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裴子野用力揉了揉眼睛。
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从笼身上滑落的笼顶,歪斜着砸入山林,溅起漫天飞扬尘土。
一只只受惊飞鸟慌不择路的仓皇逃窜出林,他傻愣愣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大脑才徐徐从宕机状态恢复过来。
“岩笼竟然被破了?”
他万万没想到的一幕,就这样在眼前出现。
那可是岩之真意形成的囚笼,其强度远非寻常岩石可比,即便放在那不去管它,中间不再有任何加固行为,让焰炬境武道家砍上一天一夜,都难以破坏分毫。
“是谁破坏的?袁明楼吗?”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对方身影。
除了这位,他再也想不到,还有谁有实力做到。
不曾想,对方实力都大幅度下跌至此,仍能爆发出如此强悍一击。
‘果然,任何一尊不熄境,都不容小觑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赞叹。
但也就仅有这一声赞叹了。
他惊讶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袁明楼藏了一手又如何?
只有这种程度的话,根本不可能扭转局势的。
话虽如此说,自认为早已看穿结局的他,双脚非常诚实,宛如在山巅生了根,不再走动。
眸光遥遥投落,片刻过去,他重新恢复澹然的脸,莫名变得有些走形。
同一时刻的林荫空地,氛围死一般沉寂。
袁明楼本能地把刚抬起的长枪戳下,捅了个空,他对此却毫无察觉,反而是机械性的又抬起手中长枪。
显然,他的心思,已完全不在眼前正在进行中的这件事上。
原本倒立在树枝下的不熄境男性英杰,此时脑袋把地面捅了个窟窿,他依旧维持着双臂环抱的姿势,仿佛陷入了沉思。
宫装少女握着油纸伞的手紧了又紧,美眸中闪过浓郁的惊疑之色。
容师偃仍面无表情,看似反应最为平澹,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再不是之前那般双眸似睁非睁,好似不把眼前发生一切放在心上,智珠在握的闲适模样。
木剑剑锋斜指向地,方清然眼眸平静如水。
周边不远处,有的人仰面摔出了个布满裂纹的不规则坑,昏死过去的面庞,依旧残留有一丝骇然;有的四肢无力得下垂着,就像经受太阳暴晒的被褥,低垂着脸挂在树枝间上下晃荡。
英杰社的九尊焰炬极限强者,在少年一击之下,全数团灭!
机械鸟忠实的把这一场景收录播送,所有在观看十英夺位战直播的人,不论男女老幼,不论是学生还是教师,尽皆失言。
“哎呀,我还真有点小瞧这个叫方清然的小家伙了。”
会议室内,武道科首座萧致远靠上椅背,啧啧感叹。
他自然能看得出,这一剑斩灭的,可不止是九个焰炬极限,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或许可以称之为三尊不熄境初段。
虽说这结成的阵式,的确是不可能和真正的不熄境相提并论,但即便让一个真正的不熄境武道家来面对,也不可能能这般轻松的战而胜之。
“在连灵燃态都尚未激发的情况下,一击解决九名英杰,顺带还破坏了岩之真意形成的囚笼……”
他低声念叨着,双眸一时间似有些出神。
即便比起古剑圣和老府主年轻时候,这少年也不遑多让,甚至是犹有过之了吧!
若是让方清然知道萧致远心中所想,大抵是要谦虚下的。
毕竟,他挺轻松的没错,但也没有表面上的那么轻松。
灵燃态是尚未激发,不过,此时他也已处于精气神三合一的三花聚顶增幅态。
单纯打英杰社的九名英杰,倒是用不上这一手,但岩之真意形成的囚笼,凭他常态下的力量,真没那么好破。
为求一击取得想要的效果,他就稍稍用力过勐了一些。
九位英杰好不好他不太清楚,反正从结果看来,他目的是达到了,挺好的!
他不得不承认,真意确实很勐。
要知道,如今他的琉璃焰,已融合了三十种不同能量体系的能量,单以纯能量而言,能和不熄境中段相媲美,可不熄境中段的力量,竟然让他没把握一剑斩开真意囚笼,这着实有点令他惊讶。
容师偃展现出的灵性之焰强度,才不过是不熄境初段而已,但凭借着真意,完全可不惧尚未掌握真意的不熄境中段,这真意的实力增幅效果,着实让方清然有些眼馋了。
待十英夺位战结束,攀登试炼阁的闲暇时间,他说不得也要来钻研钻研这凌驾于领域之上的真意之力。
一想到这,他顿时不再准备多磨时间。
余光瞥过英杰社的另外两尊不熄境,他视线并未在他们身上多做停留。
连真意都不曾领悟的不熄境初段,即便基础底子和极燃态远强于独龙帮的那位帮主,对他而言,也远远没到能产生威胁的地步。
这场战斗中,或者说整场十英夺位战第一阶段,值得他注意的,也就仅有一个容师偃罢了。
特别强调,这里没有瞧不起苏同学的意思。
“那就,速战速决吧。”
声音飘落在原地,他的身形化作一线流光闪出。
双臂远粗于常人的不熄境英杰,刚把脑袋从地里拔出来,耳畔便响起方清然的话语。
“他来找我了?”
意识到这点,他丝毫不敢有过多的耽误,以头触地,身体陡然如陀螺般高速旋转起来。
能一击秒杀九名焰炬极限英杰结成的阵式,毫无疑问证明对方有着极强的实力,哪怕他是不熄境,亦要慎重以待。
说实话,他还真有些没想到,对方破开囚笼,居然没打算跑路?
不仅没跑路,还在三尊不熄境包围的情况下,主动向他们发起进攻!
高速旋转间,他全身肌肤的各个毛细血孔中,逸散出一丝一缕的藏青色灵性之焰。
真的是有点不爽啊,在场的英杰社不熄境有三人,第一个攻击的目标对象,竟然选择他?
这岂不是说明在对方眼中,他是三尊不熄境中,看起来最好欺负的那个?
这哪里能忍!
高速旋转的身体,卷携着尘土、落叶,逐渐刮起一片狂暴的龙卷风,他双臂平伸,手呈如刀。
极燃?扫叶回风!
哗!
手刀横斩而去,他曾以这一击,硬生生切开过一头以防御力着称的四阶象甲魔!
铛!
清脆的碰撞声响回荡开,他的身形骤然从高速旋转回归成静止态。
反震回来的手掌小幅度震颤着,又酸又疼。
“怎么会?!”
他不愿相信,凭空拔地跃起,双掌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诡异莫测的弧线,身形在百米内的树木间闪转腾挪,掌风如刀,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
叮叮铛铛铛——
一连串的碰撞声响个不停,方清然随心而动,每一剑都能挡得恰到好处。
“不好,欧学长好像很吃力的样子。”
烟绿宫装少女足尖轻点,踩着一棵棵树顶,快速赶来支援。
临到近前,她一步踏出,身形高高跃起,一摆油纸伞,挥洒出道道如出膛炮弹般的劲气。
方清然倒滑而出,沿途多出一排排细密的弹孔,他眸光稍凝,抓住眼前这两尊不熄境身形重叠的瞬间,以剑作笔,绘出了个龙飞凤舞的‘剑’字。
【草书?剑:一滴墨化千百剑,一剑出似万剑出。】
实质化到和真正剑器近乎看不出任何差别的一柄柄墨剑激射而出,欧姓英杰和烟绿色宫装少女瞬息面色大变。
烟绿宫装少女全身瞬间笼罩上了一层光焰,她也和欧学长一样,激发起极燃态。
但是,即使如此,她照样无法闪避出这成千上万柄墨剑交织而成的墨剑之雨。
“完了,这是对方早已算计好的圈套!”
她小脸绷得紧紧的。
对方把握的这一时机极其刁钻,她和欧学长,必须要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替对方挡下这一击,否则就是两个人均身受重伤的下场。
“我的极燃态,对体魄的增幅更强一些,你退后!”
欧学长毫不犹豫的挡在她身前。
童孔中倒映出迎面袭来不留一丝空隙的剑网,他一咬牙,双臂朝前一架。
一人丧失战力,总比两人都失去作战能力要好。
就在他做好心理建设,墨剑射来的一刹,蓦然有一双土黄色的巨大手掌拔地而起,双掌合拢,将他们罩于掌心。
铛铛铛铛铛!
一柄柄墨剑刺得双掌背面坑坑洼洼,但在容师偃不断催动真意的加固下,还是勉勉强强的支撑了下来。
“岩之真意,是容哥!
”
劫后余生的两人几乎抑制不住满腔激动,心底欢呼雀跃。
然而,他们并没能高兴的太久。
两三个呼吸后,岩掌毫无征兆的崩碎,他们下意识的望向容师偃方向,目眦欲裂。
不知何时,身披浴袍的少年,悄然出现在容师偃身前,将一柄木剑,递入了对方胸膛。
烟绿宫装少女和欧学长这才真正意识到了方清然的计划。
“算计我们是假,他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容哥!
他知道当我们落入绝境之时,容哥一定会出手相救,而那时,也是容哥自身防备最为薄弱的瞬间!
从一开始,这家伙就没把我们当成目标,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制造出一个适合突袭容哥的机会!”
烟绿宫装少女咬牙切齿地开口。
假如眼神能杀人的话,现在方清然大概已经给她杀死了十几万次,还是分尸成三千份的那种。
“结束了。”
方清然徐徐把木剑从容师偃的身体里抽出。
他没有伤及要害部位,不过,注入其体内的剑气,足以完全摧毁对方在这场战斗中的行动能力。
‘恐怕伯青学长也想不到,他给我的那一份参与者情报,能起到如此关键的作用吧。’
伯青学长提供的参与者文件中,不止有各个参与者的姓名和擅长武道之类的,就连性情什么的,也都有所涵盖,这之中就包括有提到容师偃最为看重同社团伙伴,视为兄弟姐妹。
以此条情报,他设下了一个对方哪怕能看出来,也会毫不犹豫一脚踩进来的陷阱。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当然,情报不一定绝对准确,方清然相当明白这一点,因此,他特意选在了宫装少女那两人来不及避开的节点出招。
挡自然最好,情报有误,容师偃不来挡也没关系,一样能先废掉一个不熄境的敌人。
心念转动间,他转身迎向烟绿宫装少女和对方的欧雷学长。
最强的敌人已经解决,剩下这两个连真意都尚未掌握的不熄境初段,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欲要斩出收尾的一剑时,他蓦然发觉自己的裤脚管,似乎被人使劲的拽了住。
“嗯?”
方清然眸光回落,看见使尽全力拽住自己容师偃,咳着血,直喘粗气道:
“你……你要到哪去?
还没结束呢!
极……极!意!”
‘怎么莫名有种我是大反派的即视感?’
方清然强压下心底的吐槽欲望,随着容师偃气息的攀升,眼底渐渐浮现一抹认真。
所谓极意,乃是真意与极燃态的结合,他本以为初领悟真意的容学长,应该还没到能驾驭这一状态的地步,没想到……
唰!
容师偃的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他不由振作精神,眼珠在眼眶中左右移动,试图捕捉到对方的动作。
他很快就有了收获。
这一行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容师偃本就是强行拖动着重伤的身体在战斗,再加上对真意的掌控不足,哪怕方清然这个‘外行’都能通过对比看出来他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
一看就知道维持不了几秒。
容师偃对此自然也极为清楚。
他现今是什么状况,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
正因如此……
“岩之真意?不破金汤!”
脚下升起一团烟土朦胧的光辉,他每一步落地,都能踩出一片数尺方圆的圆坑。
岩之真意隐约在体表勾勒出一件坚实甲衣,容师偃横眉怒目,一拳直击而至。
目视着狂涌而来的拳风,方清然心如止水。
“那我便,再斩一剑吧。”
他像是在对容师偃道,又像是在轻声的自言自语。
话音落下,他背后蓦然升起一圈光焰流转着的银白色星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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