”席正国叹了一声:“在京城看着一些事情心累,索性就不看了,趁着还有几年,游历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下去之后也可以和自己那些老兄弟说,无憾咯......”老人家偶尔会提两句民族国家,习惯性的话语,人如其名似的。
“你呢?”老人家显然想和人聊天,挺健谈的。
许文君迟疑片刻,道:“有个朋友在这边有个项目,我过来帮她看着。”
“项目?”老人家若有所思的看了许文君一眼道:“行,那咱们快走几步吧,天快黑了。”
老人家体魄好的,走起来虎虎生威的。
而乌云远端,太阳闪着暗澹的光芒,慢悠悠地落下了山。
前面就是席村,
村子一侧紧靠着几座延绵不绝的高山,
另边相隔几片庄稼地和山坡后,也是一排排山峦。站在山上勐地一看,在村子几乎中心的位置,砖瓦水泥,可能确实为破旧的村子做出点缀......毕竟是山区嘛,只交通不便这一条,就足以限制住村子的发展。
山里的人走出去难,外边的人进来也更难。
聊了一路,许文君和席正国的关系俨然更近了一步,老人家人很不错,见许文君饿了,就把他随身揣着的葱油饼给了许文君吃,非常体贴。
不过许文君也是礼貌的照顾着老人家跨过一些泥泞难走的路段,两个健谈的人,一路倒是看上去并不枯燥。
“对了,晚上你也没地方去,南云,山里蚊虫多,你们年轻人睡不惯,住我哪儿吧,砖房,好一点。”老人家热情邀约着。
“那怎么好意思?”
老人家一笑:“这有什么,文君你说你帮朋友来看项目的是吧?村里就一个项目,修希望小学,这是大好事儿,我这老人家不懂事不帮忙的话,就不太好了,我哪儿没人,就我一个孤寡老人,好几间屋子呢,够住,对了,提前说一句,山里的人都说方言的,交通不便,语言也是不便的,老人多,不会普通话,所以感觉大家比较排外,
一般只跟同乡的人来往,不太喜欢外人,所以吧,你别介意,其实你待久了,地方待得多了,绝大数的乡亲们心眼都还是很好的,没有外边人那变味儿了的弯弯道道......”
排外的思想在世界各地都无法避免,只是或轻或重的问题,见怪不怪了,不过正国老爷子这人很有意思,好像字里话间都对城市不满,对一些现象,嗯,有他自己的看法,颇有种老夫羞于与他们为伍的感觉。
最后一点路,
雨几乎已经停了,乌云散去,露出深邃的夜空。
刚一走进村子,一个农村老太太便用警惕的目光盯住许文君。
老人用许文君完全听不懂的方言打着招呼,然后笑着让许文君点头示意一下就行。
许文君点头。
老太太却只跟正国老爷子打了招呼,没搭理许文君。
拐了两道弯,他领我走进了一个农家院子,这里好像是新装过的,地上的水泥平平整整,屋外层贴着的瓷砖也很干净,根本不似村口几间院子那般破烂,“来吧,随便坐。
”
屋门一开,老人家随手指了间屋子,“喏,这一间,把行李包,放里边吧,我看去噼点柴......山里伙食可不能跟京城比,那边都是山珍海味,这里最多就只有点农家小菜,文君,可不能嫌弃。”
许文君笑着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把箱子身上背的大包小包全部放在了那间屋子的床上,跟着正国老爷子就到了门口,
小院子里还有间小柴房,里边还有生火的干柴。
“老爷子,我来吧。”
来到这儿,聆听着四周空灵的声音,有虫鸣,有小鸟叽喳嬉戏,更有那三月风抚过山间的树丫子荡起的吱呀声。
清醒,雨后一刷,山间好像缀上了点点墨彩......宁静惬意,急躁慌乱的心绪好像都被这裹挟着自然,抚荡着清新的微风卷去。
很舒服,和正国老爷子一起生柴做饭,吃完饭,站在院门口,没有灯红酒绿的交错,夜空也是它最美妙的模样,璀璨,迷醉,
“美吧?”正国老爷子站了过来,给许文君递了纸烟,很冲,劲很大,许文君第一口都有些不习惯。
正国老爷子倒是抽得云雾缭绕的,又叹着,“可惜城里见不了这种原始的美丽咯。”
许文君也熟悉正国老爷子的风格了,笑呵呵的望着星光闪闪,“它们也被城市困住了......”
席正国抽烟的动作一愣,顺着许文君目光看去,半响没吭声,突然扭头眯眼盯着看着这么年轻的许文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不错,烦躁的时代,像你这样静得下心主动来山区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静下心吗?许文君笑了没再吭声,几口把难抽的烟吸完,他就在正国老爷子的家算是住下了,席青岑安排的那学校旁边的小屋子,也被许文君收拾出来,办公用,说是办公,其实也是学习吧。
别说,山区能找到那份宝贵的宁静,这是真的,许文君只觉得,他不是那么累了,原本紧绷的一切,有些舒展,此刻是感觉舒服的。
可能是的,有些时候,别急,慢下来,路还长,终点还远,也不知长短......如此未知,何不停下看看沿路的风景?
许文君笑容更多了,乐呵的觉得,在这儿待久了,没准他还能成为一个诗人,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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