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
小锦不知道的是,关月之方才说的一番话,不仅是讲给她听旳,同时也是讲给其自己听的。
原因是,眼下的关月之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王戊在她心里的分量,似乎真的有些重了。
不得不承认从个人的角度来看,她对王戊已然颇有好感。
这人的性子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必要时却总能靠得住。关月之几乎从未想过去倚靠别人,可此番的武林大会,王戊却让她切实地有了一种,自己可以放手将一切都交给对方的感觉。
另外同王戊待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分外轻松,没有过多的压力更不必鞭策和督促自己。仿佛只需要淡笑着享受当下,日子就会永远安稳的过去。
如此的体验,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显然是非常陌生的。
关月之是高压与集权之下的产物,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谋权与人心。
可刚刚,在念及王戊的那一瞬间,她却下意识地想要避免让王戊涉身险境。
这才令其猛然惊醒,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对此关月之无疑是有些慌乱的,甚至心生出了一丝惶恐。毕竟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和王戊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这点,从她至今都没有告诉王戊,自己真正的名字上就能够看得出来。
她不喜欢不确定的东西,除了小锦之外,她也不需要其他可以全然信任的人。因为不确定代表着容易被改变,而信任又伴随着风险。
故而,她同样不喜欢不受控制的情绪。
可王戊,却已经让她产生了那么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辟如去回避一个选择。
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拿出处理朝政的态度来说教小锦,因为她亦要借此警告自己。
对于王戊,她可以不过分苛责,但也绝对不能有心庇佑。
将对方当成一个普通的,可以招揽利用的人手,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这才是最恰当的决断。
是了,王戊与白嫡的关系匪浅,自早先就有几分纠葛。
若是想通过接触白嫡,深入地调查一番邪教高层,她无疑是目前最适合的人选。
而且进了蓝花巷,又不是一定要去沾染那些风尘之事。
凭王戊的武功,寻常的武人根本威胁不到她,其完全有自保的余力。
这么想着,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派她去的理由。
兀自低压着明暗难辨的视线,关月之同时反省敲打着自己。
我刚刚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还有些舍不得了。
看来过于清闲的日子,确实会消磨人的心志。
温柔乡,英雄冢,此话着实不假。
我虽不是男人,不至于贪恋美色。
但王戊身上的安逸慵懒,却也会影响到我。
是了,如此想来,我并不是舍不得此人,只是在贪恋闲散罢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得和其保持一些距离了。
不然,倘若真因此而误了朝政,那才是为君之罪,平添了朝堂隐患。
且等庞万山回来,就让他试着去说服王戊,往蓝花巷走上一遭吧。
这女子我得提防起来,暂时不能再与之见面了。红颜祸水,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人。
古今有如此多的前车之鉴,朕岂能步入后尘。
想起自身,先前同王戊嬉笑嬉怒骂的模样,关月之的心里就是一阵余悸。
这些天的自己,简直是真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她不该是一个那样的人,也不能是一个那样的人。
若不是宫中的事,让她重新提起了对外物的防备,她恐怕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了。
这狐狸女,说她是妖精还真不是骂她。亏一些好事的还称其为土菩萨,看不到那一身的狐骚吗,一群有眼无珠的家伙。
心下越骂越狠,关月之大概是想借此让自己提高警惕,不要再犯同样的忌讳。
然而小锦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第一次,大概是第一次。
她在关月之的面前,替别人感到了些许不值。
王戊明明那么信任你。
自进宫以来,心里想着的也都是你的安危,甚至连提都不提我一句。
可是小姐,你如今又在对她做些什么呢。
她为了你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退去了七名绝顶高手,换来的,就是你这样的利用和摆布吗……
可惜,这样的一番话,小锦终究是没能在大殿上问出来。
她只是在领命过后,遂躬身退下。
带着心中的茫然不解,和对王戊的那一点怜惜,独自离去。
事实证明,有些事在展露之前,总需要一点时间的沉积。
……
庞万山和李怜词,是在午后才堪堪进宫的。
原因是庞万山没有宫门通行令,这使得李怜词陪着他等了一晌午。直到庞万山一拍脑袋,从的鞋底翻出了一张黄谕,守宫的护卫才算是哆哆嗦嗦地将二人放了进去。
宫里几乎没人认识庞万山,可他却又能手持黄谕这般的机密。
对此,李怜词已经隐约猜出了庞万山的身份。
不过他不想说,也不敢说。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你可以进一步退一步,但有些事你碰一下就是万劫不复。
他现在要去见他的那个堂弟,也就是当今圣上,没人问的时候就别说话,这才是最明智的。
进宫之后,庞万山又以李怜词的名义走了一番通传,接着,李怜词就被人带去了法理寺。
那里是一座建在皇宫中的寺院,不过说是寺院,倒不如说其是一执法院。
其间的僧人需要处理案件卷宗,职能有点像是六扇门,但又与六扇门相辅相成。
关月之派李怜词进入其中,自然不是想让其剃度做和尚,而是另有打算。
不过寺院内的清规戒律,李怜词估计是逃不掉了。谁让他为了一个女人而欺上瞒下呢,这也算是那宫里人的一点恶趣味吧。
庞万山独自走进了皇宫深处,一队侍卫收到指令,预先给他清出了一条没人的路。
这般的寂静无声他早已习惯,偶尔传来的一点声音也显得分外遥远。
似与他没有半点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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