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回去的时候,基本是靠王朗和荀悦一左一右给搀回去的,那两条腿走在路上就如同走在云端,心里和脑子都有点受不了,感觉自己已经得了心脏病。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现在倒是也差不多想明白这些朝臣的打算了,无非是重回光武之道,重新搞今文学派而已,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今文学派的代表人物居然会是自己。
天子做事,用人,果然是无法预测和判断的。
然而仔细想来,就连孔融也承认,自己入文庙是最合理的,同样也是一箭好几雕,当然,也不是没有坏处,那就是他孔融这辈子也别想干什么务实的事儿了,只能务虚。
当然另一边,等綦毋典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解完了手出来的时候,朝会都已经散了。
鬼知道他尿个尿为什么要用这么长的时间,刘协都无奈了。
“你这面子可是不小,还让朕专门等你。”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綦毋典闻言噗通一下又跪了。
“行了行了,都是当了县侯的人了,你看这满朝文武一共才几个县侯啊,你现在是大人物了,如此的没出息,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回去后招募一些手下,多娶上几房小妾,买几身华丽的衣裳,甚至你就是破例买几十个奴婢,朕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先把谱给摆起来,你可是咱们大汉第一位被朕赐予科学家,院士称号的人,科学家地位在同级别官吏之上,院士秩两千石,换言之出了京城,地方上的太守和都尉都反过来要向你行礼,此事事关后人,事关规矩,一定要开一个好的头,哪怕你嚣张跋扈一点,也好过出门被人欺负,导致后面的科学家被你连累,让人看轻。”
其实刘协也知道科学家地位高于官员这事儿是扯淡,或者说大概率上只能体现在嘴上和口号上。
全世界都是这么喊的,但真做到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尤其是在传统儒家官本位的思想之下,口号真的就只能是口号,甚至于科学家创办的企业被官僚稀里糊涂吞并的事情也总是时有发生。
但越是如此,这事儿就越是要喊,喊的尽量大声,因为响亮的口号也许并不能保证科学家比官员更有地位,但喊的如果多了,也许能保障科学家的地位仅在同级官僚之下,这也已经是极大的社会进步了。
实话实说,就灌钢法这种东西,技术含量在刘协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儿,真要想复制的话,刘协早就复制出来了,没直接复制这个无非是因为轻重缓急,以及他也在考虑有没有可能跳过灌钢法,直接进入焦炭炼钢法,故而对此而犹豫不决。
总而言之,綦毋典这个科学家的名头水分还是很大的。
也是今天被孔融和朝臣们这么一搞,话赶话的给赶到这儿了。
那就当是千金买马骨了么,正好让这綦毋典给后人做个表率,这个表率,很大程度上也将决定了后面的那些科学家的社会地位。
总得来说,哪怕这綦毋典欺男霸女嚣张跋扈,刘协都可以接受,但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不行。
“一五计划中虽然划了五大城市,但实际上算了邺城的话是六个,太原和邺城都非常适合做大汉的冶铁中心,甚至于单单从炼铁来说,渔阳也非常非常合适,高质量铁矿石和煤矿几乎是挨着的。”
“明年,朝廷正好要修建一个尚书台直属的冶铁中心,以此为基础,建立一个大型城市,这灌钢法和折叠锻打法来得也算是正是时候。”
“你的爵位食邑会折算成股份入主这样的一个冶铁中心,你本人,也暂时下放做一个总工程师吧,技术这东西,光发明出来是不够用的,这技术放在皇家科学院里,一年到头也就打造那么二三十把宝刀而已。”
“如何将技术应用,尤其是大规模高效率的应用,这个就是你接下来的课题了。”
“那敢问陛下,这个冶铁的企业,到底是应该放在太原,还是邺城,还是渔阳啊?”
“这个问题你别问我,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企业是朝廷的,也是你的,合营么,这个经营权还是在你手里的。”
“太原多煤,铁矿却相对一般,运输的话成本也稍微有点高了;邺城四通八达,水路很方便,煤铁运输也都不难,总的来说还是可以的,但问题是魏郡正好都封给魏公了,这算是二元领导,这事儿行政上会比较麻烦;渔阳的话无论煤铁相邻且质量上乘,这是优点,但缺点是距离中枢太远,幽州又是胡汉混居,渔阳小城也偏穷了些。”
“所以各有利弊吧,过些天你准备好了就出发,去这三个地方好好考察考察,记住了,去太原找钟繇,去渔阳找郭缊,去邺城,找不着魏公也必须让曹仁亲自陪着你,不要直接去和当地太守甚至是县令来对接,这么大的事儿他们身份不够,懂么?”
“朝廷很快就会出台新的官吏考评方法,工农业生产总值将是地方官吏最重要的考评标准之一,你的这个冶铁工厂,一个厂的产值怕是要超过两三个郡的全部农业产值了,换言之你对他们来说就是能下金蛋的小母鸡,而你的意见,对朝廷的决策将具有指导性,所以至少这个厂完全敲定以前,他们得巴着你,奉承着你。”
“这也是我打算大力提高科学家地位的很重要的一环,你就是装,也给我装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若是能有御史站出来告你,那就更好了,三个人中谁要是惹你不爽了,你拍拍屁股就走,明白了么?”
“我……我还想再去解个手。”
“…………”
………………
另一边,群臣在散朝之后自然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今天的这一波朝会,信息量真的是太大了。
孔融配享文庙,这都说不清陛下到底是承认了儒学的无上地位还是淡化了儒学的神圣性,即像是给孔融这么一个大活人以神性,又像是给孔夫子拉下了神坛给了他以人性。
而理庙的建设,以及陪侍的綦毋典直接封县侯的这一件事,却是无疑在宣告一个新兴阶级的崛起。
传统的士农工商四大阶级的结构直接就算是颠覆了,鬼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又一个的经学世家,在经学家传没落之后,说不定真的就直接转向转而变成科学世家也说不定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