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好门后来到了烛光旁。
看着那纸条上的歪七扭八的字体,刘伯温努力的辨识着。
最后连贯起来构成了一句话:孬种,咱白养了你。
心惊之下,刘伯温急忙将那纸条放在了烛火之上,烧了个一干二净。
大帅府的酒宴之上。
朱元璋、齐衡以及汤和、常遇春,一同坐在一张桌前。
唯独那徐达喝到一半,为了高兴去一旁的那桌上,与将领们凑热闹去了。
酒过三巡。
朱元璋突然对着身旁的齐衡开口说道:“军涛啊,今日咱在大堂之上,虽然说得热闹,可这仗到底该咋打?你还没说呢。”
从刘伯温那里出来后的朱元璋,在听到刘伯温所说的那一些计策后,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关于接下来该如何做的打算。
可如今还是想听听齐衡怎么说。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朱元璋会有此一问。
齐衡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面对桌前的朱元璋,汤和、常遇春说道:“几位大哥,今日在堂上,其实你们说的都没有错,如今我义军四周皆有强敌,如今又有那陈友亮率领68万大军倾国来攻。”
“表面上看是身处绝境,四面强敌环伺。”
“可我们仔细再分析一下,那北方的元军虽然有五十三万之众,可他们如今的目标对准了那北面的小明王。”
“先不说我义军与那陈友谅还胜负未定,即便是我义军败在了那陈友谅的手中,他脱脱帖木儿率领大军来攻,能有什么收获?”
“只要北方的小明王势力不被他们所铲除,那么大元东南方向的疆域便注定无法与北方相连,即便那脱脱帖木儿率领着大军攻下了一些我们境内的城池疆域又有什么用呢?”
“我义军如今的遭遇,便是他脱脱帖木儿日后的遭遇。四周强敌环饲,他脱脱帖木儿又能比我们强多少?能坚持多久?”
“所以元军北方的53万大军看似时刻在威胁着我义军境内,实则他们根本不会动,因为他们在这场买卖当中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处。就算他们打下了一些城池,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给自己设下了一个陷阱,日后将会有更多的元军士兵在这个陷阱当中阵亡。”
听着齐衡的话,在场的三人皆是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
往日他们在看待元军时,一直都将他们视为生死大敌,你死我活的存在。
所以在想到自己境内会出现危机时,便会天然的认为元军一定会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可如今听着齐衡这一番详细的分析后,一时之间突然感觉像被齐衡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似的。
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齐衡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那朱元璋沉思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激动的一拍桌面,将桌面上的酒菜震了一震。
“军涛,你这可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你说这么简单的道理,咱之前怎么就没有想过呢?”
说完,他便看向了齐衡的脑袋说道:“你这脑袋怎么就转的这么快呀?”
听到朱元璋这话的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不过朱元璋还是紧接着便问道:“那张士城呢,张士诚的兵力可不比那陈友谅少,他所占据的江浙地区,更是古往今来的富庶之地,兵精粮多。若他突然在东面对我们发起进攻,对于大局也是极为不利的。”
对于张士诚,齐衡更是轻松的说道:“那张士诚确实不简单,但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守成之主,如今我们与陈友谅之间的战斗还没有打响,更没有决出胜负,他张士诚怎么敢动手?”
“大哥你想,如果你是张士诚,是要配合陈友谅一同攻打我们,还是等我们之间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收渔翁之利?”
听着齐衡的话,汤和第一个反应过来,说道:“对啊,如果我是张士诚,我绝不会跟陈友谅一起攻打,因为唇亡齿寒嘛,一旦那陈友谅将我们打败,接下来就是他张士诚自己了。”
“相反,如果张士诚等我们与陈友谅之间斗的两败俱伤时,岂不是可以平白的捡个便宜?毕竟我们跟那张士诚相交极近,他们真想动手,随时都可以,又何必非要成全陈友谅。”
随着汤和的话说完,众人对于齐衡的主意更加清楚了。
齐衡也点点头,说道:“汤大哥说的正是,只要我们与陈友谅之间的战斗一天没有分出胜负,那么张士诚就不可能动手,不管是为了利益也好,还是其它什么,等我们两败俱伤,都是对张士诚最有利的局面。”
“毕竟,如今大元东南将于最大的三个义军势力便是我们三个。只要解决了我们与陈友谅,那就只剩下他张士诚了。”
众人恍然。
在齐衡的一句句解释下,原本看起来仿佛身处绝境的他们,突然之间发现局势也没有那么差。
看似四周都是强敌,可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愿意与陈友谅配合的。
这说到底,还是他们与陈友谅之间的战斗。
只要在与陈友谅的战斗中能够保持平衡,甚至占据上风,他们就不会陷入到绝境当中。
想着这些,众人的思维不由的开始发散。
原本这四周的强敌便如同一个铁框一样将他们牢固的锁在原地,让他们无法去思考其他。
可如今,这个铁框没有了,众人脑海中的思维也得到的激发。
“若只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与陈友谅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那陈友谅虽然看似来势汹汹,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陈友谅与麾下的军队并不是真的那么真心。只要能够坚守住他的几波攻势,别说是将我们覆灭,他自己说不定就自己先瓦解了。”
汤和若有所思的说道。
听着汤和回过味来,齐衡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而一旁的朱元璋,则更是具体的说道:“洪都是我们境内的第一重镇,墙高城厚,他们如果想要攻占我们金陵,就必须先拿下洪都。否则洪都内的守军完全能够轻松的截断他们的后来。”
想到这里,朱元璋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随即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齐衡,说道:“军涛,如今看来,洪都便是我们与陈友谅之间战斗的关键地方,一旦洪都失守,那我在里面储存的两百万石粮食就会成为陈友谅源源不断的供应。同时再无后顾之忧,可以顺着长江直取金陵。”
“相反,这一次他们倾巢而来,显然粮草补给不会太多,拿不下洪都,他们就废了一半!”
说到这里,朱元璋便有了主意,问道:“既然如此,你们看由谁去镇守洪都比较好?”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镇守洪都的差事一定是一场死战。
同时也必将是这一次与陈友谅之间战斗最为激烈的一战。
那坐在一旁的常遇春,第一个站起来说道:“大哥,上一次与那陈友谅交手没有打个痛快,这一次,就派我去吧,我倒要看看,那陈友谅有多厉害!”
听着常遇春的话,朱元璋只是稍微一思虑便摇了摇头。
常遇春乃是一员悍将,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并不是守城的最好人选。
相反,让他攻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朱元璋毫不犹豫的便摇了摇头。
随即,朱元璋看向了一旁正在跟弟兄们喝酒的徐达。
可想了想还是否则了这个决定。
至于身边的汤和,更不适合。
而且,与陈友谅的战斗也不仅仅只是光守城。
还有接下来的战斗。
如果只是守城,再厉害的人也有破城之日。
而想要真正解决这一次的祸患,还要看接下来与陈友谅麾下军队之间的战斗。
而不管是徐达还是汤和,都是接下来他进攻陈友谅时率军的将帅。
如果将他们放在洪都,根本发挥不出他们的效用,也不见得就比其他人在守城方面要强。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到洪都城中镇守。
不由的,便看向了身边的齐衡,说道:“军涛,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齐衡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院子角落中的一桌上。
朱元璋瞧着齐衡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当他看到自己的侄儿朱文正时,顿时眼前一亮。
此洪都之战,乃是死战。
是没有任何退路的。
面对敌军的六十八万大军,明知不敌,却还要坚守。
并且,此战对于他们而言是极为关键的一战。
此战若败,境内疆域门户大开。
所以,只能胜,不能败。
而这名洪都守将的人选,首先就必须是一个不会投降,哪怕城中的人死干净了,也不能投降的人。
光是这个条件,便排除了在场大部分的人。
尤其是那些之前主降主和的将领。
更加不可能。
仅仅陈友谅到来得消息一出,便主降主和,更何况是兵临城下时。
到那个时候,整个洪都城外都将被敌军的六十八万大军所占据,乌压压的一片。
光是那场景就能吓坏一些人。
而在场那些主战的人,数量本就不多,又没有一个能担此重任。
相反,这个朱文正是自己的亲侄儿,又年轻气盛。
不仅主战,还主攻!
此人若放在洪都城内,必然没有投降的可能。
况且,他自己既然敢主攻,自然也对此战是有信心的。
想到这里,朱元璋的心中便渐渐有了决断。
只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个担忧,不由的对着身边的齐衡说道:“文正倒是一个好的人选,只是,他毕竟年轻,洪都之事又极为关键,我怕他做不好。”
听着这话,齐衡再次一笑,说道:“洪都主将,更多的是代表城中军兵意志,若由朱文正为主将,在合适不过。至于这战阵经验,大哥,我军中可不缺这样的人。”
说着,便看向了朱文正身边的邓愈,说道:“大哥你们,朱文正和邓愈关系不错,又都是年轻将领,况且,邓愈之经验也是不俗,若由朱文正为主帅,邓愈为副将,配合起来当天衣无缝。”
随着齐衡的话出口,朱元璋顿时叫好道:“对啊!我竟然把这小子给忘了,这洪都由他们二人互相配合,倒是正是!”
见朱元璋发愁的事情有了解决的方案,一旁的汤和立马拱手说道:“大哥,如今你这心头大患解决了,也该多喝几杯了。”
闻言,朱元璋立马端起面前的酒杯,说道:“来,咱不醉不归!”
深夜。
渐渐从大帅府中散去的众人,一个个回到了各自的屋里。
只有那喝的脸色通红的朱文正以及邓愈,被请到了朱元璋的书房当中。
朱文正因为今日被众人调侃嬉笑,心中憋闷,不由的多喝了两杯。
而他身边的邓愈,则要稍好一些。
书房中,朱文正和邓愈纷纷走了过来,对着前面的朱元璋恭敬的拱手道:“大帅!”
朱元璋看着朱文正此刻略显醉态的模样,却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看着他说道:“今儿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可是因为今日在那堂上被人调侃嬉笑?”
朱文正军职很低,本想着没有他说话的份,可在听到朱元璋的话直接说穿了他的心思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帅明鉴。”
朱元璋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说道:“年轻人,心气高点是好事,谁不是从少年过来的。”
说完,便命人给他们二人端了两把椅子过来。
看着对他们如此厚待的朱元璋,朱文正还有些不太适应。
毕竟,往日在他人面前,哪有他朱文正坐的份。
当然,他和朱元璋之间的关系自然不是别人可以比拟的,但朱元璋在军中向来是不在乎亲疏的。
越是与他有亲戚关系,他反而还要求的严格一些。
瞧着朱文正的模样,此时的朱元璋是越看越喜欢。
说道“坐吧,站着做什么。”
闻言,朱文正拱手坐在了椅子上。
看着朱元璋满脸笑意的模样,一旁的邓愈忍不住的说道:“大帅,看你这么高兴,一定是有什么喜事吧?”
朱元璋一愣,随即笑了笑,说道:“要说喜事,还真有几件。”
“今日啊,咱的大将军回来了,一回来,就给咱解决了眼前的大患。”说着,朱元璋也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坐下。
继续说道:“你们也都知道,如今那陈友谅率先着境内所有的兵马朝着咱们这儿来了,这一次,那陈友谅是抱了逼死咱的心思。所以咱不得不接招啊。”
“原本咱还有些担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陈友谅,如今好了,大计已定,跟那陈友谅打!”
说到这里,朱元璋看向了面前的朱文正说道:“不仅要打,我们还要将那陈友谅彻底的留在这里!而大将军这次回来不仅给咱想到了如何对付陈友谅的办法,还给咱推荐了一位悍将,让咱惊喜不已啊。”
邓愈一愣:“哦?何人?可是安丰路内的韩钦将军?”
闻言,朱元璋却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朱文正说道:“这不,这位悍将就在我们眼前。”
听到这话,邓愈和朱文正才反应过来,朱元璋说的是他朱文正。
朱文正连忙起身,道:“末将何德何能。”
朱元璋随意的摆摆手,说道:“咱说你配,你就配,你慌什么,坐、”
见朱文正重新坐下,朱元璋便说道:“今日文正你在堂上的表现最为英勇,当时咱就在想啊,往日倒是没有发现你小子的骨头还挺硬,不愧是咱老朱家的孩子。”
听着朱元璋对自己的夸赞,朱文正的醉意都清醒了些。
满脸都是激动之色。
见此,朱元璋继续说道:“陈友谅此次进攻,他顺江而下,第一关肯定是洪都,在饶州那儿咱屯积了有三万的精兵,都是咱们最精锐的将士。”
“这一次,咱全都交给你,你星夜带领他们,赶往洪都,坚守洪都一百天!可能做到?”
朱文正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说道:“遵命!定不负大帅所托。”
朱元璋点点头:“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但是这时间,就要靠你们守城流血丧命给咱争回来!”
“咱要你坚守洪都一百天,一百天内,哪怕是守了九十九天,咱都要斩了你,可你要是坚守了哪怕一百零一天,你也是此战的功臣,第一大功臣!”
面对朱元璋对自己的嘱托,朱文正拱手道:“明白!”
随后朱元璋又看向了朱文正身边的邓愈,说道:“文正到底年轻,带兵经验没有多少,还需要邓兄弟你在身边多多指点。如何?”
邓愈同样没有任何犹豫,说道:“大帅放心!”
随即,朱元璋看向了一旁桌子上的两套铠甲和旗帜,对着朱文正和邓愈说道:“此战,文正你为主将,邓愈你为副将,这一仗打完,咱让全城的百姓给你们庆功!”
“是!”
随着朱元璋将那两套铠甲佩刀以及旗帜交给他们二人后,二人没有任何迟疑,起身便要连夜赶往饶州领兵。
可朱元璋却又再次嘱咐道:“记住,一百天!”
“是!”
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年轻将领离开的背影,朱元璋的脸上满是笑意。
不过转瞬间后,便又消失不见,他连忙对着门外的大虎说道:“大虎!”
“在!”
“去,将李善长给咱请过来!”
“是!”
金陵城,大将军府。
在朱元璋为他修建的大将军府中,齐衡坐在椅子上,看着暗卫传来的情报。
长长松了口气。
最终,朱文正和邓愈还是按照他的设想前往了洪都城。
历史上这场流传许久的经典守城之战,正是出自他们二人之手。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刘伯温极力推荐他们二人的原因。
可是,当他命人将消息传给刘伯温后。
齐衡便想到了刘伯温这个人的不可控因素。
此人心高气傲,绝不是一个能随意操控的人。
所以在仔细的思虑过后,齐衡还是亲自来到了金陵城,生怕在这个关键点上出什么问题。
要知道,那陈友谅的麾下可是整整六十八万的大军。
一旦真的被他给攻破了洪都,那么这六十八万的大军便再无可以抵挡他们的东西。
一个不好,如今义军麾下的整个疆域就要被陈友谅给吞并。
到那个时候,陈友谅便大势已成。
想要撼动他的地位,可谓难之有难。
所以,为此齐衡不惜再次回到了金陵城中,亲自将这次的守城之人给确定下来。
可事情是确定下来了,这一次的洪都之战却又跟他有了关系。
就在齐衡无奈之时,身后的君雅缓缓走了过来,给他按起了肩膀。
第二天一早。
金陵城外。
从元朝大都远道而来的吕昶带领着手下的人终于到了这金陵城外。
此时的他们一个个身上穿着奔丧的衣物,推着丧和棺材,看起来真的和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任何的区别。
吕昶走在前面,对着身后的人喊道:“快走快走,赶在晌午之前进城。”
可此时的马秀英,正好在城外带领着城中的女人们劳作着。
朱元璋自从同意了女人劳作的事情后,渐渐的便体会到了女人参加劳动后所带来的好处。
不管是粮食还是其它产量效率,都大大的提升。
如今更是主动要求马秀英发动城中的女人们劳作。
此时正在劳作的马秀英,在听到那吕昶对身后之人喊的话时,不由好奇的抬起了头。
瞧着他们的模样,出口询问道:“怎么,这是要进城埋棺材吗?”
见他们的意图被识破,那吕昶也就索性说道:“既然已经到了金陵,那就没有必要再隐藏了。”
“我等是朝廷的钦差,专程前来金陵。”
说着,对面前的马秀英道:“给你二两银子,烦请你给我们带下路。”
马秀英一愣,还真没有想到眼前这几个看着像逃荒难民的人,竟然是朝廷的钦差。
疑惑的说道:“钦差?你想要见谁啊?”
吕昶道:“自然是金陵大元帅,朱元璋。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快快带路吧。”
马秀英道:“他是我丈夫。”
吕昶闻言一笑,可脑子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惊讶的看向马秀英说道:“马夫人?”
马秀英点点头。、
见此,吕昶收起刚刚的神态,对着马秀英拱手道:“在下内阁户部尚书,钦命招抚大臣,吕昶。”
马秀英却笑着说道:“瞧你们穿的跟要饭的似的,皮肉倒还白净,打听一下,朝廷里的大臣都这样儿吗?”
听着马秀英的话,身后的玉儿顿时憋起了笑,含蓄的低下了头。
吕昶也不在意,说道:“夫人见笑了,这一路上不太平,到处都有贼寇、山贼、强盗。为了平安到达金陵城,不得不如此啊。既然已经到了金陵,便容我们更衣入城。”
马秀英道:“请便吧。”
随着马秀英他们离开这里,吕昶立马带着手下开始在原地换衣服。
很快,当马秀英再次看到吕昶时,这些人已经一个个换下了布衣,穿上了新衣官服。
并且,还再次用真面目重新对着马秀英喊道:“户部尚书吕昶,拜见夫人!”
瞧着他们这些人跟变戏法似的大变样,马秀英也是看的一愣一愣的。
金陵城,大帅府,朱元璋的书房内。
朱元璋一脸笑意的说道:“你说他硬是装成下葬的来了,这点太绝了,实在太绝了。”
就当朱元璋看着身边的齐衡、刘伯温大笑之时,马秀英也从屋里换好干净衣服走了出来。
一边走,还一边说道:“他们将朝廷的圣旨、金册、还有赏你的御酒、八角官帽,统统藏在了棺材里,最后啊,还来了个更衣。”
说这话时,马秀英也是忍不住的想笑。
听着这话的朱元璋,也是笑着说道:“太绝了,聪明啊,这个人实在太聪明了。而且,人家可是一品大臣,却甘愿受此委屈,可见此人心胸不俗啊。”
见朱元璋一脸的笑意,一旁的齐衡却说道:“大哥,赏给你的东西,人家可是给你用棺材送来的.......”
朱元璋一愣。
“对啊,这老小子,不是摆明了给咱送葬吗!”
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皆大笑起来。
唯独那刘伯温,坐在椅子上沉思着。
看到刘伯温脸色的朱元璋,忙问道:“伯温,怎么着?”
闻言,刘伯温便连忙看向了一旁的马秀英问道:“夫人,此人确实叫吕昶?”
马秀英道:“他是这么说的。”
“双口吕,永日昶?”
马秀英不解道:“大概是这俩字吧。”
闻言,刘伯温忙对着面前的朱元璋说道:“大帅,如果确实是此人的话,那可太难得了,吕昶,两次主刑部,三次主户部,在朝为官三十八年,是内阁汉臣中的第一能人啊。”
可听着刘伯温如此夸张的话,朱元璋却说道:“不是,我怎么听说每个部都有好几位尚书啊?而且汉尚书基本都是陪衬呢?”
但刘伯温却坚定的说道:“大帅,吕昶断然不同,他是学有真章,名副其实。这么说吧,朝廷在内的大多的典章制度,他是了如指掌。大元各省的物产、税赋、盐铁、漕运,也都装在他的肚子里。”
“此人尤善理财,他的本事,胜我十倍。只怕,也不次于李善长。”
听着这话,朱元璋那张黑脸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哎哟,这.....”
可还不等他话说完,便直接对着门外喊道:“来呀!”
门外的大虎忙走了进来:“在!”
朱元璋问道:“人呢?”
大虎道:“在啊。”
可随即一想,想到不是问自己,急忙说道:“在签押房待着呢。”
朱元璋一皱眉:“嗨!怎么能在签押房呢,快,快请到大堂去。”
可话一出口,立马又说道:“别,等等!”
自顾自的思量着:“要不请到这儿来吧。”
“哎?请到这儿来,这儿是不是显得比较亲切。”
瞧着此刻朱元璋这副模样,对于朱元璋极为熟悉的齐衡和马秀英都是憋着笑。
齐衡道:“对,是比较亲切,亲切。”
齐衡憋着笑点头道。
朱元璋似乎也知道自己表现的过于激动了,忙大笑起来。
“亲切!”
可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身睡衣,又觉得不妥,忙对着马秀英身后的玉儿说道:“对了,更衣,玉儿?”
玉儿乖巧的说道:“在!”
朱元璋道:“去,把咱的那件长褂儿拿来,要绸的,那件绸的。啊?”
说着,便跟着玉儿要走。
可立马又回过头来,对着马秀英齐衡等人说道:“啊,对不住,三位,让让,啊。”
瞧着急匆匆离开的朱元璋,齐衡和马秀英都是一脸的憋笑。
马秀英还端着茶杯指着离开的朱元璋说道:“他也来个更衣。还绸的呢。”
说完,不由的摇摇头。
而齐衡则再也憋不住,大笑了起来。
一旁的刘伯温却显得比较拘谨,只是含着笑。
而齐衡在笑过之后,也起身说道:“得了,咱给大哥让让吧。”
说完,对着马秀英说道:“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马秀英点点头,嘱咐他晚上来府里吃饭。
答应一声后,齐衡便朝着屋外走去。
而身边的刘伯温,也在朝马秀英拱手辞别后,走了出来。
自从当初在安丰路待过一段时间后,齐衡与刘伯温还是第一次单独的走在一起。
刘伯温想到自己之前违背齐衡命令的事情,也是心中有些尴尬。
但脸上却还是一如往常,与齐衡走在一起,见四下无人,便说道:“大将军,上次的事情.......”
刘伯温正要解释时,齐衡却笑着说道:“上次什么事?”
见此,刘伯温也不好再提,点了点头。
在拐角处,齐衡便径直离开了。
大帅府的书房内。
朱元璋穿好那一身长衫绸缎,整个人看起来也像模像样了。
要不是那脸实在黑,还真有点文人的意思。
并且还学着那李善长的模样,不知在哪里找了羽扇装腔作势起来。
可怎么收拾准备,也都觉得别扭。
随着那吕昶进入到书房中,瞧见朱元璋此刻那一身行头时,也是忍不住的露出了笑意。
忙躬身对着朱元璋喊道:“安抚钦差吕昶,拜见朱大帅。”
闻言,朱元璋缓缓回身,在看到吕昶时,立马露出了一副笑容,文绉绉的说道:“久闻先生大名,请。”
加上他此刻那矫情的动作,实在是好笑。
在吕昶来到那椅子旁,立马对着朱元璋道:“谢座。”
随后这才稳稳坐了上去。
这时,玉儿也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
上面放着一顶官帽和一个布裹着的印章。
见此,朱元璋便开口道:“哦,这咱知道,这是朝堂上一品官员上朝的时候戴的吧?”
吕昶道:“大帅明鉴。”
在放下手中的东西后,温文尔雅的玉儿便带着含蓄的笑容,朝着屋外走去。
而朱元璋则一把拿起了那官帽,左右瞧了瞧,还用鼻子给闻了闻,一下子身上那股子草莽气便漏了陷。
还故意说道:“刚从棺材里拿出来的吧?”
吕昶听到这话,立马尴尬的低头摸了摸胡子。
朱元璋则一脸轻松的大笑两声,说道:“老先生没关系,咱告诉您吧,咱在当兵卒那会儿还真穿过死人衣服。”
见朱元璋没个正型,吕昶也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纠缠,便直接拱手说道:“皇上得知大帅真诚悔悟,倾诚回归,感到十分欣慰。特别是中堂大人,脱脱帖木耳,非常看重大帅的至诚至真之心哪,为此特别奏请朝廷,敕封大帅为江南平章政事。”
可朱元璋却依旧没个正形,直接说道:“咱知道,这官儿已经是第二回封了。”
吕昶一愣:“不会吧,朝廷没有封过你呀?”
朱元璋也是一愣,道:“哎哟,对,不是朝廷,是天下义军的共主,明王。”
“明王封的。”
说这话时,朱元璋还一脸的认真。
吕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整个人弄的尴尬不已。
不由的尬笑几声。
再次不提这一茬,继续说道:“此外,朝廷特赐御酒、银冠、敕封等物。对各部统领,朝廷将视其官爵品级,依次封赏。”
听着吕昶絮絮叨叨的话,朱元璋忍不住了,直接说道:“老先生,咱朱元璋是个直人,咱们就甭拐弯子了,啊!”
“两件事,第一件事呢就是,咱朱元璋绝对不会投降朝廷的。”
说完,看着吕昶瞪起的眼珠子,连给他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说道:“那封降表是假的,是炸降,丑死了。”
闻言,吕昶立马站了起来说道:“朱元璋!没想到你也是个无诚无信之人!”
可朱元璋也有话了,颇为认真的解释说道:“这个呀,就像您借口棺材避难一样,咱朱元璋借着那份假的降表,是为了避开元军攻击的锋芒。您做得,为何咱就做不得啊。”
这装傻充愣的朱元璋,还真将吕昶逼的说不出话来。
只能冷哼一声,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那第二件事呢?”
朱元璋道:“这第二件事啊,就是您走不了了,咱要留着您做咱的户部尚书。当然了,现在没有,将来肯定会有的。”
朱元璋拼命下着承诺。
吕昶却直接说道:“休想!”
“在下,生是大元之臣,死是大元之鬼,元帅,自重些,放在下回去吧。”
闻言,朱元璋顿时暴脾气上来了。
“坐下!”
可这话一说完,又立马变了一副脸,陪着笑脸柔声说道:“坐下坐下,咱坐下说。”
“您看啊,您也是个明白人,是吧,您肯定知道,元廷早晚会灭亡的,您要真待在那儿,以后就真要睡进那棺材里了。咱以后肯定会打进大都,肯定会建立六部,对吧,咱现在呢只是为了储备人才,为将来的大业所用。”
“如果您一时想不开,咱,咱不着急,咱等着你,咱养着你,三年五年都没问题,就是不能放您回去。您这一走了,家又不在青田,咱上哪找你去。”
有了第一次绑齐衡以及绑刘伯温的经验后,朱元璋这一套死皮赖脸的套路已经是玩的越来越娴熟了。
根本不在意对方怎么看自己。
反正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放你走,你爱说什么说什么。
倒是吕昶一愣:“青田?”
朱元璋解释道:“这,这咱只是做个比方。”
闻言,吕昶道:“大帅啊,我都这一把年纪了,都快六十了,老妻弱女都在大都,您就忍心?”
朱元璋却道:“是啊,咱不忍心哪,咱都说了,以后肯定让您全家团聚的。”
见此情景,吕昶也知道自己这次是回不去了,只好说道:“大帅啊,那您看能不能给个恩典,将那些副使和护卫们放回去?”
朱元璋立马说道:“这您放心,那些护卫啊,咱一定会放回去的。至于那副使嘛,已经叫咱给杀了。”
“不过可不是咱朱元璋非要杀他,而是咱手下的那二虎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副使啊,就是那皇帝专门派来盯着您,监视您的。而且咱还跟那些护卫们说了,咱不光杀了那位副使,还将您和他一块给杀了。”
“这样一来,您在大都的家眷们就不会受到牵连连累了。”
朱元璋虽然表面看起来言语无序胡乱瞎扯,可却是粗中有细,考虑周全。
见此,吕昶也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
朱元璋指着那桌子上的茶杯,说道:“先生,您请用茶。”
吕昶瞧了瞧茶杯,只好端了起来。
见此,朱元璋长舒一口气。
既然这茶杯端起来了,这事也就成了。
刚刚装出来的那一套,也没用了,干脆将手中的羽扇一扔,来到自己的桌前,将那茶壶提起,在那茶碗里倒满一碗,满口饮下。
说了这么老半天,也是真渴了。
谈完吕昶的事情后,朱元璋的心情大好。
又与吕昶面对面的说了许多话。
大约一刻多钟后。
朱元璋哼着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小调,高兴的往自己屋子里走去。
随着他走上二楼,瞧着屋里的马秀英也在换衣服,便说道:“哎哟,妹子,你也在更衣呢。”
马秀英瞧着朱元璋那高兴的模样,立马说道:“怎么样,谈完了?”
朱元璋乐呵的说道:“啊,谈完了,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咱们呀,一开始是吵架,然后呢喝茶,然后他就哭哭咧咧,然后咱们再喝茶,嘿嘿,痛快!谈得实在是太痛快了!”
“就说这妹子啊,这元廷实在是太笨了,就楞给咱送来一大贤哪!”
马秀英笑道:“大贤?怎么个贤法儿呀?”
朱元璋道:“哦,是这样,咱问他呀,说吕先生,你最怕什么呢?他说最怕死,因为咱是户部尚书,天下百姓的性命是最重要的,所以咱怕死。咱又问他,说您最爱什么呀?他说最爱财,因为咱是户部尚书,天下的钱粮都归咱管,不爱财爱啥。”
说完,朱元璋便看向了马秀英。
马秀英也点点头道:“说的好呀,怕死,爱财,句句都是大实话,这管钱粮的人啊必须诚实可靠,不能有一句虚言。”
朱元璋也是满意的说道:“是啊,说白了吧,这方面啊,李善长都不如他啊。”
马秀英道:“又来了又来了,我看你啊,就是喜新厌旧。”
闻言,朱元璋立马皱着眉头说道:“你看你,说啥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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