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的话语，方行陷入了思考。

    妖魔。

    食物链的顶端。

    以武者为食？

    莫非眼前的这位和上次遇到的那女子就是这种东西吗，他们全都拥有修复自身的力量，而不是武者二血的一次。

    “也就是说，他把我不灭心灯的力量，当成了什么世家妖魔的血脉。”

    或许别人遇到这种事情可能会很懵，但方行凭借着自己前世的智慧和种种见闻，再加上这段时间的遭遇，让其很快的理解了这大概是一种什么样子的存在。

    可惜他并不是那种东西，自身的力量也不过是心灯赋予。

    话说回来，自己现在的样子和这两个怪物确实很像，难怪会被对方误认。

    心灯为上古人类的力量，一旦觉醒永远存在，并不需要什么血脉的消耗。

    眼前的身形说世家在未觉醒之时与人类差不多，而且人族也是有着这种力量的只不过是被掩埋了，岂不是说人类也是一种妖魔？

    人魔，亦或者人妖？

    面对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老者，方行撅起嘴巴讥讽起来：“你不是也有这种力量吗？”

    陶毅脚步一顿：“嘿嘿，比不得你这种世家贵子。但现在确实是我更强大，与我融为一体吧，助我成为真正的妖魔。”

    欲望早已遍布他的心神，充斥了他的所有。现在他只想一个目标，那就是将眼前的身影，将方行彻底吞噬，将自身补全。

    仓啷一声。

    方行手中的大刀抬起，舔着嘴唇面向眼前的影子。

    “彼此彼此，在下对你的想法也差不多呢。”

    原来对于源能的加成，比邪灵更多的东西就是这个。

    就是妖魔啊。

    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刚巧有一个，并且实力还没有超越他的想象。口水止不住的流淌，七原罪的贪婪同样浮现而起。

    “那就看一看，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吧。”

    现场的气氛终于抵达到顶点，战斗可谓是一触即发。却谁都没有率先出手，因为他们还在激发着自己更深处的力量。

    陶毅身上的红毛终于长到了极限的长度，密布全身。同时他的嘴巴和鼻子也尖锐的鼓涨了起来，断掉的臂膀也一并长出。整个人就像站立着的豺狼和虎豹，在没有一点人的样子。

    “这是我的全力，不胜则死。”

    他已经将所有都赌在了这一步，堵在了将世家血脉吞噬超脱一切的这一步。因为这次的机遇实在太难得了，倘若错过，陶毅都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是何样子。

    所以将血丘山主留在自己心脏处的妖魔之血激发到极限。事后倘若没能将对方解决，已经不用别人动手，就会自行崩溃而死。

    另一边方行也不是干站在那里等死的。

    心网的力量，继上次面对白级中品的邪灵之后再一次完全激发。覆盖周身的纹路中，条条血气蒸汽由身上而起，并升腾向天空。

    此刻他的模样就如同开启无双的鬼神吕布，手持神兵散发出无穷的威势和锋芒，相信纵然面前是千军万马，也敢一人破之。

    方行其实是可以跑路的。

    他面前的敌人却并没有给他感觉到足以碾压他的危险。因此心中那股将对方完全吞噬的贪婪，留住了他的脚步。

    “看看，看看你现在的姿态，你还敢说你是人类？”

    陶毅摊开手，指着方行浑身血网鬼神般的姿态。

    “这分明就是血脉觉醒时的样子啊。”

    “呵呵，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虎魄刀锋，指向前方。

    “来吧，畅快的厮杀。”

    寂静。

    但两人全都知道，这一切也只不过是真正危险到来前的最后宁静。

    吼～

    两道颜色各异的红光发出刺眼的冲击，照破所有，并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

    怪物身上的红光，乃是略有妖艳的猩红之色。而方行身上的光芒却是炎热蒸腾的血气，所形成的大日一般。两者的力量略有相同，却又本质不同。

    长达近乎一米的利爪让人看到就感觉胆战心惊，并且由于其本身就掌握着人类的武技，攻击起来各种角度更是刁钻无比，招招狠辣直往命门和身上的弱点处而去。

    当啷。

    二十锻虎魄正面挡住了这一爪，又凭借着自身的长处让妖魔化的怪物无法近身。

    其实对方的攻击距离已经算很远了，可奈何虎魄刀更加的长。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尤其是在这种没有任何阻拦之物的空间场地，挥动起来更是如此。一刀劈砍砸向地面，将脚下炸出了个深达三米的裂缝。坑中却没有任何影子，显然是被对方躲开了这一击。

    “不错不错，我现在倒有些怀疑你的身份了。既然不是来自总帮，你究竟是何处分舵的天才？”

    老者一边挪动身形，一边口中止不住的赞叹。

    对方的力量越强他就越是渴望，望梅止渴已经不够了，现在的他要亲自品尝。

    方形眼中爆**光，再抬刀抵住对方的这次攻击，并左手摸出三柄飞刀，朝着前方疾射而去。

    这三柄飞刀除了一柄在其身上划出了道伤口，剩下全都被打碎开来。可他却并没有气馁，反而乘胜追击，除了时不时的飞刀，也在继续以大开大合的刀法正面压制。

    久攻必胜，久守必失。他就要以这狂风骤雨的攻击一直将对方压制，直到出现破绽随后一刀斩之。

    “我也很疑惑阁下的身份，听说黄石县分舵有一副舵主被称为陶老。”

    “哈哈，就是我，你知道了又如何，因为你没有活着回去的机…咳。”

    正想要说着什么的陶毅忽然身影急速暴退到十数米开外，他捂着刚刚被飞刀划破道伤痕的地方，惊恐的看着已经逐渐泛蓝的伤口。

    抬起头，咬着牙，一字一顿。

    “你…下…毒？！”

    似是问话，其实就是确信。

    方行一副你终于发现了，很自然随意的样子，伸出左手比着点点的大小：“不错，在刀上稍微加了点东西，你不会想要感激我吧。这就不用了，你的命就是我最好的奖赏。”

    “我干尼玛。”

    陶毅止不住的破口大骂。

    两者赌上一切，拿出所有的全力一战。没想到对方如此阴险，竟然在武器之上涂毒。

    尤其是那个样子，那个能耐他何的模样。

    更让其恨不得直接上去撕烂对方的脸。

    话说回来，正统的妖魔是不怎么怕凡人武者的毒的，因为无限修复的身体可以将所有毒素代谢出去。

    可他仅仅是获得了一点血脉恩赐的杂种罢了，能够修复的能量是有限的。刚刚治疗了自己两次的手臂就已经快达到极限。更别说最后剩余的力量全用来变身半妖姿态了。

    所以此时他面对这早已弥漫了半个身躯的毒素，已经束手无策。

    右半边的身躯有些无法行动，渐渐的感知不到。

    如果时间继续这么流逝下去，毫无疑问他必然会失败，也只有将一切都赌在最后的一击。

    自己的所有都赌在这一下。

    “我要你死！”

    方行：“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吧。”

    嘭——

    虎魄横扫。

    刀锋破开数百米的血瘴，命中了眼前之敌人，并朝着远方的天穹急速而去。

    可没有就此结束，他单手持刀，两条大腿在地面之上疯狂奔腾，所过之处大地破碎，花草也被血气蒸发枯萎。

    手中的刀兵也在这时间不停的汇聚着强大的力量，种种力量尽数接加持到一起。周身所有逸散的力量也全部收缩在其中，甚至就连刀兵的本体都开始不停颤抖，这是内部蕴含的力量已经快达到极致的程度。

    “吞天。”

    刀芒离体而出。

    没有曾经那一次千米范围的震撼。反而将一切都凝结到了一点。可这一点，却远远超越了过去。

    辉煌的刀光闪过。

    咔～

    大地掀起烟幕，刀锋没入其中，也不知究竟是否斩到了对方的身上。同一时间，烟幕后蹿出了道红到发黑裂开大片伤口的身影表示刚刚的那刀成功命中。方行也在这时感觉到了危险，他将虎魄守在胸前，保卫前方。并在这极致的危机下，抓住机会斩出了最后的一刀。

    “斩！”

    “杀。”

    ——

    大地之上的烟尘慢慢退散，此刻的长丘村，已然被两者的战斗毁灭了近半。好在大多数的村民都是身强体壮，平时上山打猎，眼睛也特别奸，一个个早就跑没了身影。

    片片刀锋划过的裂痕和利爪撕开的缝隙弥漫方圆千米之地。

    “嗬…嗬。”

    怪物的脸上出现了道笔直的血缝，随后半个小脑滑落坠地。这是方行的最后那击造成的结果，是与对方近身之时，以命换命斩出的一刀。

    与之对相对，他所付出的代价则是。

    啪嗒。

    左手的臂膀由于抬刀时距离对方最近，被利爪硬生生的斩成了四段，坠落掉地，同时还有无边的剧痛伴随，这是四肢被彻底废掉了一边。

    若是对于普通武者来说，没有达到二血还有机会复原，已经达到二血那此生往后也就永远是个残废了。

    就算将地上的手臂捡起，寻来天下最顶尖的医师，为你使用大药续接而上，以后你的这条手也永远不能承受任何大的力气。

    可方行却并不被包含在这两方之内。

    因为从二血之时的特效，他就已经逐渐偏离了人类的道路。

    怪物的脑袋，能看到也在缓慢回复，可这速度实在是太慢太慢了。更别说他本身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妖魔，而且受到伤害的还是最关键脑部。此时，由于半个小脑被削掉和毒素的弥漫，身躯也已经无法操控了。

    换一句话说，这一场战斗。

    他彻底谢幕。

    意识还未完全消散，抬起头两者对视。

    陶毅看到方行的臂膀处，那被断裂的根部有条条肉芽在疯狂的抽离拔丝，血管更是从其中长了出来，迎空飞舞，好似某种诡异的魔物。

    方行自身也能感觉到，因为战斗使自身全面的爆发，不朽心灯似乎被加入了柴薪，燃烧得更猛更旺，所以他自身的恢复速度也要远远超越平常。

    单手右臂甩着大刀朝着即将死亡的陶毅大步前行，身后的血气也隐隐化作自身的形状，在那里修炼成型。

    嘎吱。

    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目视着怪物的身影，不言不语。

    半跪在了地的老者抬起头，感受着面前正在冉冉升起的火焰，以及自己那正在消逝熄灭的火光。他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抓了个空。

    声音干涩沙哑，有种无助之感。

    “啊，这力量，已经开始觉醒了吗。”

    双膝跪在地上，头颅也垂了下去，身躯也终于抵达极限即将崩溃。

    “果然不愧是世家之人，哪怕是遗留在外的血统，也比我们要高贵的太多，强的太多了啊。”

    人之将死，真正的心中之想也终于倾诉而出，就算他面前的人是将他杀死的元凶。

    “可是我不甘心啊，为什么只有人族被限制，其他的百族众生全然无恙？我付出了那么多，我的一生，我的所有，却依然无法达到你们的阶级。”

    最后的一丝血肉聚合，方行紧紧的攥着左拳，感受着这完美无瑕的新生，同时目视眼前陷入绝望的副舵主陶毅。

    “你们还真是幸福啊，出生就在终点。”

    他躺在地上看着上方的人影。

    “我用了一辈子去追寻你们的脚步。”

    方行：“我是人，现在是，未来…”

    陶毅：“未来也是吗？”

    没有回话。

    然而地面上的人影却依旧在那里继续诉说着一切，诉说着自己的过去。

    “妖魔们是那么的强大，你没有见过，所以不知道。任凭武者在怎样挣扎，也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不要以为我被你斩杀，说的就是虚假。这一切也只不过是因为我自身太脆弱，是因为我拥有着人类血脉的拖累罢了。”

    声音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小。

    “曾经，我也有豪言壮志，面对妖魔屠戮人类，也曾雄心势要杀死所有。可到最后，随着朋友、好友一个个倒在前方，见到许多天骄也无法逆天改命。

    所以啊，我悟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