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一提起阎罗殿主,沉墨心有所感。
“冰云那丫头被我送进乾坤图历练,不知现在是否也在这个世界。”
因为颜冰云和阎罗殿主有特殊关系,沉墨略作沉吟,“此事不急,你去神都一趟,将晋阳长公主的女儿给我带来。”
判官多少知晓一点长公主和阎罗殿主那不可告人的关系,他心想:“老祖果真深不可测,这件事他是如何知晓的?”
他觉得沉墨虽是老祖转世,可一向在崂山,按理说不应该知晓这等秘事才对。
莫非是长青子透露?
长青子也是厉害至极的存在,难不成老祖已经和长青子联手?
唯有如此,老祖才无须瞒过长青子的法眼,在崂山修行。
只是崂山和幽冥教世代有仇,老祖如何能和长青子联手?
判官顿时觉得自己卷入一个天大阴谋当中。
他背心冒出冷汗,可又有一分说不出的庆幸,还好他果断投效老祖,若不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心念电闪间,判官缓缓磕头,“弟子谨遵老祖法旨。”
若是往常,去长公主府邸掳走小郡主,他是不敢的。因为此举必然招恶阎罗殿主。
他还没有能与阎罗殿主撕破脸的实力。
现在嘛,他背靠老祖,哪怕教主重出江湖,判官也不怕了。
作为幽冥教第一位投诚老祖的掌权者,他将来未尝不能坐一坐幽冥教主的位置。
判官心思素来阴沉,此际也不禁心中略喜。
只要把孟婆、阎罗殿主乃至久不出世的幽冥教主拉下水,大家都拜在老祖座下,那他今日也不算受辱,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也。
判官自我宽慰,实是人之常情。
其实一个人遭遇凄惨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以前的故交比自己更惨,心里自然就有了安慰。
当然,这是人性之隐恶,却是不能宣之于口。
有些事,本来如此,只能做,不能说。
…
…
判官离去不久。
崂山中老辈人物,本来对舍身崖隐隐有所感应。虽然沉墨将战斗的气息收束在舍身崖,到底他如今功力也不过普通炼神而已,还是有所逸散,能让崂山那几位修为不浅的长老察觉。
不过还没等他们弄清楚,战斗已经结束,判官便奉命离开。
若是平常时候,他们谨慎之余,肯定会前来探查。
可是另一件事让崂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
但见得长青子闭关的地方,忽有剑气冲霄,天地玄音悠悠不绝,彷佛大道铮鸣。
无形的剑气化作气流,冲天而起,搅动风云。
人人往长青子闭关处望去。
“掌门出关了!”
如此声势,实在震撼非常。
沉墨都不由被老头子出关的动静吸引住。
虽然老头子没能走出迈进天人的那一步,可如今气息,也在天人界限,哪怕沉墨重新踏进入神坐照之境,亦不过如此了。
而且沉墨明显能察觉到剑气里隐藏着一件神兵。
那是老头子昔年随身的一把铁木剑,随着老头子对天人之道的进一步感悟,受到大道侵染,从一把寻常铁木剑,蜕变成了一件罕见的神兵。
换句话来说,若是老头子成就天人,铁木剑便是老头子的成道之物,足以成为崂山立教的根本,能镇压崂山气运数百年。
非是一般意义的神兵。
气运之说,到了沉墨这见识,绝非虚言。
当然,亦不能尽数当真。
气运只能从同级别来参考。
终归到底还是实力说话。
譬如龙虎山,若无那一百零八邪魔被老天师驱使,任凭龙虎山有几千年气运,他师徒二人联手上龙虎山,绝对能把历代天师骨灰都扬了。
罪过罪过。
沉墨只是心里打个比喻,他能是扬历代天师骨灰的人?
顶多和老天师做友好切磋,学习一下龙虎山的不传秘法。
修行不是打打杀杀。
只是打打杀杀在所难免。
众人震惊欣喜之余,往长青子闭关的通天峰去朝贺。
沉墨却没有下舍身崖。
又不是成就天人,有什么好朝贺的。
而且沉墨还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当然不是针对老头子,而是针对通天峰及附近所有人!
他精通五雷正法,察觉到天地间的气机有点不对劲,那是天雷的味道。
果然,没等多久。
上通天峰朝贺的众人察觉到不对劲。
先来的自然是崂山中修为高深的长老弟子。
首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玉玑子。他在原本的历史中,乃是害沉墨成为崂山弃徒的首要推手。
玉玑子有炼神的修为,不过他突破炼神很勉强,仰仗了许多外力,如今比起龙虎山的玉关子都有所不如。
虽则如此,也是炼神。
他越靠近掌教闭关的草庐,越能感受到空气中隐藏着难以言喻的危险。
很快他察觉到,空气里居然有一丝丝细微的电花。
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轰!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天空变得阴暗昏沉,劫云密布。
那冲霄剑气简直像是引雷针一样。
接引天雷下凡。
这是天雷劫。
哪怕玉玑子也只在门中典籍的只言片语中见过,如此还是首次遭遇。
沉墨也没想到老头子会经历天雷劫。
或许这是成就天人必须的经历?
还好有老头子趟雷,否则他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沉墨自然是好生研究观察。
因为有长青子和冲霄剑气吸引天雷,玉玑子没被雷噼死,使得以天子望气术观望通天峰发生事情的沉墨略有遗憾。
成就天人如过河,老头子过河,等于将一份经验展示在沉墨面前。
尤其是他身具五雷正法,这份经验,对他大有裨益。
除非将来沉墨经历的不是天雷劫,否则总能用得上嘛!
沉墨瞧得如痴如醉,一点都不为老头子担心。
因为真实的过去里,老头子已经死过一次了。
现在的结果还能更差?
最差不过一死而已。
只要降低预期,那就不会有担忧和失望。
当然,沉墨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现在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炼神。
面对无孔不入,凭气机感应的天雷劫,对付判官那一套根本排不上用场。
在一力降十会面前,什么计谋巧算,都是没用的东西。
沉墨一动不如一静,暗中观察天雷劫。
持续了大约半日。
这让他对五雷正法的感悟加深了不少。
而雷劫过后,烟尘里,一个仙气飘飘的身影走出。虽然眉毛胡子都没了,身上颇有些焦湖的味道。
可崂山上下,谁敢说这身影没有仙气呢?
长青子双目爆闪精光,有如湛湛青天。手中的铁木剑得到天雷劫淬炼,在他轻轻一抖,褪去外皮的一层黑灰,露出深邃的青色,宛如玉质。
“此剑今后名青木长生剑,可为崂山镇教之宝。”
长青子宏大的声音传遍崂山每一个角落。
如此正了名分,往后青木长生剑就好比是传国玉玺,下一代掌教若是无青木长生剑,法统就会受到质疑。
沉墨心里清楚,真实的过去里,崂山是没有青木长生剑的。
这剑虽是绝世神兵,现今仍旧是镜花水月。
可是,老头子又何尝不是?
他心里略有暗然,复又振作起来。因为修行又叫修真,借假修真。若是他足够厉害,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修行就是要化不可能为可能啊。
今日若以为眼前种种届是虚妄,便以为一直如此,那可就气量小了。
沉墨忽然明白了一点幻境天地存在的意义。
执假为真!
这肯定是涉及到天人之后的修行了。
颠倒梦幻现实。
…
…
长青子定下青木长生剑的法统意义后,便即对众人道:“尔等散去吧。”
长青子在崂山本有无上权威,何况现在。
众人自然一一散去。
待得众人散去之后,长青子回到草庐,可实际上过了一会,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舍身崖上。
他腰间斜斜挂了青木长生剑,满头白发也不知何时长了出来。
只是急切之下,头发很有些生硬,颇有点爆炸头。
跟往常仙气飘飘,仙风道骨的形象,相去甚远。
长青子却不管了,他要让小徒弟见识见识。
因为长青子感应到沉墨已经炼神了。
这完完全全出乎他意料。
他本以为还要等十年,沉墨经历一番磨难后才会炼神。哪知道沉墨悄无声息就成了。
长青子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弟子太天才也不是好事。
他原本打算自己熬不过心魔,过些年就顺其自然坐化掉。
更没想到沉墨帮他破了心魔,且自行突破炼神。
计划赶不上变化。
沉墨年纪轻轻成就炼神,此刻肯定充满傲气,他得压一压,免得妄心滋长,反而对他成就天人不利。
好吧,这些都是借口。
长青子就是想显摆一下。
他身上已经有很浓郁的天人气息了。
是时候让炼神的小徒弟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长青子缓缓释放自身的天人气息,很是漫不经心。
沉墨却一无所惧,一脸奇怪:“师父,你是不是突破之后,没法收敛自身气息。”
长青子:“……”
他默默收回天人气息,轻咳一声,“沉墨,你突破炼神了,很好很好。切记不要骄傲自满,注意打磨根基。须知根基越是深厚,突破天人的希望越大。”
沉墨“嗯”了一声,“弟子正是觉得根基不足,方才废功重修,稳扎稳打,花了两年才突破到炼神。”
长青子本来颔首,突然间反应过来,一脸震惊,“你还废功重修了?”
因为沉墨废功重新的速度很快,而且隐藏气息,长青子没有细致观察,自然没察觉到这一段。
只是沉墨到了炼神,气机无论如何也瞒不过长青子。
沉墨:“我说了我是天人转世,已经觉醒前生,师父怎么不信?”
长青子差点都以为小徒弟说了胡话,可他小徒弟就算不是废功重修,这个年纪突破至炼神,亦是千古罕见的。
他不禁凝神细细察看沉墨的气机,发现他气息浑厚,流露体表的真炁精纯,比他都丝毫不差。既有崂山的玄门正宗,又有难以言喻的神妙。
他心里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小徒弟的修炼法才称得上玄门正宗。”
绝对是错觉。
莫非是何方妖孽,以邪法迷惑我。
他凝重道:“沉墨,你老实说,你当真是天人转世?如果有什么妖魔邪祟附身你,你说出来,为师定能保你周全。”
沉墨:“师父我确然是天人转世。”
长青子:“好,为师姑且信你,你说你是哪位上古天人?”
沉墨:“我觉醒前尘太晚,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前世姓云,也是崂山弟子。我还收了一个女弟子姓林,对了,她的转世之身我也能察觉到大致方位。”
他指了指一个方向,正是万劫谷。
长青子震惊不已。
他知晓姓林的女弟子是谁,正是崂山立教以来唯一的女掌教林英林祖师。如今转世为巫族,叫做巫红。
巫红正是他送回万劫谷的。
这等隐秘,他从未和任何人吐露过,即使巫红自己也不知晓。
而林祖师的师父正是云掌教。
这么说来,沉墨岂不是他太师祖的太师祖转世?
沉墨见长青子一脸震撼,又说了一段乾坤两仪剑的秘诀,这正是林祖师透露,乃是崂山绝秘,如今早已不全。哪怕长青子也只知晓大概。
沉墨一段口诀念下来,长青子愈发深信不疑。
沉墨又说起崂山功法的精妙,句句切中要害,许多非是长青子这等境界不能体会清楚。
到了后面,长青子不得不信沉墨当真是云掌教转世。
沉墨最后又轻轻叹一口气,“其实师父你在舍身崖下偷听我传子默功法之事,我早已察觉。之所以遮遮掩掩,乃是为了让你破除心魔。”
长青子心神一震。
这等点化的手笔,若不是天人级别的见识,决计做不到的。
他喃喃道:“你当真是云祖师。”
沉墨轻轻颔首。
这是沉墨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否则他也不好向长青子解释自己出现的异变,以及真正来历。
师父,只好委屈你了。
好在沉墨尊师重道,轻声道:“师父,今世弟子得你渡化。所以咱们也不必太讲究辈分,往后各论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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