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家山就伸出手来,可是,张艺谋就握住本子不放手了。
本子就在两人两只手中间,一来一回,拉起锯来。
“艺谋,放手,”吴天明到底也是大气,“杂志是人家老米的,你还给人家,来,喝酒。”
“喝酒。”韩三平端起酒杯,可是他立马听出了老吴的意思,杂志是米家山的,可是谁能买到本子,将来谁就能拍电影。
龟儿子!不仗义!
老子请你来是喝酒的,不是让他抢我的剧本的!
两个性格豪爽又都有霸气的人,这一顿酒喝的,昏天黑地,到底是吴天明带着张艺谋先走了。
他们一走,韩三平立马就数落起米家山来,“先人板板,这么好的本子,你就不应该拿出来,马上派人去BJ,买下这个本子。”
吴天明就是老财主,那眼光就象见到金元宝,他肯定会派人去BJ,说不定,今天下午,西影厂的人就坐上火车了。
“你坐飞机去,不要心疼花钱,好本子值你坐一百趟飞机了。”韩三平大气道。
可是米家山就笑了,就是吴天明亲自去京城也没用,这个钱粮根本就找不着人。
找不着人,这可怎么办?
“你说,这人到底在哪,是不是真的出国了?这样,我亲自去京城,总会有办法的,京城我朋友多。”米家山主动请命了,在厂里的少壮派领导跟前,在韩三平的霸气之前,他不打憷。
可是,他现在做梦都想着打一场翻身仗。
去年,他执了导根据王朔小说改编的影片《顽主》时,向单位立下了军令状:如果这部影片不盈利50%,便扣发他两年工资,两年内他不导戏。
本来这部影片反响很好,获得“金鸡奖”6项提名奖,可是一位着名评论家出于个人目的,给这部影片挑刺,很多媒体将他的话转发,导致《顽主》票房不佳。
由于没有达到预期目标,米家山两年没有领工资,两年不能导戏,他焦头烂额。
他所说的朋友,就是王朔等人,他相信,这些大院子弟,有足够的本事,可以把这人挖出来。
韩三平立即丢出一句话来,“也罢,你找到人,买下本子,就交给你拍,我们峨眉电影制片厂就是砸下全部家当,这部戏,老子拍定了。”
“我现在就走,”米家山也不耽搁,“嗯,朱琳要过来,她在苏州拍戏,对了,那个唐秦,前几年,就是她跟老厂长提议,调到我们峨影厂来……人家没来……”
……
影展快要结束的时候,朱琳却来到了上海。
进入上影,还没感受到影展的氛围,她就听说了那个举着牌子的年轻人……
“唐秦在哪?”
北影厂的电影红楼梦,终于在部里领导的协调下,还是在影展上放映了,谢铁骊与唐秦这几天也一直靠在上影厂,整天就是在小放映室活动。
嘈嘈杂杂的人群,一明一灭的光线,听着大家对红楼梦的评价,唐秦脑子有些大,当这一场的电影放映完毕,许多观众就现场开始说出他们的观影感受。
朱琳就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唐秦,一别经年,梦中的御弟哥哥风采依旧,与自己梦中一样,可是时间在男人身上沉淀下的东西却越来越厚,嗯,这可能就叫作男人味吧。
整场电影,她的目光锁定就是御弟哥哥了。
电影终于散场,人群涌动中,朱琳没有走,她就站在座位上,任人潮汹涌,任心潮澎湃。
哦……
站在台上的唐秦,也发现了这个小放映室里的女观众,她穿了一件暗黄色格子衫,外面罩了一件白色毛衣,眉目如画、柔情似水、温婉娴静……
这样的衣服,已经是他不可磨灭的回忆。
他心里一动,已是慢慢走下台……
此时,这位女观众笑了,满场的寂静中,她笑着看着走过来的唐秦,“自女儿国一别,至今已是三年有余,御弟哥哥,别来无恙?”
哦,唐秦的脚步不由放慢了。
女儿国国王与唐僧,自己与朱琳,虽然是一段有头无尾的爱情故事,却也是一段人间佳话……
“怎么,不认识我了?”朱琳一如往日,彷佛两人根本不曾远离,也不曾告别,还是象在剧组一样,还是象那个冬日的京城。
“在认,在认……”
“你以为你不找我,我就找不着你了,我还不是一样可以自己跑到上影来……”虽然小放映室已经无人,可是朱琳还是略有羞赧地轻轻理一理自己的秀发,下意识里,她还是想把女人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唐秦。
……
阳光,上海的阳光,从未如此灿烂。
与朱琳行走在上影厂的阳光与绿荫中,唐秦身上活力十足。
阳光透过树叶一线线一丝丝地照两人身上,随着两人的行走,又不断后移,远去,这或许就是时光的流逝吧。
几年不见,有太多的话要说,可是话有千言万语,先说出来的还是影展上的趣事。
“昨天,我们韩厂长跟西影的吴天明厂长打酒仗,听说就是为了一本子……”朱琳抬眼望望他,他的侧脸仍是那么吸引人。
“嗯,什么本子?”唐秦哪管什么本子啊,人间最好的本子就在眼前,他想去阅读,最好能挑灯夜读……
多年未见,朱琳还是有些羞赧,没有说自己,也没有说唐秦,话题还是这些题面上的话,“就是不知道那位作者在哪,我们厂的米导去了京城,就是为了找这位作者,把本子买下来。”
嗯……
唐秦不置可否,他好象根本听不到朱琳在说什么,“吃饭,我们吃饭去。”
到哪去?
朱琳笑了。
吃饭就是二人的独处,与唐秦独处的时光,总令人回忆,回忆至深处,总会想起那首四月的纪念,那首专门为她写的诗篇。
“和平饭店。”唐秦咬咬牙,在上海,再没有一处地方比和平饭店更接近朱琳的气质,也没有一处地方更能让二人的重逢有如此意义。
坐上出租车,看着窗外并不明亮的灯火,黄浦江还是漆黑一片,汽笛声光影里,朱琳突然道,“我离婚了,现在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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