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初上,天光微曜。
早起的渔民,早早聚集在港口,整理着打鱼工具,准备出海。
“咦,谁家的渔船,怎么半夜出去打鱼?”
一名准备拉帆启航的渔夫,突然手搭棚状,眺望海面,一脸惊奇。
众人循声看去,可不是,只见平静海面上,一弯小船正压着月色,激起道道涟漪,风驰电掣而来。
“哎呀,是卯家三子!”
眯眼打量的老渔夫,脸色倏然微变,连忙低下脑袋。
这声惊呼,亦令议论纷纷的港口安静了下来。
没多久,渔船靠岸。
只见卯家三子——卯之木博,玩世不恭的站在船首,一脸顾盼生辉。
他轻轻一跳,不见渔船晃动,便落在岸边。
莹莹月光,照得他脖颈间鳞片熠熠生辉,令人愈发不敢直视。
在他身后,衣衫凌乱,褴褛湿漉的小森田絵真,低着头,走下渔船。
众人瞧见这一幕,心中恍然,一些见多识广渔民,更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但也仅此而已。
在神秀岛,卯家算不上名家,但那通幽鳞已然证明其至少是个通贵半家。
具有家格之贵族,绝非他们平民可以招惹的。
“木博君,我家主公有请。”
还未走出码头,一名剃着月代头,身穿宽袍大袖,手扶长剑,皮肤泛着青色的武士,拦住了卯之木博。
宁修远目光掠过这名武士,向后看去,只见一名身披蛟龙戏海袍,颊生蓝鳞的精瘦男子,正坐在一张简陋餐桌前,享用凉茶。
不远处,摊主两股战战的站在那里。
整个茶摊,早已被一群武士所占据!
宁修远见状,一脸倨傲的走了过去,姿态散漫道:“找我何事?”
蓝鳞男子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家奴私逃,实乃我天昭会丑事,感谢木博君,将家奴追捕而来,此为谢礼,还望木博君不要嫌弃!”
声落,一名武士捧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摆着几颗银灿灿的海胆铁锭!
宁修远一脸玩味笑道:“家奴?什么家奴?”
蓝鳞男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他讨厌小鬼,一个个血气方刚,却毫无规矩。
但想到卯家家主,他咬咬牙,还是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纸,展开,转个方向,敲了敲道:
“看来木博君还不知情,她父亲已经把她抵押给了我天昭会,这是卖身契!”
宁修远一抬手,一道式神突然从他体内走出,如灵魂出窍,取过契约,递到主人手中。
这炫技一幕,令蓝鳞男子眼角直跳。
宁修远打量着卖身契,突然打了响指,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卖身契竟无风自燃,烧成一堆灰烬,从指尖簌簌落下。
“我没见到什么卖身契!记住了,小森田絵真是我的家奴,我再听到什么疯言疯语,不要怪我不客气!”
宁修远一脸不屑。
蓝鳞男子脸颊肌肉直抽,勃然大怒:“不知死活!”
声未落,刺耳的破空声,已经从宁修远身后炸响。
一柄武士刀呼啸而至。
更有几名青皮武士,完全以拼命之姿,扑向宁修远要害部位。
因为他们深知,面对阴阳师,还敢束手束脚,必然死路一条!
若能重创此人,得家主青睐,说不定就能获得祝福,通贵名门。
“你这是找死,老畜生!”
宁修远怒骂,身子一歪,躲过劈砍而来的武士刀。
与此同时,一道半透明式神蓦然从他体内冲出,迎上众武士,而他本人双手掐印,在众武士愕然眼神中,身躯骤然崩解,化为一滩恶臭海水,卷向蓝鳞男子。
“雕虫小技!!”
蓝鳞男子一声讥讽,身高蓦然拔高。
——却是足下突兀冒出一头蛛面龟。
这蛛面龟方一出现,便张开满口獠牙,气吞山河,一口将满地恶臭海水,吸食一空。
正在狙击众武士的透明式神,身影蓦然一僵,任由涂油太刀穿过身体,转身欲扑向蛛面龟救主。
不想这个动作刚刚摆出,透明身躯倏然化为一道青烟,袅袅散去。
不知是因为武士的攻击?
还是主人心神的中断?
“狂妄小鬼,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随着蛛面龟消失,蓝鳞男子也随即落地,他眼神阴霾的看了一眼地上两三具武士尸体,嘴角直抽。
本来他寻思着,以卯之木博顽劣性子,抓到小森田絵真之后,必然会迫不及待采了初阳。
届时他再找个借口,以几块海胆铁锭应该足以拿下一个残花败柳。
结果,他没想到,这小鬼竟然如此狂妄,让一件简单小事变得复杂而棘手。
卯家若是通情达理也就罢了;
若是感觉颜面受损,纠缠不放,这笔生意,怕是要亏大发了。
想到这,蓝鳞男子一阵烦躁的瞥了一眼小森田絵真,怒声道:“带走!”
“是!”
两名武士应诺,刚刚走到满脸惊恐的小森田絵真面前,身体突然僵住。
“老畜生,看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在蓝鳞男子耳畔响起。
蓝鳞男子表情骤然一僵。
——他不是在蛛面龟腹中吗?怎么……
浓浓愕然,再也无法延续下去,因为他眼前世界,突然天旋地转起来。
在那么刹那间,他甚至看到一具喷着鲜血的无头尸体,僵硬的杵立在茶摊桌旁。
在无头尸体旁,卯家三子屈指弹剑,弹落满剑血珠。
“噗通!”
蓝鳞男子尸体哐当砸在地上,将偌大码头,砸得一片安静。
“主公!主公——”
众武士呆住了,一个个面孔扭曲,涕泗横流。
他们面面相觑,在惊恐中,举起武士刀,拼命冲了过来。
弹落血珠的宁修远,蓦然收剑。
穿过“叮叮当当”剑雨,向神秀岛深处走去。
原地,一道透明式神如恶鬼降世,穿梭在武士群中,收割着廉价生命。
小森田絵真脸色煞白的看着这一幕,惊恐的掩了掩褴褛衣衫,追上宁修远的背影。
……
……
“哐当!”
一道毫不客气的踹门声,惊来一道怒容。
待主家看清来人,表情顿时无奈起来。
“木博君,再踹下去,我这寒舍就要塌了!”
这是一间带院民宅,宅邸主人是一名和卯之木博同岁青年。
不同的是,他脖颈几乎不见鳞片,只能看到一片浓郁青皮,以及半透明的隐鳞。
他叫三河太郎,一名跌出家格的没落通贵。
“帮我看好她!”
宁修远一抬手,在庭院石桌上,丢下几枚叮当作响之物。
“木博君你这是何意?用得着我,说一声即可,你这般……”
三河太郎眼看着桌上海胆铁锭,一脸被侮辱模样。
“想什么呢?帮我打柄笛刀,我还有要紧事,不跟你扯呼。”
宁修远打断三河太郎的话,转身就走。
三河太郎表情一怔,脸上浮现出一抹犹豫,最终还是喊道:“你什么时候来取?”
“有空就来,打好你先帮我养着。”袅袅余音,从院外传来。
三河太郎吸了一口气,对小森田絵真致礼道:“小森田絵真夫人,寒舍简陋,还请稍等一下。”
说着,连忙转身去厢房收拾去了。
夫人?
小森田絵真呆在原地,脸上浮现出一抹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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