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静室内灵力激荡。
阴阳旋涡缓缓停滞,没入年轻道士体内。
“镇玄中期了。”
吕沉眼中精光缓缓散去,整个人的气质更显深邃,稍稍攥拳,浑身劲力陡然奔腾,宛若江河倒灌,极其汹涌。
这次突破体内灵力原本可以突破更多,但为了日后步入小宗师时能厚积薄发,吕沉并未大肆消化龙虎金丹。
听着山门外隐隐传来香客的嘈杂声,吕沉轻轻一笑。
年轻道士轻抖衣袖,消失在静室之中,整座清瑶山顶因突破产生的灵力波动都被尽数止住。
……
肃杀男人褚森望着眼前的破旧道观,眼神稍有变化。
从魔都临行时,师尊还特意说过,不要与吕沉发生冲突,一切等他老人家处理。
可……
可按正理说,一名镇玄境的道士,不足以被师尊这般重视叮嘱啊。
……
马老太太见眼前的小伙子眼神有变化,以为是自己说的管用了,继续给这外来人讲述着清云观的种种不同:“诶。”
“这吕道长可是不谈钱财,所有燃香都需要自备……”
正在老太太孜孜不倦的讲解中,山门前的嘈杂声突然安静,一众香客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
只见紧闭的木质山门缓缓开阖出一条缝隙,露出一张极其英俊的男人面孔。
身着破旧道袍的年轻道士朝一众香客微微颔首,叨念了几声慈悲,一众守在最前的香客涌入破旧道观。
马老太太才感觉出了身后的变化,转头看着开阖的山门和年轻道士,头也不回的拍了拍肃杀男人手臂,一脸和蔼:“小伙子,第一次来没带香火不要紧,一会你就跟在大妈身后,大妈带的香火多,你好给三清老爷敬香!”
说完,老太太背着精心准备的香火跟上了香客的队伍。
可立在青石上的肃杀男人纹丝不动,只是面无表情的遥遥望着面含笑意的年轻道士,漆黑如墨的眸子没有任何波动。
山门外,正在疏导香客的吕沉眼角一抖,下意识抬头望去,目光刚好与漆黑眸子相融。
两双漆黑眸子,宛若两座深潭。
一人面带笑意,一人面无表情。
就这么静静望着。
毫无波动,毫无变化,毫无躲闪。
二人对视了许久,仍都没有收回目光的意思。
“小吕道长好。”
一道轻声呼唤打断了对视。
低头望去,身形有些伛偻的马老太太这满脸含笑的打着招呼。
吕沉笑着颔首回礼,可再抬头青石上的肃杀男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小伙子,这位就是咱们清云观的吕道长,可是个……诶,人呢?”
马老太太边说边回头寻找刚才青石上的小伙子,可身后空空如也,老太太疑惑的揉了揉脑门:“刚才还在这呢,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就没了?”
看着转头寻找的老太太,吕沉微微抬头,望着肃杀男人刚才站立的青石,淡淡一笑,引着马老太太往观里走。
男人虽说修为不低身上杀伐气浓重,但身上并没有妖鬼之气,如今吕沉在羽水市内多次出手惊动官府,特别是昨夜里惊动了边城卫和天阳卫后,有来自于各方的窥探都算是正常。
吕沉也算不上在意。
……
山林僻静处。
躲在树荫下的褚森遥遥望着吕沉背影,眼神稍有变幻。
一面,仅仅一面。
肃杀男人便收了轻视之心。
当他察觉到镇玄境的灵力波动时,心中曾腾起想法想要生擒吕沉,献给师尊。
可如今,他不敢再这么想。
吕沉给他的感觉,无比深邃厚重,宛若直面山川大海一般,不动则已,动了便是塌天之势,势头之下无论何物都会荡然无存。
若非如此,走过尸山血海的肃杀男人怎会偷偷离开。
褚森又望了一眼古朴斑驳的道观,这才抽身后移,消失在山林之中。
——
金阳沉入西渊,夜色氤氲天穹。
整座城市都在不断安静,可羽水市中心几座写字楼,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一间简约的办公室内灯火依旧通明,办公桌上待处理的文件堆得一摞又一摞。
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将一头青丝束成马尾悬在脑海,赤着脚踩在地上,对着眼前的设计图纸不断修修改改,美眸绽放异彩。
一身简约正装,将少女衬托的无比干练,玲珑身段若隐若现,增添了几分别样风味。
“咚、咚咚。”
细微的敲门声后,女助理托着咖啡站在少女身后,看着忙碌中的少女欲言又止。
少女将双臂保在胸前,一只手摩挲着璞玉般的下颚,目光仍然没有离开设计图,头也不回的问道:“怎么了?”
助理压低了嗓音:“孔总,有孟安的消息了。”
一心工作的孔灵儿霍然抬起头,柳眉蹙在一起:“怎么回事?”
“根据消息说,孟安今天中午被无罪释放,现在已经回家了。”
“回家了?”
孔灵儿蹙眉沉吟:“特别行动组就这么放过他了?”
“嗯,”助理点了点头:“据说是证据不足。”
“砰!”
孔灵儿将手中笔重重拍在桌上,绝美面容上闪过怒火。
原来她并不知道这些秘闻的时候也就算了,这一趟西郊秘境后,少女对灵力复苏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孟安能用出纸人这种阴物,肯定是跟邪祟勾结,如此都能脱罪,孔灵儿如何能不怒。
略作思衬,少女沉着脸,胡乱的踩上高跟鞋拎起包就要往外走。
助理一惊:“孔总,您……”
“我先走,”孔灵儿俏脸无比冰寒,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这些工作下放到各部门,进度正常推进,有问题等我统一处理。”
“是。”
助理怯怯的点了点头。
……
写字楼下。
一辆火红色的跑车车灯撕裂黑夜,一身正装的少女拉开剪刀门,将手中的包狠狠砸在了空荡的副驾驶上。
坐在车里,孔灵儿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攥着方向盘,满脸的愁容。
若这次孟安能获罪,包括婚约在内的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可是……
他如今好生生的出来了,孔灵儿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爷爷。
随意换上平底鞋,在跑车的轰鸣声中,火红车身撕破黑夜。
——
孟家别墅。
一辆关着大灯的黑色越野车停在一个极不起眼的阴暗角落中,几名身着常服的特别行动组员坐在车中,警惕注视着别墅的动向。
“头儿,咱们就这么守着,能有效果么?”
车里,有人压低了嗓音问道:“我们都不如直接打孟安个措手不及了。”
秦平瞥了一眼说话人,说话人应声垂下了头。
英气少女冷哼一声:“都好好给我盯着,一只苍蝇飞进孟家你们都要给我记下。”
“告诉其他几组,瞪大了眼睛!”
“是!”
车里几人低声答道。
但也有人眼有犹豫:“可是……咱们这么盯,会不会太明显了?”
“是啊,万一孟安警觉,故意跟咱们兜圈子怎么办?”
车里有人附和道。
秦平冷冷一笑:“谁告诉你我们的工作是隐蔽了?”
“啊?”
几人一怔。
短发少女别墅二楼看着有光亮的窗棂,嘴角挽起笑意。
……
孟家。
“这都是你娇惯的结果!”
一身富贵气的中年男人竭声道。
“行了,儿子刚回来你吵什么啊?!”
中年妇人一把拉起孟安便往楼上走:“好像你惯的少一样!”
“你……欸!”
中年男人看着上楼的母子愤愤然的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上了楼,一直护着孟安的孟母也不禁叹气,看着消瘦了几分的儿子,叹息道:“儿子,你爸的话你也要听进去。”
“你爷爷现在状态不好,孟家那丫头又太倔,你一定要好好想想!”
中年妇人颇为痛心疾首。
孟安刚要反驳,余光便瞧见楼梯尽头站着一名身着黑衣的肃杀身影,当即神色一改,摆出一副乖巧模样,对母亲百般答应。
喜出望外的孟母还没缓过劲,便被孟安送下了楼。
送走了母亲,孟安这才松了口气,刚拉开卧室门便看见褚森大张旗鼓的坐在沙发里,随手翻着最新的杂志。
“处理完了?”
肃杀男人随口问道。
被父亲训诫了一晚上的孟安,有些胸闷,走到床边想要拉开窗子透透气。
褚森头也不抬的翻着杂志:“我说,你听,别看。”
孟安的动作明显一滞,可很快便回复过来,抬手拉开窗户,随意问道:“怎么回事?”
“左手四十五度,有辆车。”
“正面楼顶,有望远镜。”
褚森依旧滋滋有味的看着手中杂志:“后门,三辆车。”
孟安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转身依靠着窗台,一副闲散表情,而目光无意间一一扫过褚森所说的方位,淡笑道:“被盯上了?”
“找机会甩掉就是了。”
孟安浑不在意的说道。
“他们只是第一批,外围还有一批人。”褚森头也不抬的说道:“看来,他们并不相信你的说辞。”
“他们就没相信过我。”
孟安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离开窗台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舒展着筋骨:“有人看守,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褚森声音清冷:“整个羽水市,应该没人能拦得住我。”
说完这话,不知为何,肃杀男人心中闪过破旧道观外那个瘦削身影。
孟安对男人的回答并不意外,懒散道:“说吧,因为什么来找我?”
“带你去个地方。”
肃杀男人将手中杂志轻轻放下。
“外面有人守着,怎么离开……”
孟安话刚说了一半,便感觉眼前一花,继而一片旷野荒郊和几座孤坟出现眼前:“这……”
褚森负手立在孤坟前,淡淡道:“这些就是你师父留下的东西。”
听闻师父两个字,孟安眼神有些哭笑不得。
“今晚我要去达盟,我把所有用法都教给你,好好练习,等我回来会带你去魔都。”
褚森对于孟安的眼神并不意外,但语气依旧平缓,说着抛出一个淡淡的光球:“这里是普厉生前一些散碎记忆,你读了它,也算是承师命了。”
说罢不等孟安反应,那光球如闪电一般,激射入年轻男人眉心。
只是片刻,孟安便宛如惊醒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惊魂未定。
记忆中,江畔、深谷、宫殿,每一个场景都如同刻在孟安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
特别是在深谷中的窒息感和宫殿中的压迫感,差点让年轻男人心神崩溃。
隐隐看着孤坟旁一排眼熟的朱砂纸人,孟安眼神有些森寒。
原来……
那纸人并不是给自己保命用的。
——
别墅下。
秦平看着刚才在窗前一闪而过的孟安,眉头微微蹙起:“他刚才好像在说话。”
车上几人纷纷摇头:“背影,设备没有捕捉到。”
察觉有些不对的英气少女声音一寒:“启动无人机。”
“无人机?”
几人有些震惊,低声道:“头儿,现在启动无人机容易被人发现。”
“管不了那么多了。”
秦平眉锋一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
夜色中,一只特种用途的蝇式无人机趁着黑夜缓缓升空,悄无声息的滑过孟安窗外。
车内,几人守着屏幕中不断变幻的画面,看着孟安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几人明显松了口气。
——
清云观。
送走所有香客的孤山野观缓缓闭合了山门。
吕沉持剑立在道观中央,眼中神光大放。
黄犬躲在柱子后,偷眼观瞧着吕沉。
老槐看着神光萦绕的年轻道士,枝桠摆动的幅度有些兴奋。
吕沉指尖印决不断变幻,手中桃木剑飞扬,清云观上空萦绕的香火气宛如潮水一般,涌入桃木剑锋。
四张黄纸符箓伴随着几道兽形流光,激射向四方,深深种入地底。
霎时间,一道无形光幕将整座清云观笼罩。
吕沉眼中神光缓缓熄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回头望着这一犬一树,淡笑道:“启阵的法门我也教过你们,若再有敌犯,无需等我启阵便是。”
“汪!”
黄犬吠叫一声,算是答应了。
吕沉看着那随风摇曳的老槐,笑骂道:“但你可不能将启阵视为乐趣。”
老槐微微垂下枝桠,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吕沉有些错觉,自打那夜李峥坑鬼之后,老槐也有些学废了。
廊檐下,一直趴在地上的赤狐身体微微一抖,锦色毛发边缘泛起微微光芒。
“叮铃……”
拘魂铃再动,红衣女子翩然而来。
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