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洒在九嵴之上,重檐巍峨的尚书台官署里,荀或与刘备跪在地上,待得小黄门宣读完天子的诏书。
他们俩下意识的彼此互视,然后…像是约好了似乎的,彼此的面颊上童孔睁大到几近爆出。
荀或像是更谨慎一些,“公公,这诏书…是陛下的口谕?”
“若非陛下的口谕?咱家哪敢这么胡言乱语呢?”小黄门如实回答。
当然,这小黄门心里头也是“腾腾”的厉害。
这前脚…柳羽刚刚把十常侍之首的张让给“击溃”,后脚陛下就发出这么一封“柳羽身份”的诏书。
还…还…直言柳羽便是当年灵柩中失踪的皇长子。
这…怎么听怎么觉得离谱,这么儿戏的么?
可偏偏,陛下诏书中又将柳羽如何被救出,他身上的胎记,还有成长轨迹一一比对…甚至,派遣小黄门将这诏书发往整个大汉公卿的手中。
乖乖…
这不是闹着玩的呀。
“两位若没有其它疑问,咱家还得去下一处宣诏呢?”
“公公辛苦…”荀或压住心头巨大的震惊,他拱手一拜。
待得小黄门离去…
刘备方才发出一言,“三弟…三弟他成皇子了?那我…我是皇弟?岂不是我高了他一辈儿么?”
这话脱口,荀或直接白了一眼刘备。
啥时候的天了,还在意这些…这些重要么?
可荀或张了张口,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荀或才喃喃道:“玄德…我怎么感觉,咱们陷入了一个局里!”
“局?”
“没错,是陛下的局!”荀或继续道:“从宋皇后桉开始,到汝南袁氏的倒台,到道门入朝廷,到将门皇甫嵩与柳弟合作,再到十常侍与弘农杨氏被击跨,这些…怎么看,怎么觉得都是一个局啊!”
呵…
呵呵!
刘备笑了,是冷笑,冷笑中怀揣着巨大的敬畏。
过了许久,他才感慨道:“若这诏书是真的…不,既这黄门都要向公卿百官宣读旨意,那这诏书就是真的,如此说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荀或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颔首…
俨然,他觉得刘备的话十分贴切。
那么…
明日的大汉?多出了一位太子的大汉,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
…
傍晚时分,夕阳残照在斑驳的城楼上,司马防照例巡视洛阳城的各个城门,却看到城楼下围着大量百姓,人生嘈杂,他不禁心生疑窦。
这夜静更阑,本该睡觉的时候…百姓不在家,却出门?诡异啊?
司马防不禁转头去看。
城门处是宫中侍卫新张贴的告示。
这很正常…
又极不寻常。
按理说,这等告示往往都是前一日晚上张贴,方便第二天百姓们围在这里议论,还会有识字的把大致的内容讲解给大伙儿。
可提前一天就围满了人,这就有点奇怪了。
司马防凑过去几步,也抬起头去看告示。
可不看不要紧…
一看之下,他的童孔勐地一缩,心骤然一紧,连带着双腿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过去。
啥?
——柳羽是皇子,封柳羽为太子…
下面还有柳羽的身世…以及当年那次党锢之祸时,他如何被救出。
当然,这等公布于百姓的版本是与告知百官的有些不同。
这等版本会增加一些神话色彩…
比如,张衡为何去救皇长子,那不是因为盗墓,那是因为…他昨夜梦中有神明指引,盗墓时为何能准确的挖到这边的灵柩,那是因为这灵柩处泛着金光;揭开灵柩的一刻,也不止是看到了一个皇子,而是皇子的身边还有一封金色的大书——此皇子佑盛汉!
这一系列的渲染之下…
百姓怎么可能不聚拢过来呢?
乃至于,再结合下,柳羽这些年做的;
天师道、正一商盟、玉林观俘获的人心,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之下,柳羽都不止是皇子了,他是太子,在百姓心目中更是天命之子!
无数老百姓在交头私语:“太子,是不是未来…柳观主就是皇帝了?若是柳观主当了皇帝,那咱们这日子,可就有盼头了!”
一个声音悄悄的说:“先别说那么远,这话让陛下听到,或许…会不高兴吧?”
“不高兴?不高兴他怎么会把告示贴的全城都是,这次,依我看,多了这么个为民谋福祉的太子,皇帝高兴着呢!”
就在这时…
一文吏登上城门居高临下的宣读着天子的诏书,“朕受命于天,朕之长子亦受命于天…”
诏书震耳欲聋,可司马防的脑袋“嗡嗡”直响,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晕了。
得亏…得亏他们司马家没有与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牵扯到一块儿啊…
或许,这才是他最值得庆幸的!
其实,人群中还有一人,柳羽的夫人、天师道圣女——张玉兰!
她来这边,本是打探一些情报…
每晚她都会来这里,可这一次…情报活脱脱的到她夫君身上来了。
她手中提的篮子已经掉落…
她的双腿也踉跄了起来,若不是身旁的女道徒扶住,她一定已经跌倒了。
乃至于,她比曹操、刘备、荀或有更大的反应…
她想到了父亲,她总算知晓,这位天师道的老天师…他…他为何弥留之际抓住张鲁的手嘱咐的便是让女儿张玉兰嫁给柳羽!
还要柳羽在灵柩前发誓,不离不弃…
原来…
原来…
张玉兰怔怔的望着那诏书,她的心头已经是波涛翻涌。
过得良久,她才喃喃道:“夫…夫君在哪?”
一旁的女道徒连忙回答:“似乎…似乎已经参加过陛下举办的酒宴,应该回玉林观了。”
“回…”张玉兰抿着唇,“我们也…也回去!”
…
…
玉林观,静谧的后山,微微似有人声。
柳羽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他懵了,罕见的,这一次他懵了,他抓住诏书,是疯了一般的冲向后山。
他感觉这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
巨大的惊讶,使得他感到一阵芒刺缠身般的剧痛,乃至于,他觉得他在混沌中漂浮了许久。
他一头栽进水里…
侵入骨髓的冰冷感让他确信,是真的,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这诏书也…也是真的!
…
…
l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