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测试结束了,太子修为七品,满足了继位的条件。
众臣长出一口气,在梁季雄相送之下,相继离开了苍龙殿。
严安清抱拳告辞,梁季雄道:“内阁诸事,还得有劳严公,若是要事不决,可直接询问太子。”
礼部尚书秦祝轩告辞,梁季雄道:“新君登基大典,有劳足下操持。”
吏部尚书闫博元告辞,梁季雄道:“官员任免之事暂停,待新君继位之后再做处置。”
皇城司指挥使钟参告辞,梁季雄道:“新君登基在即,京城近两日务必保持安稳。”
瑾王梁怀瑜告辞,梁季雄一把将他揪住:“你留下。”
梁怀瑜哆哆嗦嗦喊一声道:“来,来人呀,寡人旧疾复发,快送寡人回府休养。”
他带了不少侍卫过来,侍卫们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梁季雄教他们该怎么做:“想死的,都留在此处。”
话音落地,众人飞奔而去。
梁季雄看着瑾王,微笑道:“你自己算算还有几日阳寿?”
瑾王颤巍巍道:“宗室所剩无几,圣威长老,你饶了寡人一回。”
“是呀,宗室所剩无几,我苍龙卫也所剩无几,”梁季雄微笑的看着瑾王,“你蹉跎一生,也没做过什么正经事,自今日起,来苍龙殿做个苍龙卫吧。”
瑾王梁怀瑜,以八十六岁高龄进入苍龙殿,成为一名苍龙卫。
这可不是把他软禁起来,梁季雄当真要好好操练他一番:“给梁怀瑜更衣,一会我先帮他松松筋骨!”
梁怀瑜跪地哀嚎:“长老,我知错了,您饶了寡人吧。”
梁季雄神色冰冷道:“时才你身边的那名侍卫是谁?”
梁怀瑜道:“寡,寡人……”
梁季雄笑道:“剐人,你怎么知道我想剐人?”
梁怀瑜急忙改口:“我,我今天带来了六十多名侍卫,不知长老说的是哪一个。”
“你不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梁季雄捏住了瑾王的手腕,一把老骨头咯咯作响。
“长老,长老,我,我真是……”
瑾王不是个带种的人,强忍着剧痛不说,看来是眼下不敢说出来。
不敢说出来也对,梁季雄感觉到那侍卫身上有一股隐约的霸气。
这事情可能涉及到宗室。
难道宗室之中还有我不认得高品修者?
为什么那侍卫如此眼熟?
大殿里,还剩下徐志穹、太子和何芳。
梁季雄把瑾王丢在一旁,回身对太子道:“玉阳,带上志穹和阿芳,去商议登基的事情吧。”
三人答应一声,正要离开大殿,徐志穹走了两步,哆嗦了三回。
一、二、三……
身体里有金豆子正在剥离,每剥离一次,徐志穹哆嗦一下。
梁季雄关切问道:“志穹,你怎么了?”
这可怎么解释?
徐志穹看着倒在地上的瑾王,心生怜悯之情,决定让他背锅。
“刚才瑾王身边一名侍卫,好生强悍,我被他气机震了一下。”
梁季雄紧张起来,对太子和何芳道:“赶紧带志穹去后园歇息!”
三人去了后园,梁季雄上前拎起了瑾王:“立刻告诉我,那侍卫到底是谁?”
瑾王连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就是我府上一名寻常侍卫。”
梁季雄笑一声道:“看你这把老骨头都朽了,我把你好好拾掇拾掇。”
……
到了后园,徐志穹在床上歇息片刻,金豆子基本剥离光了。
三百颗,是上次的三倍。
这一次是因为什么炼化了功勋?
我没杀人,肯定还是因为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我选择信任李沙白,在太卜崩溃的情况下,李沙白打败了瑾王的侍卫,挫败了瑾王的阴谋。
如果没有挫败瑾王,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瑾王会顺利登基,成为一名昏君,然后为祸大宣?
难说。
就算太子的修为暴露了,二长老也会想方设法阻止瑾王登基,只是这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尤其是在瑾王身后有高人相助的情况下。
他的那名侍卫到底是谁?
剥离下来的功勋开始炼化,徐志穹的身体越发虚弱,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殿下,你且帮我看一眼,那邪祟来了么?”徐志穹担心穷奇残魂又跟上来。
太子瞳孔充血,看了半响,摇摇头道:“我看着是没有,妹子,一会你带志穹再去找李画师看看。”
一听太子叫妹子,何芳有些不是滋味。
“兄长,你知道我的身世么?”
太子点点头道:“多少知道一些,你的生母,是当今皇后。”
徐志穹道:“如此说来,你二人同父同母。”
太子摇头道:“同父,并非同母,我的母亲是皇后,但不是当今皇后,当今的皇后姓何,是十年前的安淑妃,我的母亲姓柴,如今是安淑院的那棵血树。”
何芳闻言低下了头。
对于这样的结果,徐志穹并不感到意外,他早就有过类似的推测,但还是想听听太子讲述当初的细节。
“十年前,安淑妃突然发疯,母后前去探望,整整一日未回,次日,等皇后回宫时,我就知道她不是我母后,虽然长相一模一样,但我一眼就看出她不是我母后,
父皇在当日下诏,安淑妃重病,不宜居住在宫中,将她送去了安淑院,实际送走的是我母亲,
两个月后,我偷偷跑出皇宫,去了安淑院,结果看到了那棵血树,
母亲变成了血树,我现在还记得,她用枝叶缠住了我,想要吃我血肉,可最终又放过了我,
我像丢了魂一样回到皇宫,这件事被父皇和何皇后知道了,他们想要杀我灭口,又担心引来流言,我假装被安淑院的血树吓疯了,就这样一直装疯卖傻,苟活到了今天。”
何芳咬咬嘴唇道:“兄长,我对你不起。”
太子笑道:“这与你何干,又不是你的错,当年都以为安淑妃没有子女,没想到她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你是如何流落到了民间?”
何芳摇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知,我还不记事时,就被送到了宫外,被我舅舅以养女名义养大,十二岁那年,舅舅病逝,我被送到阴阳司,成了太卜的弟子,
十五岁那年,太卜把身世告诉给了我,只说我是当今皇帝的女儿,没说为何将我送出了皇宫,
我也不在意,我只想在阴阳司里当个阴阳师,跟着太卜多得些修为,在这繁华的大宣多活几年,可我……
我母亲害了皇后,我还来与你争皇位,殿下,我委实对不住你,我这就去找李画师,请他收回那纸契书,我还回阴阳司就好。”
“这是什么话!”太子放声笑道,“十年,足矣,且看这十年间,我如何守住大宣这份繁华,等十年后,再看你会有一番什么样的作为。”
“殿下,我……”
“这是好事,我也想多赚些修为,在大宣多活些年月!一会咱们商量一下政务,平章军国重事,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两人相视,何芳眼中满是钦敬。
徐志穹觉得自己有些多余,等功勋炼化的差不多,他离开了苍龙殿,独自去了李七茶坊。
李沙白满身绷带,看来伤的不轻,见此情景,徐志穹推测出了原因:“你与瑾王部下的高手交战了?”
李沙白点头道:“我平生从未遇到过这等强敌。”
“平生?”徐志穹一愣,“你曾与血生孽星交过手。”
李沙白思忖片刻道:“彼时的孽星尚未完全复生,以他当时的战力应该不及这位高手,而且我怀疑此人尚未出全力。”
把李沙白伤成这样,还没出全力?
这种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为瑾王做事?
不用问,他是借瑾王之手来阻止太子登基的。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伤势虽重,可李沙白没差了礼数,给徐志穹沏了杯好茶:“徐千户,多亏有你良言相劝,李某险些铸成大错。
想我活了这多年月,而今还是看错了人,瑾王当真是个祸害,倘若让他称帝,后果不堪设想。”
徐志穹连连摇头道:“今日多亏李画师相助,该道谢却是徐某,徐某还有一事相求,请李画师看上一眼,徐某背后可有那邪祟的踪影。”
李沙白摇头道:“那邪祟不在,徐千户可知晓那邪祟的来历?”
徐志穹道:“不敢说知晓,只有些推测,李画师,你曾见过穷奇外身,还留下了一幅画像,可否将此画像借徐某一看?”
李沙白思索片刻,摇摇头道:“今日却非良机,我有伤在身,恐抵挡不住那画卷的邪念,此事须待李某伤势复原。”
徐志穹点点头。
他又为徐志穹倒了一杯茶:“徐千户背后的邪祟,莫非与穷奇有关?”
徐志穹端起茶杯道:“我怀疑他是穷奇残魂。”
“残魂……”李沙白若有所思。
徐志穹赶紧问道:“李画师,你可曾见过穷奇残魂?”
李沙白摇头道:“未曾见过,只有些耳闻,当年大宣太祖皇帝与怒祖决战于南野,四凶魂魄都被苍龙真神封印了。”
“苍龙真神独自封印了四凶?”
“据说白虎、朱雀、玄武三位真神也有相助,但出力最多的应该是儒家星宿。”
星宿?
徐志穹问了一句:“儒家那时便有星宿了吗?”
李沙白点点头道:“早在大乾朝时,儒门便自称有了星宿。”
这和《怒祖录》的记载不太一样,按照《怒祖录》的记载,太祖皇帝和儒星分食了怒祖,才双双成为星宿。
徐志穹又问:“可知四凶被封印在了什么地方?”
李沙白摇头道:“这我却不知,十几年前,据说穷奇残魂出现了在望安河畔,当时我身在北境,未能亲历此事,只听说穷奇残魂被林天正和武栩打散了。”
他只提起武栩和林天正,看来他并不知道师父的存在。
李沙白轻轻抚摸着茶杯,神情异常凝重:“先是在昭兴帝身上看到了饕餮残魂,而今穷奇残魂又重现人世,难道四凶的封印被破解了?”
一声雷响,大雨忽至。
看着乌云之下的京城,李沙白满脸忧色。
“今日出现在苍龙殿的高手,不知和四凶有何干系?”
徐志穹微微摇头,他也想不出个端的。
李沙白在半空摸索片刻,摸出一匹锦缎,交给了徐志穹:“百花庄已毁,百花锦已成绝世珍宝,幸亏李某当初买下不少,这一匹锦缎,便赠与徐千户了。”
徐志穹轻抚着那流水般的锦缎,向李沙白道谢。
李沙白笑道:“十年之约,君万不可食言,十年之内,李某愿与君共守大宣繁华。”
……
苍龙殿中,瑾王抓着一根铁杠,把身体吊在半空。
他双臂抖战,就快支撑不住了,在他脚下是一片烧红的炭火。
梁季雄坐在炭火旁边,看着瑾王道:“怀瑜,累了便下来歇歇。”
老贼,我特么下得去么?
“长老,我把实情全都说出来了,那名侍卫是我从街上雇来的,我看他有些本事,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跟我一起来苍龙殿。”
梁季雄笑了,一百两银子能雇到那样的角色?
“怀瑜,你平时耽于酒色,这体魄却该好生磨练。”
“长老,我撑不住了,当真撑不住了……”
一声炸雷响起,苍龙殿中回音不断。
梁季雄暂且把瑾王关押起来,立刻去了正殿。
这是星君降临的征兆。
梁季雄在前殿等了半响,听到了顿顽星君的声音:“季雄,皇位更迭,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不告诉我?”
告诉你?
上次向你祈祷一日,你说了一句“干我甚事”,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星君既然问起了,梁季雄且把前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今天测修为的事情,顿顽星君甚是恼火:“梁怀瑜这狗贼,社稷遭遇倾颓之危,却敢出来上蹿下跳,立刻将此贼诛杀,提他人头来见我。”
梁季雄一愣:“星君,梁怀瑜或许知道些机密,且待我严加审讯……”
“不必审了,立刻杀了他!”顿顽一声咆哮,苍龙殿一阵颤动,“大宣被梁显弘糟蹋的不成样子,梁怀瑜又要出来为祸,像这样的宗室败类绝不能留,立刻杀之!”
他这是怎地了?
星官不是不理凡间事么?
怎么这次这么上心?
梁季雄无奈,去了监牢,不多时,把梁怀瑜的人头提了回来。
顿顽星君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先去吧,我单独问他几句话。”
他要审问魂魄?
梁季雄不敢再问,立刻退出了大殿。
一阵威压袭来,瑾王的魂魄从头顶缓缓出现。
临死前的恐惧尚未消散,瑾王的魂魄抖作了一团。
“怀瑜,莫怕。”低沉的声音来到耳畔,瑾王感觉自己的魂魄要散了。
“你且告诉我,你是何时何地遇到的那人?”
“三天前,就在三天前,我三天前在西集街边遇到的那个人,他说他是……”在极度恐惧和威压之下,瑾王想说出实情,可顿顽没让他说下去。
“怀瑜,莫再说了,我知晓了,怀瑜,莫怕,享过一世富贵,你也该知足了!”
一声低吟在苍龙殿内回荡,瑾王梁怀瑜的魂魄,在剧烈的颤抖中,化成了一片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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