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洪与钱无够的交手虽然短暂,但闹出的动静却足够大,留在驻地内的护卫们,第一时间前来支援。
当他们赶到时,便看到从林中走出的六位杀手。
锁魂铃音伴着刃面拖地的啷啷声,好些认出对方来历的护卫,心生绝望。
“周队长,赶紧让大家分头跑吧,别管营地了!”
元大年是永宁城的老人了,在未加入乾坤商行之前,他也是黑暗世界中的一员,所以只一眼,就认出了六名杀手的来历:“赏金楼的系铃杀手,至少得入品修行者才能担当,银铃杀手的修为,更是通脉境界以上,娄统领不在,六人齐至,咱们没有机会的,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赏金楼的凶威,是一桩桩灭门惨祸,一条条恐怖传说积累起来的。
这是群只要钱到位,就连道馆馆主都敢灭门的冷血杀手。
传说在这个组织里,只有通脉入品的修行者,才能褪下“狗奴”的项圈,系上代表“仆人”身份的青铜铃铛,为赏金楼主牧犬、杀人。
他们是赏金楼主最忠诚的仆人,也是最锋利的刀刃。
执行任务时悍不畏死,根本没有惜命的意思。
这样的对手,如果只出现一位,鉴于周商以往的战绩,元大年也不会直接说这样的丧气话。
可眼下六人齐至,除了四名铜铃杀手外,还有两名银铃杀手。
除非是娄洪本人在这儿,不然普通营地护卫,那真是上去多少也不够填的。
过大的实力差距,让元大年根本升不起反抗的心思,而听到两人对话的护卫老人们,也是肉眼可见变得慌乱。
“周队长,赶紧下令吧,再不下令,就来不及啦!”
望着越来越近的六名杀手,铃音越来越响,元大年越发恐惧,焦急催促,声音颤抖。
“下令弃营么?倒不是不行,只是我有个疑惑,你说,这六人都是入品修行者,就这么短的路,为什么走那么慢,还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好像生怕咱们看不似得呢。”
周商自问自答,朝着一众惊恐的护卫淡淡道:“因为他们清楚,若是你们全都存了反抗的心思,列阵一起,他们就算耗尽气力,把武器砍到卷刃,也杀不光营地的所有人。”
“所以他们要慢慢走,要走得飞扬跋扈,要走得有恃无恐,让你们认出,让恐惧发酵,最好啊,吓得你们四散奔逃,将后背和脖颈全都暴露出来,这样他们就可以快步追上,一刀一个,轻轻松松全部杀光。”
周商的声音并不高,但吐字清晰,语气平缓。
众护卫心中恐惧,在听到这样的声音后,竟被冲散些许。
仔细一砸么,竟真有几分道理。
“敌众我寡来日再战?修为不敌奋起追赶?权衡得失保存实力?若今日的弃营是存着争胜的心,当然能下命令。可若是因为不敌退缩,传闻恐惧......”
言语停顿,周商望向众人,摇了摇头后,转身迎着六名铃铛杀手走去,“修行这条路上,总能能见到更强的对手。打不赢有什么关系,吓得不敢出手,才真丢人!”
众护卫低着头,只觉得逆行的周队长身形越发高大,声音越发庄严,甚至全身隐隐散发着澄澈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尤其元大年,同为修行者,只觉得万分惭愧,其实冷静下来想想。
赏金楼主钱无够根本不是娄洪统领的对手,以刚刚短暂交手时展现出来的实力差距,统领用不了多会儿就能击败对方赶回来。
这样看的话,弃营逃离这个决定,显然是很愚蠢的,可他丝毫没有意识,反而对周商几番催促。
若不是周商头脑冷静,要真按自己建议的弃营,等到娄洪回来...
元大年面色酱紫,恨不得地上裂条缝钻进去。
强烈的羞耻感化作血气上头。
“别让周队长小瞧了咱们,不就是区区六个杀手么,兄弟们并肩子上!!”
元大年爆喝道,此时的他,已将俏寡妇,赏金楼的传说,统统抛在脑后,战意涌起,只想同那几位永宁凶名赫赫的杀手做过一场。
可等他真正将头抬起,眼前场景让人永生难忘。
走出营地的周商,筋肉鼓胀,身形拔高,衣衫片片崩碎,瞬息化作一尊,身长九尺,浑身冒着橙光的金刚塑像!
隔着两三丈的距离,金刚塑像朝着杀手连连挥掌。
第一道金光贯穿某位铜铃杀手的胸膛;
第二道金光透过刀刃将对手重伤;
余下几名杀手看出金光厉害,赶忙闪躲,却还是被两道金光追上。
一个被抹去肩膀,一个贯穿腹腔,倒地重伤。
再看两名银铃杀手,见到四名同伴重伤,面色冷峻不变,真气爆发提速,身形消失原地,没入林中难觅踪影。
被视作营地劫难的六位杀手,呼吸间便倒地四人,遁逃两人。
而那尊散发着橙光的九尺金刚塑像,则同守护神一样矗在营地门前,庄严冷峻。
“周队长金刚无敌!”
经过短暂的死寂后,欢呼声似要将整片驻地掀到天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果实形态过分卖相,驻地众人各个兴奋得不能自己。
尤其是之前跪伏地上的新雇工们,当他们看见如梦魇版凶残的铃铛杀手,被周商鸡仔一样拍死地上,那恐惧破灭的感动化作强烈崇拜。
最终,这情绪化作齐声大吼,“金刚无敌”四字,响彻天穹。
周商到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且不说见识过娄洪屠入品似屠狗的凶猛。
只说眼前这群赏金楼的杀手,银铃的看不出深浅,但铜铃的四个,显然没有之前击败的云山匪首给他的威胁强。
可即便是云豹那样的对手,面对初创的“佛光初现”都是一击毙命,何况是眼前远远不及的四个铜铃。
他之所以先手解决这四个,主要是忌惮那两个银铃杀手,只是没想到,见到四个同伴倒地,对方竟然不战而走。
可走了不代表危急解除,大佛果实能力无疑是个新鲜玩意,但并不代表就能将看不清楚深浅的银铃杀手吓住。
对方退去,或许只是想要另寻机会出击。
毕竟人对不了解的事情,总会下意识的拉开距离并进行观察。
对方的应对十分合理,那么周商自然也要利用这份合理,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散去果实能力,金光为之收敛,几个呼吸间,周商肤色回归正常,体型也缩回常态水平。
“危机还未过去,先别着急欢庆,两个银铃杀手随时可能偷袭。受伤的回去屋里,没受伤的留下打扫场地,护卫队员全体回营着甲,进入随时作战待命,全体人员,尽量不要离开驻地!”
站在驻地正门口的周商并不认为击倒四名铜铃杀手就万事大吉,沉着声开始下令。
可他话未说完,林中便传出两道剑啸,树杈横倒,剑气冲霄,隔着百八十丈远,也能清楚感受到其中锐利。
周商心头猛地一紧,便想再次激活果实能力,却见到不远处林中晃晃悠悠走出一位熟人。
严刚一手抓着剑柄,连鞘扛在肩上,另一手提溜着两颗人头。
很显然,刚刚林中两道冲天剑啸所出,不言自明,而更让人惊喜的,便是对方手中提着的两颗人头。
赏金楼的两位银铃,通脉之上的高手,被严刚轻松料理了。
看着状态,好像长剑都未曾出鞘。
这场面,不由得让驻地众人更加兴奋,尤其是那群刚从临渊城回来的伙计。
一路上,他们多次见过这位的出手,将其奉若神明。
如今神明归来,别提这些人心中有多兴奋了。
“严队长回来了,严队长回来了!”
“我早就知道,严队长离开,绝对是东家授意,为的就是诱敌深入,严队长威武!”
“咱们有娄统领,又有周队长,如今严队长也回来了,今后看谁还敢小瞧我们乾坤商行!”
如果说周商的发力是意外之喜,那么严刚的归来,更是让众人大喜过望。
只不过严刚好像并没有回应众人喊话的意思,从林中走出时,便一直将目光锁定周商,饶有兴致的来回打量。
“咚咚!”
跨过铜铃杀手尸体走到驻地前的严刚随手将两颗人头丢地上,就像丢下两颗萝卜。
围着周商走了一圈后,严刚啧啧称奇道:“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同这群虫豸不一样,果不其然,刚刚的把戏有点意思。不是单纯的劈空劲力,也不是拳意锋芒,反倒像某种精纯元炁,可你不是锻体道途的么。”
“还有那个变幻身形的功夫,竟有三分金刚真蕴,但就算娄洪肯教,以你的元炁水准,应该也是用不出来才对。但你确实做到了,甚至没有爆发透支的迹象,奇了怪了,这是什么道理,难道真有天生金刚?”
“有意思,真有意思。等你再练几年,到时打一场。我先去办件事儿。”
自顾自说了一大通后,严刚依依不舍的看了周商一眼,径直向护卫营地走去。
而营地的护卫老人们,则众星拱月似的簇拥着严刚,叽叽喳喳的倾诉着仰慕与思念,亦有不少炫耀着自己的先见之明,认为严刚出走突然,其中必有蹊跷。
不管怎么说,严刚的归来都让商行士气大振,而周商也松了口气。
相较于统领和队长这样的管理职务,他其实更乐意将精力专注在修炼上。
如今严刚归来,或许可以让东主将队长的职务归还回去。
毕竟不管从实力还是从声望,严刚都是更加适合担当队长的那个。
至于自己么,就冲今天他摆平四个统领杀手的功绩,和主动归还队长职务的高风亮节,要些自主修行的时间不算过分吧!?
要是还能把暴徒营带队的工作也一并让出去的话......
周商正想着美事呢,就看到元大年领着好些个暴徒营队员,缩头缩脑的走过来,一群人开口就是抱不平,表忠心。
“周队长,假以时日,您肯定比严队长强,不必理会那群墙头草,我永远支持你!”
“是啊周队长,就算严队...严刚没回来,您也能料理了那两个银铃杀手,摘了桃子还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装什么啊!”
“那群混蛋难道忘了,现在您才是队长啊,竟然就跟过去了,真是没规矩!”
“对,周队长,那些人的嘴脸我都记下了,回头我把名单写给你,这些不识好歹的,可得好好罚他们一下啊!”
“好了好了,都别胡扯了,严队长回来,我不知道多高兴。”
眼看这群护卫七嘴八舌越说越离谱,哭笑不得的周商连忙制止,正要解释,就听见护卫营地传来剑啸轰鸣!
营地中,原本簇拥着严刚的护卫们,此时满脸惊恐,围着药庐站成一圈,无所适从。
而在圈内,烈风剑严刚与丹师王瓜战做一团,剑芒与元炁激烈碰撞,气浪翻飞,轰鸣震天动地。
“严队长,你在干嘛,快停下啊!”
有护卫绝望大喝,满面悲怆。
就在刚刚,进入营地的严刚朝着药庐拔剑便斩,煌煌剑影从天而降,将二层药庐从中劈成两半。
若非材质坚固的丹炉阻了开天剑影一瞬,毫无防备的王瓜至少落个重伤。
虽说避开了剑影,可丹炉却是彻底毁了,随之覆灭的还有炉中丹药,以及整座药庐。
红了眼的王瓜见状,骂骂咧咧的就与严刚战做一团。
但谁都看得出,王大师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元炁攻击,严刚随手一剑便能斩碎。
而严刚的反击,王瓜却得手段尽出才能闪避化解。
你来我往十余招的功夫,王瓜便再也无法维持高强度元炁输出,攻守瞬间易位,严刚剑式一变,剑气纵横若疾风骤雨,招招直逼要害。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王瓜之前一通抢攻无效,正是需要歇息回气的时候,却被对方抓住节奏抢攻,左支右绌下很快身上就挂了彩,被一道刁钻剑气,正中肋部。
好在王瓜战斗嗅觉敏锐,顺着剑势受身躲避,只被剑气开了条半尺深的伤口,但在这般激烈的交锋下,伤口喷洒出鲜血,很快染红了王瓜半边身子。
出血意味着体力流失,久战意味着元炁不济。
拿到优势的严刚剑招再变,三尺剑芒吞吐,青锋化作巨剑,招招势大力沉,刚猛无俦。
王瓜强运元炁抵挡了两招后,便被一剑斩飞,重重摔倒地上,胸口裂着条深可见骨的剑伤。
“三十招,仅仅三十招。”
严刚举着手中剑,眼中尽是惋惜,“初见时我俩境界相仿,那时我要胜你,非得百十招开外,可如今才过去多久,以你炼炁天资,若是一门心思,绝不至如此不堪一击,玩物丧志,即将身死,可曾后悔?”
“咳咳咳,悔你娘,狗东西,要不是老子两天没睡,咳咳咳咳。”
利刃当面,王瓜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惧色,咳血不停,依旧刚强。
“好一张不服输的烂嘴!”
严刚冷冷一句,挺剑便欲刺向王瓜心房。
剑式未尽,一道金光横跨半座营地,直奔其要害。
严刚反手一剑,剑芒吞吐,斩碎金光,望向人群散开通道的尽头,站着尊九尺高的金刚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