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淅淅沥沥的牛毛细雨又是不期而至,白色的细密雨丝笼罩着北海和北海旁的别院,无数雨点落下后溅起一层白色的水雾,连接成片,最终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白雾茫茫。
在白雾中,房顶上的黑瓦格外鲜亮,于雨雾朦胧中若隐若现,瓦片上的雨水汇聚成细细水流,沿着屋檐挂角而下,垂下一条条银亮的细线。
好似画中人一袭白衣,撑着白色的油纸伞,在这白色的雨雾中,走进了北海别院。
两名女子携手来到后府的琉璃阁中,温了一壶热茶,就着阁外的细细春雨,说起女子之间的私密话。
这些年来,几乎月月如此。
镇北关的这座雄城内,有三名女子,三个绝代风华的女子。
闻人平心,鱼红袖,林瑾瑜。
三个女人的对话正在继续,鱼红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开口道:
“林皇后,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现在朝堂上这些所谓的世家,在姬南珏走了之后早就树倒猢狲散,各自奔前程,你想要把他们重新聚拢起来,可要费一番手脚。”
“......”
林瑾瑜笑了笑,只是笑意中泛起了一丝冷意:
“东国是我和她一起建起来的,这些世家也有本宫出的一份力,若不是东国这些年放任于他们,他们岂会有今天?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如今这些人学会了本事,翅膀硬了就想单飞,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闻人平心放下手中的茶碗,笑道:
“这话说得霸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林瑾瑜澹澹道:
“一盘散沙,逐个解决就是了。该留的留,不想留的,就去当个死人,反正姬南珏活了,本宫等得起。”
“......”
三女的面前摆放着一张图纸,其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如今东国的大势。
三王将东国分成了三块儿,而现在正在对峙的,便是西荒支持的姬同知,和占据霞水关西临姬同知西州的姬北望。
如今姬同知将大部分兵力囤积在了北冶山,目的便是以此地充足的补给为根据地,同姬北望打一场持久战。
这一场动乱,对远在千里之外的镇北关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街面上和城外骤然多了许多逃难过来的灾民,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虽说林瑾瑜也曾开仓施粥,不过与庞大的灾民数量相比较起来,还是杯水车薪,只能算是勉强湖口,暂时饿不死人罢了。
那些早早逃过来的灾民还算好的,最起码能进到镇北关内,再晚些时候,不许灾民入城,后来的那些灾民就只能在城外栖身,好在镇北关靠海,倒也不会有冷冻之虞。
闻人平心望着地图,黛眉轻轻一挑:
“林皇后,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若是我们将眼光放在二十一州之外,姬同知选择的北冶山很有意思了。”
“现在姬北望的西面紧挨着西州,而东侧便是姬同知所在的北冶山,北方是北海,南侧则是姬平生......姬同知此举,呈四面夹击之势,几乎是将姬北望锁死了,孤立无援。”
“这也是为何姬北望要拉拢佛门和姬平生的原因吧,只有将姬平生拉拢过来,才有一息翻盘的机会。”
“......”
孤立无援。
这个词语很有意思。
鱼红袖的眸子一眯,随后便是捂嘴震惊道:
“你是说,姬同知想要放荒修入二十一州?”
西州是姬同知的属地,若是他真的脑子一热,放荒修大军入西州的蓬来关——那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东国再如何动乱,关起国门,那是二十一州人自己的事儿,可是一旦西荒参与进来......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卖国贼了。
大逆不道。
林皇后澹澹开口道:
“姬同知都能说出让本宫做他的皇后这句话来,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这个男人已经对那个位置近乎渴求的疯了。”
“......”
三人沉默不语。
放西荒入关,光是想一想就有些后怕,至少也要落得个万古骂名。
“算算日子,苏北也要来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鱼红袖说了一句话。
“嗯......”
“这个小子可算是要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心里面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师姐。”
林瑾瑜沉默了一会儿,紧了紧身上的长裙,小声道:
“本宫累了,你们聊。”
说着便是转身离开了此地。
闻人平心同鱼红袖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为何每次提及苏北,林皇后总是会心神不安,就好像是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一样。
“你说——会不会真有这个可能?”
“嘶——北北不是那样的人吧。”
“那这怎么解释?”
“可是,北北做不出来夫妻通吃这种荒唐的......”
“徒弟都吃了,夫妻算什么?闻人平心啊,你的脑袋全都长在胸上了,你现在还没有看清那小子吗?”
“死鱼,就你看的清?”
“......”
......
而此时的苏北正躺在一张摇椅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乱世逢灾年,柳榆槐樟,沿着溪水错落生长,因为这几日刚刚下过大雨,因而洪水泻过的痕迹十分明显,一些老树挨着河水的树根虬结裸露在外面,落水干涸的河道上散落着一些枯树干。
一株垂杨柳下,斜斜的一块青石,石下汇成一方湍旋清澈的河水。
此地距离镇北关不过千百里的路程了,赶了几天的路,苏北眼见得寻到了一处风景优美之地,便是在此地小憩片刻。
斑驳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人错错欲睡。
一要鱼竿儿矗在他的身前,鱼漂儿在水面上轻轻地打着晃儿,鱼儿早脱了钩,却无人去换上鱼饵。
姬南珏见苏北有了倦意,便是轻轻将温润柔软的小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拉过一旁柔滑的被子替他搭在腰间,然后踮着脚尖儿悄悄地走开了。
苏北自然是有所察觉,抬起眸子,便是看到她端坐在一棵大树下,手中绣着什么东西。
这可谓是难为她了,当男人这么多年,如今拿起女子的针线活,可谓是一步一扎......她想要给苏北绣一件长衫。
自从知道苏北的伤病有救了,单无澜的心情可谓是好了太多,此时正同单无阙躲在水里面,难得的生出了几分童趣,正在抓鱼。
今天晚上,她们准备亲手做一道大餐,给苏北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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