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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动:第一千三十八节被跟踪

    第二天清晨。

    左重缓缓走出酒店,站在门前左右看了看,抬脚穿过马路朝着一个方向不紧不慢的走去。

    此时已经是1939年11月,位于亚┴热带的港城,气温维持在摄氏20度左右,气候依然宜人。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听着来自民国各地的方言,他仿佛回到了战前的金陵或者沪上。

    一边欣赏着港城的市井百态,左重一边利用各种小手段观察着身后以及周边,缓慢的接近与东强联络的死信箱。

    死信箱。

    顾名思义,就是指情报活动中的是无人交接点,主要用作情报人员和线人之间的情报传递,也可以用作领取经费、装备补给。

    还可以在遭遇突发问题的时候,当做获取指令和藏身之所,比如约定好一旦出事,将安全屋地址放置某个死信箱之中。

    这种死信箱只能用一次,设置好了之后便进入静默状态,一旦启用就彻底作废。

    此外,特工在情报活动中会故意设置一些假的死信箱,用以迷惑敌人或者作为预警。

    如此既可以实现情报的快速传递,又可以避免见面接头被抓现行的交接方式,自然很受各国情报机构的欢迎。

    军统也不例外,这能最大程度的减少风险和人力资源,尤其适合长期潜伏状态的情报人员使用。

    东强作为独┴立鼹鼠,不与港城站直接产生联系,日常活动全靠死信箱完成,只有一个附属交通员负责收发┴情报。

    左重来到港城后,立刻启用了备用死信箱,以满足在港期间与东强的联络需要。

    虽然这里不是日本人的控制范围,但英国人的政┴治部不是吃素的,直接使用电话交流的风险很大。

    在前往死信箱的路上,他隐蔽地进行了反跟踪作业,确定了周围没有跟踪者,这才向着中环天星码头走去。

    这个码头承接了从港岛到九龙半岛的跨海渡轮业务,每天都有大量的乘客往返两地之间。

    在码头买了张船票,左重上船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目光掠过船舱中的乘客,又转头看向坪静的海面。

    一般来说,死信箱可以分为三种:固定式、活动式、和携带式。

    固定式是最常用的一种,往往是一个具体的地点。

    比如真实的信箱、出租房屋或者是某个公用电话亭、某个酒店的厕所水箱、公园大树下的小树洞、郊外坟墓的墓碑后、公共厕所镜子后方的缝隙内、公共场所的座椅下、几个小时内不会被清洁工拉走的垃圾桶等等。

    只是这种死信箱有一定的暴露风险,而且风险不是来自于人,无处不在的动物会给情报人员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后世有一个真实的故事:

    红俄总参第四局,也就是格鲁乌在华┴盛顿市中心一个公园的树洞里设下了一个死信箱,用于情报传递。

    每天在午餐休息时,一名潜伏在美国某宫的间谍就会把一个装有机┴密文件的文件袋投入到树洞中。

    等其走后,红俄的特工便会取走文件,然后在附近的汽车里进行密拍复制,再把文件送回树洞,由刚才的间谍取回文件。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情报传递活动持续了多年,美国反谍机构一直都没有发现,那名鼹鼠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有一次,当红俄特工正要去取文件时,突然发现空中落下了一张白纸,捡起来一看,上面写有“绝密”的印记。

    特工抬头一看,头顶上有几十张纸在飞舞,原来公园里准备过冬的松鼠住进了这个装有“死信箱”的树洞,那些绝密情报妨碍了它们做窝,于是松鼠就把文件撕了个粉碎……

    红俄特工直接吓傻了,赶紧去捡取文件碎片,悲剧的是,一名美国警┴察见状跑了过来,估计红俄特工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吓得没敢动弹。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这名警┴察没有抓人,反而弯下腰帮红俄特工捡拾文件。

    ——对方把红俄特工当作了某宫的工作人员,过来是来拍马P的。

    港城附近山林很多,城市中也有各种小动物,故而这种类型的死信箱并不适合左重和东强。

    至于携带式死信箱。

    是利用能随身携带且容易丢弃的物品、容器作为载体传递情报,比如空罐头、空酒瓶、空烟盒或空纸盒、甚至可以一块特制的石头。

    情报人员通常把它们丢在一般人都能看得见,却又不会引起任何兴趣的地方,像是马路边、草地上。

    只是这不适合人口密度极高的港城,如果东强将某样东西扔到地上,用不了半分钟就会被拾荒的难民取走。

    所以没有最好的办法,只有最合适的办法,情报接头要因地制宜,不能生搬硬套。

    而活动式死信箱,指的是把情报放在特定的公交车、轮船、飞机、火车或地铁上的某个座位的角落里。

    左重和东强联络的死信箱就是这一种,天星客轮的人流量最多,无论是投放还是回收情报都比较安全。

    不过左重查探完周边情况后,发现轮船上有两个乘客有些可疑,别的乘客不是闭目休息,就是欣赏风景,这两个人的注意力却都放在了其它人的身┴上。

    东强有问题?

    不对,如果对方有问题,那就不是两个人了。

    目光扫过两个东张西望的可疑人员,左重走出客舱来到了船尾,拿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两口。

    在香烟抽到一半的时候,眼看轮船即将达到尖沙咀码头,他将烟头半搭在一堆帆布之上,接着若无其事的走回了客舱。

    不多时,烟头缓慢燃烧到尾部,高温引燃了帆布上的机油,一股不起眼的青烟缓缓升起。

    “唔好,火烛呀!(不好啊,着火了)”

    有人突然用粤语大喊了一声,客舱内的乘客纷纷起身,当看到船尾的火光后面露惊慌,拼命朝着船头跑去。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乘客,两个可疑人员很快就被混乱的人群挤了出去,丢失了观察视野。

    左重混在其中,在经过悬挂救生圈的木箱时,右手在木箱底部快速摸了一下,随即混入了乘客中。

    此时客轮靠岸,几个华人工作人员扛着水龙将水浇向火焰,惊慌失措的乘客们一哄而散。

    左重走在一个胖乘客身后左躲右闪,顺利离开了尖沙咀码头,轻松甩掉了两个可疑人员。

    两个小时后。

    港岛西环,一家美国人开设的照相馆内,花了大价钱租用暗房的左重,缓缓走出了店铺大门。

    没办法,不在自己地盘上干什么都不方便,微缩胶卷的冲印设备只有洋人才有,他只能冒一次险。

    但美国人有一个好处,只要钱给足,对方愿意提供一切合法或者不合法的服┴务,就两个字——敬业。

    在照相馆附近的小巷中转了几圈,左重回到酒店走进房间打开台灯,拿出一个放大镜看向一叠照片。

    首先看到的是一份班次表。

    无论是邮轮名字、出发地,还是预计到达时间都跟晁厚提供的班次表一样,没有任何缺失和错误。

    左重见状微微点头,这说明晁厚和东强暂时是可靠的,没有背叛军统和国府,下面的行动可以放心使用。

    接下来,照片里出现了一张写有文字纸条,上面的内容让左重一愣,眼睛紧紧盯着那行字。

    “沪上公共租界探长邝福安来港寻找亲人,途径上环码头,身份和动机可疑,另有人跟踪,赤道。”

    邝福安也来港城了?

    对于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左重就感觉有点眼熟,直到配合地┴下党将烈士遗孤“小宝”救出沪上那次,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天在芦苇荡中,他和归有光将前来追捕他们的的汉奸消灭,“小宝”的父亲突然出现并且说了句谢谢。

    如果他没有听错和看错,邝福安的声音、体型竟然跟那位红队队长出奇的相似。

    这就有意思了,租界的探长可能是地┴下党的行动人员,英国人这次是走了眼了啊。

    另外,在“洋基号”上他曾经收到过老K的密电,那份电文内,对方提出希望“秋蝉”可以提供军统在港城活动的情报。

    两者一结┴合,邝福安是地┴下党的可能性急剧上升。

    看来地┴下党也得到了严百川和日本人媾和的情报,为此派出了最精锐的红队队长,还不惜启用了“秋蝉”。

    如果不是事态严重,对方绝不会出动这两张“王牌”。

    可以理解,谁让西北和姓严的是邻居呢,一旦日本人和晋军勾结,西北首当其冲。

    摩挲了一会照片,左重照例将照片销毁,坐在那思考了片刻起身去隔壁叫来归有光叮嘱了一句。

    “有光,分头离开酒店去上环码头,化妆侦查,熟悉周边地形,制定跟踪计划。

    要注意,港城站成员的能力跟总部弟兄们有差距,你要多准备几个应变计划。”

    “明白。”

    归有光点点头,行动方面他是行家,没有询问多余的问题,马上转身去准备。

    看着大光头走远,左重换了一套衣服,又一次走出酒店朝着上环码头移动,顺便在沿途的商店买了些伪装用品。

    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贴上仁丹胡,戴上了眼镜,以一副日本人打扮来到码头售票处,所用语言也换成了带着日本味的英语。

    在得到近期前往东京的邮轮没有空余位置后,左重离开售票处走进一家戏院找了个地方坐下,默默合着台上的粤剧打起节拍。

    过了许久,他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子上钻进了小巷,左拐右拐走到一个偏僻处忽然停住脚步,声音沙哑对着身后问道。

    “朋友,跟了我这么久,不出来见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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