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窗外！那是极光吗？”

    “别开玩笑......真的是极光！”

    录音对应的时间，是坠落前9分30秒。

    在中美洲的天空看到极光，需要的不止是超常的运气。

    操作人员将声道从乘客录音切换到驾驶舱录音。没有视频记录，他们只能根据黑匣子中的记录尽量还原事故的原貌。

    混乱的一天尚未结束，全球的龙族目击事件让秘党焦头烂额。战争人格苏醒的诺玛，勉强继续配合着善后行动，过热的机房不得不使用液氮进行冷却。

    “罗珀，向塔台报告一下吧。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那是霞光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UA660，我们遇到......怎么没声音，通讯突然断了。”

    两人的声音略有些颤抖。

    “罗珀，等会再试一遍。可能是偶见的带电粒子流干扰了通讯，不影响驾驶。”

    “机长，那边的厚云层形状有点少见。从没见过这么厚的云层，而且中间空了一块，有点像是一扇大门？”

    “还有些像。天穹中的大门，还满有童话气息的。我们也许要飞进童话仙境，或者直接飞进天堂了。”

    “我可没准备这么早上天堂啊机长！”

    这段对话发生的同时，航班在塔台的观测中彻底消失了。无法通讯联络，也没办法定位，它消失了。

    罗隐摸着下巴。这里的人不是什么小白，心里已经猜出这架飞机遭遇了什么。

    飞进天堂......实在不是什么合时宜的笑话。

    “真的是极光，你看那些丝带状的光......这场极光的范围太大了，见鬼的，我们怎么还没飞出去！”

    “机长，你看见那棵树了吗？”

    “树？”

    “那株贯穿天空，光芒交织的青色巨树啊！它还在生长，青绿色的枝条从天垂地，那样壮丽！”

    “我看到了。它太美了。”

    罗隐还想听听后续，黑匣子的音频中却是一片静默。

    操作人员赶紧调整了一下音量，但没问题。来回切换各个声道，驾驶舱，载客舱，乘务室，没有任何说话声。

    塔台通讯频道传出沙沙的雪花声，除此之外是发动机涡轮的轰鸣。这奇特的伴奏，组成了通向死亡的安魂曲。

    五分钟后，最后的声音也消失了。它已经变成一具寂静的铁棺，从天坠海。

    “停下吧。”

    昂热轻声说道，播放音频的人如梦初醒，后背冒着冷汗。

    “秘党历史上从未找到过风王的墓葬，更别说是祂生时的行宫。”

    “因为古代的屠龙者不会飞。而他的王国在天穹之上，以气流、风雨、雷电之类的介质，构建了独特的尼伯龙根。”

    山王的老巢在地下，那风王的国在天上好像还挺合理的。

    但诺顿却把行宫修在长江里，或许是因为特大号的活火山太难找。

    “真的可能存在飘在天上的尼伯龙根吗？那风一吹它岂不会到处乱漂？”

    罗隐瞟了一眼路明非。不愧是S级，思维总是比一般人离谱。

    “在炼金术理论中，大气、火焰、雷电一般不被纳入炼金术载体的范畴，因为它们太过活跃。

    相反，兼有金属和流动性质的水银，则最受青睐。诺顿炼制青铜城时，选用的载体也是金属而非火焰。”

    守夜人扣了扣牙缝，随口普及了一点炼金常识。

    “路明非他提到的问题相当实际，无定形的大气难以形成固定的回路。想要稳定大气炼金的成果，需要极其纤细的感知和特殊的构造。”

    “树？”

    正副机长对话中提到的光芒巨树太过可疑，罗隐觉得其中大有问题。

    “飞机上最后一片静默。所有乘客那时可能已经死去，或是处于集体晕厥或幻觉中。他们先是穿过了不祥的‘门’，接着又看到了十分罕见的‘树’。”

    罗隐看向弗拉梅尔，他分享过言灵审判的龙文构成，它的造形就像是一颗逆向的巨树。

    “树的形象，代表生命，支柱，世界。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AskrYggdrasills，以枝干和叶片承载九界。

    李雾月显然找到了稳定大气尼伯龙根的方法。一种奇特的回路，或是一件特殊的东西。”

    弗拉梅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罗隐立刻联想到了李雾月持有的另一把圣枪，银槲之枪米斯特汀。

    那柄能阻拦昆古尼尔的木枪，藏着他无从了解的秘密。

    “我们现在可以确定，洪都拉斯上空存在着一个大气构成的尼伯龙根。它的范围相当大，而且可能有扩大或移动的能力。

    在对风王发起进攻前，我们得做好特殊的战备。这不是常规的敌人。”

    如果龙王全是阿康、阿芬、阿耶这种类型就好了，这样罗隐觉得他能速通四大君主。

    “我们有三名专员已经入境洪都拉斯，正前往科尔特斯省首府圣佩德罗苏拉。”

    “撤回他们。”

    贝奥武夫毫不犹豫。

    “无法......无法联络。诺玛失去了对洪都拉斯的一切观测能力，那里像是一个黑洞。”

    叶胜，亚纪，雷蒙德。罗隐看到这几个名字，眼皮直跳。

    新婚小夫妻带个衰神，危。婚后老男人给我乖乖回家造人啊，有的是人为秘党打工。

    “尽可能集结力量吧。”

    洪都拉斯境内机场已经全数封锁，他们得从陆上过境。

    群体复苏事件大幅牵制了秘党的力量，他们得用有限的资源在客场作战。

    ————————————

    “未预测到的剧烈太阳黑子活动？”

    雷蒙德读着当地报纸的头条，疑惑地挠着脑壳。

    那这也太剧烈了，他们沿途经过的城市基本丧失了网络和电子通讯，一行人也被迫断开了和诺玛的联系。

    目前指引他们行动的，是装载着诺玛简易版逻辑库的小型终端。小诺玛感觉差不多，但在个别细节上却能感觉到一丝人工智障的气质。

    “最后一段我来开吧。雷蒙德你休息一下。”

    天光蒙蒙亮，叶胜和电灯泡交换位置，坐上驾驶位。

    三人交替赶路，连夜从墨西哥城赶到了洪都拉斯。稍加斟酌后决定先行前往诺玛判定的“可疑地带”，圣佩德罗市进行调查。

    “出人意料的顺利。印象中这片地域的治安情况不是一般的差。”

    他们连夜赶路，别说是继承传统艺能的公路响马，连飙车族都没见到几个。

    在边境和收费站也没遇到什么麻烦，让人很难相信自己是在世界闻名的洪都拉斯。

    这个莫名其妙的太阳黑子活动让叶胜心中有些不安，重新确认了一下车辆和装备的情况，一切完好。他们的任务只是侦查，情况不对就立刻撤退。

    赤红的日轮在地平线升起，车辆穿过郊外楼栋低矮的居民区，抵达了目的地。

    圣佩德罗苏拉市没有常驻的秘党办事处。想获取情报，最便捷的地点是报社，公共部门，还有人群聚集地。

    要行动只能等天亮后，先安顿下来再说。

    城市中弥散着淡淡的雾气，被晨曦染得朦朦胧胧。

    叶胜在一家小旅馆前停车，三层的家庭式旅馆。将就一下吧。

    “有喊叫声。就在那边的小巷！”

    睡眠不足的亚纪感官仍旧敏锐，捕捉到了清晨中一丝突兀的声音。

    三人只犹豫了半秒，就小跑着前往巷道那边。

    一个年轻的女孩面色惊恐地被按在砖墙上，蒙面人捂住了她的嘴，在女孩的口袋中摸索。

    叶胜顿时警惕起来，朝亚纪和雷蒙德使了个颜色。这太巧合了，很不正常。

    “我去救她！”

    雷蒙德朝叶胜点点头，狂奔过去。

    你丫到底从我眼神里读出了什么啊。

    抢劫犯发现有人过来，慌忙地掏出一个白色钱包，转身逃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雷蒙德刚跑到巷口，小巷中乍然出现悚然的沙沙声。

    诡异的鸟形生物从墙面上剥落下自己的身体，六条修长的脖颈牵引着不成比例的身体，扑向慌不择路的逃犯。

    带有麻痹物质的骨刃像裁纸一般割破逃犯的皮肤，注入药物，打断了他惊恐的呼救声。

    嶙峋的骨骼环绕成暗金色的牢笼，将逃犯禁锢在身体中。鬼车鸟贪婪地吸了一大口血，几秒后艰难地停下了吸吮，振翼飞向砖墙。

    雷蒙德心跳骤停，差点摔成滚地葫芦。007深呼吸，抽出战术刀冲向镰鼬所在的墙壁，却硬生生地撞在了墙上。

    鸟呢？那么大一只骨头鸟呢？

    雷蒙德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回头和叶胜亚纪确认着眼神。

    “你没出现幻觉。刚刚这里确实出现了一只六头镰鼬，用自己的独特方式......呃，捕获了一个抢劫犯，接着消失了。”

    叶胜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而酒德亚纪仔细触摸着那面墙壁。这里又不是霍格沃茨，镰鼬还会这种高级技能？

    被抢劫的女孩惊魂未定，棕色长发披在肩上有些散乱。三人透过女孩斜下的刘海，隐约注意到她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不知道是失明还是生病了。

    “没什么事吧？”

    雷蒙德的西班牙语要熟练些，尝试着与女孩沟通。

    “我们送她去警局报案，再回来这里调查。这里果然很不对劲，竟然有龙血生物猎食人类。”

    “它们真的存在。”

    女孩的回答让雷蒙德大感意外。

    “什么存在？”

    “猎杀恶人的骨鸟。有人说在深夜和凌晨，城市中会有骨头构成的大鸟默默飞行巡视。

    它们长着多个头颅，能听见人们所有细碎的低语声。发现恶人后，它们会用身体禁锢住罪犯，将他们带回地狱。”

    “姑娘，这东西可不兴养啊......”

    “你们刚才亲眼看到了，不是吗？它从黑暗中现身，将恶人带往地狱。”

    叶胜欲言又止。如果说这是巧合，那刚刚的事巧合到了怪异的地步。

    “我叫涅瓦，本地人。这座城市在隐秘地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我在努力调查。”

    惊魂未定的女孩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对三个外乡人十分友好。

    “涅瓦，你是在哪里听说镰......骨鸟的传说的？某些网络论坛吗？”

    “不是哦。是在大教堂听说的，本地人经常聚集在那里，在做完弥撒后聊天。”

    ......

    叶胜和亚纪在后座小声交流，雷蒙德正开车前往大教堂。

    涅瓦说她的钱包里没什么东西，而且被那种骨鸟带走的话，估计警局也找不回来了。

    “小心那个女孩。她的目的太明显了，一定有问题。我怀疑她和那个‘听天’组织有关系，是混血种我也不意外。”

    “我在盯着她。”

    亚纪下意识触碰了一下匕首。虽然目标看起来威胁性不大，但她不会放松警惕。

    “叶胜，我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并不难受，血液中有点微微的灼烧感。”

    亚纪蹙眉，语气有些犹疑。

    叶胜嚯得一下抬起头。

    “我也有，我以为是紧张导致的错觉。准确地说，是龙血在灼烧，进入这个城市后我的精神有些过度兴奋。”

    两人同时出现，就不是错觉了。他们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到了，大教堂。”

    涅瓦动作自然地开门下车，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交流。

    巨石雕刻而成的神龛中，洁白的石头神像面容神圣、悲悯，几近垂泪。十字架高高矗立在教堂顶部，带着沧桑的刻痕。

    “清晨弥撒快要开始了，我带你们去问问本地的老人。”

    涅瓦神色自如地走在前面，而叶胜全身的肌肉绷紧如弓弦。

    他朝亚纪递了个眼神。没时间犹豫了，现在必须出手，无论对错。

    叶胜如猎豹般暴起前冲，肌肉绷紧的右臂像铁箍攻向涅瓦的颈椎，动作却无声无息。

    亚纪从侧方同时进攻，势必要一个回合控制住涅瓦的行动。

    “不愧是传说中的卡塞尔学院。即使不是那几个有名的怪物，也很果断啊。”

    叶胜反扣住涅瓦的左手，右臂箍住了她的颈椎，亚纪的匕首抵在她的皮肤表面。但涅瓦并不像他们意料中那样紧张。

    “大叔，帮个忙，打开教堂的大门吧。”

    雷蒙德此刻大脑还在卡顿状态。他意识到，自己的任务又又又出问题了。

    “开吧。”

    叶胜亚纪控制着人质，朝雷蒙德点点头。这个女孩到底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即将揭晓。

    雷蒙德用力推开教堂的木制大门，暴露出其中的秘密。

    茧。一堆白色的巨茧。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