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秋意渐浓,芙蓉池四周的枫叶红了、梧桐叶黄了,和苍翠的松柏、香樟、桂树勾勒出一幅斑斓绚丽的画卷。
杨集和萧颖也受到美景感染,便下车行步,开始欣赏这美丽景色。两人都不说话,边走边感受着那霞光、那朝阳、入目那如火如荼的枫叶、拂面那清爽宜人的微风。
走走停停了许久,一行人终于到了芙蓉桥,桥头广场密密麻麻停放百多辆牛马、马车,许多衣裳鲜华的车夫和下人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还有不少巡城士兵维持秩序。
桥上,有十几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女似乎在等人,他们正窃窃私语说着什么,男的多是二十岁出头,身着华丽轻衫,人人风度翩翩。
而少女们的衣着和萧颖相似,只是她们面敷胭脂、唇涂朱丹,显得艳丽多姿。
萧颖看到了这一幕,忽然颦笑嫣然的望着杨集,笑着说道:“去年滕王寿宴也在芙蓉楼,郎君在芙蓉桥和贺若怀亮打架,郎君远去凉州上任,又闹出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凯旋归来以后,又与贺若弼斗上了,直至昨天,这段恩怨才彻底了结;除此以外,还在凤鸣楼打架斗殴,继而又把云秀心都给折服了,若非郎君是卫王、大功臣,恐怕会早就有很多推崇她的雅士上门找麻烦了。”
“那是因为没有你,如今有你在身边,肯定不会了。”经萧颖这么一说,杨集也有类似的感觉,自己就像是漫画里柯南一样,就是一个灾星,无论走到哪里,哪怕就会出现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状况。
萧颖伸手掠了掠鬓边的发丝,似笑非笑地说道:“就好像有郎君在,就一定会有事情发生一样,但愿今天不会招惹什么人。”
“今天有你在,肯定不会了。”
萧颖一双妙目眸中露出一丝露出慧黠的光芒,轻笑道:“郎君出门未打旗幡,寻常人自然无从识得郎君身份,未必没有状况发生。”
杨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因为他觉得萧颖的神情语气貌似是期待有事发生似的。
就在这时,两架各有两头牛大青牛拖曳的牛车驶到桥头另一侧,前面那架牛车是常见的车厢;而后面那架是青帷油车,这车子的造型类似一个四柱小凉亭,四周用青纱遮挡,既不会让车外的人看清车内,又方便乘车者观赏沿途风景,
但无论是什么车厢,只要是牛拉的车,都是比较缓慢的交通工具,所以不仅是跑长途的人不会使用慢腾腾的牛车,就算在城里现在也很少有人用牛车了,不过这也只限于官家和有马的普通百姓,至于世家门阀则是一个例外。
这是因为牛车是魏晋时期士族贵人最喜欢的交通工具,而且牛车宽敞、平稳,坐在上面尽显官绅雅士的雍容华贵、从容不迫的气度;时至今日,华美的牛车就像是元始天尊的拉风的九龙沉香辇一样,仿佛向路人说“老子不好惹,通通滚一边去。”
久而久之,人们一旦看到奢华大气的青牛车,就知道乘车之人必定是出自某个历史悠久世家门阀。
杨集骏马拉车、随从数十个的作派,则被世家门前视同暴发户。
虽然杨集也知道这个规则,但是他一来受不了牛车的速度,二来是近段时间得罪的人有点多,为了身家性命着想,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暴发户。
牛车停稳,一名年约四十的男子下了车,此人戴一幅软脚幞头,穿件圆领青袍,颌下胡须修剪得极为整齐,眉宇清朗,丰神如玉,看他那风度,年轻时必定是个令多情少女为之的美男子,如今虽然有了一些年纪,可是比起青少年又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魅力。然而当他转过对来,却发现他两边脸各有一条深深的抬头纹。
抬头纹有九成以上是先天产物,而且多为横纹,竖纹相当罕见,但是此人不仅有抬头纹,而且还是十分有损形象的竖纹。如此一来,十分丰姿减少了一半以上。
“原来是‘阿婆’啊。”杨集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萧颖为之一愣,好奇的问道:“郎君认识此人?为何称之为‘阿婆’呢?”
杨集笑着说道:“他是唐国公李渊,少时与阿耶、阿兄等人一起练武、玩耍,由于李渊脸上皱纹天生,太子便戏称他是‘阿婆’。”
“太子真坏。”萧颖忍笑道。
杨集冷哼一声,以说李渊这王八蛋更坏,杨广只不过是玩笑一般的称李渊是“阿婆”,而李渊直接就把杨广黑得体无完肤,杨广在后世的名声,恐怕夏桀、商纣、胡亥、刘禅、孙皓、陈叔宝等人加起来都不如。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名男子从青帷油车走了下来,看到那个人的面容,杨集骇然的眼神就像被磁石吸住一般,再也挪不开了。
此人白面无须,他的容貌已经不能用清秀俊逸、英俊来形容了,那眉眼五官丽色照人,姿容之美不在老娘和太子妃之下,如果说杨集、杨广是俊美,那么这个人活脱脱就是一个女人。
杨集之所以没有拿萧颖去比,是因为萧颖固然美若妖精,但是她年纪还小,缺乏少妇的风韵,而此人三十出头,既清又妖、既魅又丽,还有成熟女性的美,所以比作老娘和太子妃,更为恰当。
“那是一个易钗而弁的女子,难道她就是李夫人?”萧颖见杨集直勾勾地盯着看,心中忽然泛起一种不舒服的情绪,忍不住伸出手去,在杨集腰间轻轻掐了一把,娇嗔道:“那可是有夫之妇。”
“咝”杨集长长地吸了口气,依旧盯着那笑靥如花的“熟妇”,发现此人肤色白皙、丽质天生,虽然没有涂脂抹粉,但却粉光致致、晶莹如玉,当他看到对方的咽喉部位时,低声对萧颖说道:“她不是李夫人,而且还是一个纯正的男人。”
萧颖“噗哧”一笑,她的目力不如善射的杨集好,且双方距离较远,看不出一个究竟,便说道:“她跟我阿姊一样美,怎么可能是男人?要不咱们打赌好了。”
杨集听她这么一说,可真是乐开了花:“赌什么?”
“随你便。”萧颖信心十足的说道。
“赌注就是一个要求,赢了的人无论提出什么要求,输者必须无条件的答应。”杨集见萧颖露出心动、犹豫的神色,便忍着笑意,一本正意的说道:“这是我们两人间的乐趣,自然不能涉及到军国大事和第三个人。怎么样?”
萧颖巧笑嫣然,得意洋洋的说道:“赌就赌,郎君输定了。”
杨集装模作样的凝视那“熟妇”一会儿,认真的说道:“娘子输了,他真的是个男人,因为我已经看见喉结了。”
“啊?”萧颖一双点漆似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又看了那个比女人还像女人的家伙,吃惊追问道:“你,你确定?”
杨集笑着说道:“敌人在百步以外,我都能射中他的眼睛,除了箭术过硬之外,更是是靠眼力,岂能看不出到的喉结?”
萧颖见过杨集练箭,百步之外随风飘荡的铜钱一箭一个、一箭一个,三十箭都没有落空,想了一想也就信了,但是当她又看那个人一眼,又变得稀里糊涂了,难以置信地说道:“男人竟然也可以长成这幅模样,简直是一个怪物!”
杨集看了她胸前两团坚挺的奇峰一眼,低声说道:“虽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有胸乃大,但是就算再小,多少也有那么一点,可是他却平平无奇的,不是男人又是什么?难道他把胸部也‘去势’了不成?”
“别说了!”萧颖脸红红地白了他一眼,娇嗔道:“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
可是转念一想,杨集方才说自己有胸乃大,而这恰恰是连自己都嫌弃的地方。
念及于此,便不由自主的低头看看自己高耸的胸部,虽然很不好意思问,可终归捱不过自己的心魔,于是鬼鬼祟祟的看了四周一眼,见其他人都离得远远的,于是红着脸、低着头,忐忑不安、懵懵懂懂的小声问道:“郎君,你是不是嫌弃人家的胸,所以、所以老是揉它们。”
“我是喜欢它们,才这样,就像、就像喜欢你,才老是喜欢占你便宜一样。”杨集差点笑死,但是同时对于萧颖如今的表现,倒也十分理解,从他耳闻目睹以及一些传言,可以知道贵族是如何培养女孩的。
他们对待自己的女亲人,和对待歌姬舞姬有天壤之别。
比如萧府,就是把萧颖往正道上面培养,学习的都是正统的学识。而杨素府,在培养张出尘、柳如眉等人时,虽然也教琴棋书画等等国萃,但是她们主要学的还是杀人、歌舞,以及勾引、服侍男人的技能。
这点杨集是深有体会的。
别人他不太清楚,但是柳如眉好像什么都知道。而萧颖被自己占便宜时,却只是出于女性天然的羞涩,而她之所以没有反抗,也不是不知廉耻,而是“从夫”的观点在作怪;恐怕只有出嫁前夕,才会有人遮遮掩掩的教她些理论,然后塞给她一本妖精打架的画册,让她自己去琢磨。
“哦!”萧颖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有很好疑问,但却不好意思再问了,换了一个话题道:“既然郎君说‘她’是男人,那郎君可以提条件了。”
“好啊!”杨集奸笑道:“我的条件是——你必须无条件的答应我十个条件。”
萧颖凤目眼睛瞬间睁大,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过了许久,又气又急的道:“你这不是无赖么?你要是用完九个,后面又提出十个、百个,一辈子都没完没了了。”
杨集正色道:“我就是要一辈子没完没了、就是要把你套牢,这样就能永不分离了,你能怎样?”
萧颖听着霸道的情话,心里酥酥的、甜甜的,她晕生双颊的看了杨集一眼:“真霸道。”
杨集哈哈一笑,见李渊和那人走上芙蓉桥,便向候命的张出尘招了招手,待她过来,吩咐道:“帮我打听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妖,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出尘看了不男不女的人妖一眼,才向杨集说道:“公子,不用打听了,我认识这个人、人妖,他叫裴寂,出身闻喜裴氏西眷房。”
“我知道了。”杨集点了点头,史称裴寂姿容俊伟,伟不伟不好说,但姿容的确俊美得过分,沉吟半晌,又问道:“他和李渊是什么关系吗?”
张出尘道:“我也不太清楚,只不过我还在越国公为奴时,封伦有一次将李渊和他夫人的关系当趣闻说给了越国公听,而我就在一旁煎茶。”
杨集好奇的问道:“什么趣闻?”
张出尘吞吞吐吐的说道:“李夫人十多年生下李建成以后,沉寂近十年,然后一连串的生了四个孩子,仿佛是淡漠很长一段时间的夫妻情感,突然变得无比亲密似的。而封伦说这漫长的冷漠时间之内,好像与裴寂有关,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杨集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除了“不走寻常路”以外,还能如何?
只是杨集知道,萧颖却不懂,她忿忿然的向张出尘问道:“莫非这个人、人妖不安好心,倚仗自己的长相,对李夫人图谋不轨?”
“不是!”张出尘摇了摇头,淡定的说道:“据封伦说,他是对李渊图谋不轨。”
“……”萧颖听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羞得她饱满的胸脯一鼓一鼓的,倒是更显茁壮了。
她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傻白甜,在和闺论赋之余,也聊一些奇闻逸事,不仅知道龙阳之交,还知道男风之盛以汉朝为最,一些汉朝皇帝就带头养**。只不过她没有朝这方面去想,如今一听张出尘这么说,顿时灰溜溜的不敢再问了。
“咱们也去吧。”杨集笑着说道。
“嗯!”
一行人走过芙蓉桥,从羞涩中恢复过来的萧颖倍受打击,自己什么都不懂,好像是个蠢货一般,十分沮丧的问道:“郎君,我是不是很笨?”
“哪有!”杨集柔声安慰:“一个笨女人能被阿娘誉为最出色的接班人么?其实只是我家娘子太单纯了,你长于萧府,从小就被保护得严严实实,从未接触过市井这些人、这些事。你这是经验上的缺失,以后多多实践就懂了。”
萧颖放心了:“我不是很懂,不过反正有郎君,以后你教我就是啦。”
“行,咱们今天早点回家,我带去逛集市。”杨集哭笑不得。
他在上辈子遇到过很多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可是这些人出了社会以后,反而不如顽劣差生混得好,原因何在?
是因为好学生被家长、老师、亲戚朋友高高捧起,时间长了,就养成了受不得质疑的优越感,同时也受不了挫折,一旦离开了象牙塔,那强烈的自尊、自傲、清高被残酷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有的人心态好,迅速从失败中汲取经验教训、脚踏实地的做事,将学校中学到的本事充分运用到现实之中,融会贯通以后,蜕变成真正的有用之材;有的人则如乌龟一般,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敢从坚硬的龟甲中出来。
反观老师视若眼中钉的顽劣差生,挫折从来就是他们最忠实的伙伴,在各种质疑、嘲笑、挫折中练就一副刀枪不入的脸皮,能够在现实社会面前低声下气、越挫越勇,而最后的结果是差生、渣滓可以迅速适应社会,混的好的人自己当老板,混的差的人活得潇洒自在。
萧颖无疑就是不懂世间百态的优秀学生,可是她与其他优秀学生根本不一样,办因为她爹、她哥当过皇帝,她姐夫是未来皇帝、她姐是未来皇后、她老公是亲王;另外还有一个名符其实的富婆,这个精明的富婆只有三十多岁,她在未来几十年时间内,甚至可以啥事都不用做,只管在家貌美如花、在家生娃就够了。
况且这个富婆还愿意还手把手教她,以她的聪明才智,学个几十年下来,难道连照本宣科去经营都不会?
这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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