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购物广场中，黑暗的雾气正在蔓延。

    灰白的火焰腾空而起，包围了购物广场中间的那座“山峰”，成千上万的触须在火焰后舞动，一副欢快的模样。

    “这是……什么啊？”

    此时的林瑜，已经开始全身发抖了：

    “小夏夜到哪儿去了？这又是谁？”

    她低头看了看环绕住自己的触手，又看了看前方匪夷所思的画面，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秦澈看了身边的林瑜一眼，仿佛看到对方头顶，正在不停浮现出“SAN-10”的提示文字。

    即使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半机械战士，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夏夜变身的画面，对她的精神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幸运的是，林瑜没过多久就昏了过去，避免了理智值进一步降低。

    至于秦澈……他没受到任何影响。

    身为一个职业乐子人，不管面对任何猎奇场景，他都能抱着欣赏的态度，饶有兴致的看下去。

    更何况，现在变身的并不是敌人，而是我方的成员。

    在没了生命危险之后，他果断化身围观群众，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战场上的画面。

    漆黑的云雾升腾而起，舞动的触手抓住丧尸塞进嘴里。

    伴随着一阵恶心的吞咽声，那些不停再生的丧尸们，终于彻底消失了。

    镶嵌在肉里的数千只眼球，快速的旋转着，扫视购物中心的每一个角落，抓住躲在角落的漏网之鱼。

    “我艹！”

    华莱士在破口大骂的同时启动沼气引擎，在空中高速飞行，敏捷的闪避着大量的触手。

    整座地下购物中心，变成了触手怪的餐厅，转眼间，地面上的丧尸已经被吃得一个不剩！

    挂在天花板上的笼子里，倒是还有一些幸存者。

    看到同伴们的惨状，连这些看似没有自我意识的丧尸，一个个都开始瑟瑟发抖，蹲在笼子角落的可怜模样，像是在扫黄行动中被抓的犯人。

    只可惜，就算躲在天花板上，也只是令他们多活了几秒而已。

    扭曲的触手转着圈升到天花板上，用力扯掉挂在上面的铁笼，把正在哀嚎的丧尸们，连人带笼子吞进口中。

    吞咽声响彻整座广场，漆黑的山峰继续上升，猩红的眼球盯着附近的镜头，沉闷的声音从体内迸发，如同来自深渊的呓语：

    “大……家……好……”

    听到这话，本来就在疯狂掉SAN的弗雷迪，对着镜头不停挥手，嘴角流下两行口水：

    “早上好，女神大人！”

    “现在是下午。”菲利叶提醒道。

    “他脑子出问题了。”桃乐丝笑着说。

    身为辐射人的双子姐妹，对异常状态的抗性，要比弗雷迪这种人类强得多。

    不过，正在收看节目的观众们，也有不少开始魔怔了：

    “克伦苏大人万岁！”

    “女王踩我！”

    “丧尸被吃掉的速度是每秒五只，触手生长的速度是每秒二十米，我的心跳速度是每秒三十次，这说明了什么？你在乎么？你什么都不关心，你只在乎你自己。”

    “嘿嘿嘿，快看啊，我桌子动了！”

    “magnet:?xt=urn:btih-1D25CAW2……”

    “天怎么是绿的？”

    之前还在讨论赛事的微特用户们，突然开始发出各种前言不搭后语的奇妙发言。

    就连怒气冲冲的托格先生，也在短时间内出现了意识恍惚的迹象。

    啪！

    他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总算是冷静下来，看着现场如同地狱般的直播画面，联络了还在发疯的弗雷迪：

    “蠢货，别喊了！”

    “你谁啊？”弗雷迪晕乎乎的摇着头：“儿子，你不是还没放学吗？”

    “我是你爷爷！”托格怒吼。

    “哦，那您应该在沙漠的乱葬岗里，大概还剩三块骨头。”弗雷迪的声音终于冷静下来了。

    “老子是托格，崽种。”

    意识到那个蠢货的精神出了问题，托格联络了现场的嘉宾：“把他打醒！”

    “诶？可以吗？”菲利叶弱弱的问。

    桃乐丝控制着二人的躯体上前一步，势大力沉的一脚踹在弗雷迪腿上。

    刚才还在懵逼的主持人，捂着腿蹲在地上，嘴里发出诧异的声音：“我……怎么了？”

    “你刚才疯了！”桃乐丝舔了舔嘴唇。

    “哦？哦，是这样啊……”

    看到购物中心的直播画面，弗雷迪茫然的挠头：“我刚才好像去什么地方旅游了一会儿。”

    “还在直播呢。”菲利叶说。

    “哦，我知道了。”

    被疼痛唤醒的弗雷迪，很快便进入了专业状态：“大家好，欢迎来到《大侦探来了》！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极野雾子！”

    “把他打晕。”托格的声音响起：“你们来主持，我会加钱。”

    听到这话，桃乐丝一记重拳把弗雷迪打翻在地，从倒地抽搐的男人手里拿过麦克风，举到自己面前：

    “现在我们暂时接管了现场，菲利叶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没什么想说的。”菲利叶摇头。

    “那主持人的工作就交给我好了。”

    桃乐丝笑了笑，把目光聚焦在现场画面上：“欢乐队的触手妹，已经解决了所有的丧尸，她的身体好像正在不断缩小，看来这个变身是有时限的！”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刚才几乎占据了半个购物中心的“肉山”，终于开始变小了。

    她身边的黑雾逐渐散去，最上层的几百只眼睛缓缓闭上，消失在黑色的躯体中。

    “半人马好像昏过去了，不会是被吓到了吧？果然是个胆小鬼~”桃乐丝继续解说。

    “沙漠劫匪队的连体人，还在空中飘来飘去，竟然能躲开这么多触手的攻击，他的动作实在是够灵活的！”

    “判官先生还站在原地，被触手裹着。喂，你听到了吗？比赛结束后来和我约会怎么样？虽然话少了点，但你杀人时实在是太帅了！”

    “他就没说过话吧。”菲利叶补充了一句：“还挺神秘的……”

    “哦，管他呢？”桃乐丝笑了一声。

    双子姐妹的声音，响彻整座购物中心。

    但此时的秦澈没工夫听她们两个扯淡，只是把目光聚焦在正在缩小的怪物身上。

    那一刻，在他这边的几百颗眼球，同时转向他的位置，隔着金属头盔与秦澈对视。

    一根细小的触手从头盔下面的缝隙伸进来，连接在他的太阳穴上。

    比平时更加温柔的女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秦澈，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听着呢。”秦澈在意识中与夏夜进行无声的交流。

    身边的“半人马小姐”还在昏迷中，华莱士和杉景千春的集合体，靠在墙角躲避袭来的触手。

    空气中的温度正在上升，时光像倒退的影片开始变得迟缓。

    眼前的画面，依旧是触手乱舞的地狱绘卷。

    正在与上百只眼球对视的秦澈，却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浪漫。

    在略显暧昧的气氛中，温柔似水的女声，传达到他的脑海。

    “我是个……很懦弱的人。只有在这个样子的时候，才敢坦率说出自己的想法。”

    “嗯。”秦澈点头。

    这女孩已经达到了与世无争的程度，平时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永远先替他人着想。堪称钢之城三观最正的“废土之光”。

    如果钢之城有道德模范评选之类的活动，她肯定能拿下大奖。

    “我知道林瑜很喜欢你，也很想祝福你们能幸福的走下去。但是……我做不到。”

    夏夜温柔的声音微微发颤，似乎带着些许焦虑：“当初第一个逃离马戏团的我，没资格说出这种话，但是……我也想和你一起……”

    她的声音愈发微弱，到最后已经听不清在说什么了。

    不过，秦澈早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侵入脑海的声音再度变得温和，轻轻从颅骨内侧拂过，宛如柔和的微风：

    “谢谢你。”

    “我一直都很自卑，如果没有被你捡到，大概早就扭曲到想要毁灭这座城市的地步了吧。”

    “以前的我……完全没有朋友，所有人看到我的模样，都会躲得远远的。”

    “是你，让我第一次融入了小团体，获得了三个朋友。这份恩情，哪怕用尽一生也无法偿还。”

    “没必要，没必要。”秦澈谦虚起来：“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但我是认真的。”

    随着身体的缩小，夏夜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模糊：

    “谢谢你，让原本空虚的我，找到了活着的意义。让我知道，原来像我这样的怪物，也是有存在价值的。”

    “和你们在沙漠里旅行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也是。”秦澈笑了笑。

    ——当初在沙漠中挣扎求存，制作卡车创建马戏团的时候，的确还挺快乐的。

    话说回来，当时的自己虽说是化着小丑妆容，但也还算是隶属于秩序派系。

    若不是群星娱乐和金哲驰的一通操作，自己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我知道，自己不像林瑜那么漂亮，也不像阿彬那么痴情。但我会努力的……”

    夏夜的触手轻抚藏在头盔下的面孔，声音如同水面上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

    “我的四千三百九十九只眼睛，只看着你一个人。

    我已经不会再离开了，所以……请你也不要离开，好吗？”

    “我不会离开的。”秦澈的回答很认真。

    “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夏夜说。

    吞噬了所有丧尸的怪物，缓缓融入地下，化为一颗漆黑的球体，从秦澈和林瑜身边升起。

    按照夏夜之前所说的，她需要一点时间进行消化，已经无法再战斗了。

    而现在，这座刚经历过血腥洗礼的购物中心，还剩下最后的对手。

    “呼……”

    华莱士长出一口气，拍了拍杉景千春的肩膀：“谢谢你的帮助，蠢货。”

    “要是没有我，你早就死在里面了。”钢铁脑壳上亮起红光。

    “少废话，比赛还没结束。”

    面对站在广场另一侧的“判官”，华莱士并不打算与杉景千春争吵，只是在宇航服后面的背包里摸索一番，取出一根沾血的撬棍。

    “你就用这玩意儿打架？”杉景千春没好气的问。

    “比你那破拳套猛多了！”华莱士大声说。

    眼见来自深渊的怪物终于消失，桃乐丝再次开始解说：“终于到决赛了，现在还站着的只剩两个……不对，三个人！”

    “沙漠劫匪队的麦肯基和千春，将会迎战欢乐队的‘判官’。嗯，我知道解说不该带任何立场，但我还是想说——判官加油，你是最棒的！”

    “连体人有我和菲利叶就够了，这两个蠢货和我们的属性重复了，本来就不该出现，把他们两个华丽的送进地狱吧，判官大人！”

    看到自己的姐妹在节目里犯花痴，菲利叶长长的叹了口气。

    而这时，一道漆黑的“墙壁”从地下升起，挡住了沙漠劫匪二人组的去路。

    见识了刚才那个触手怪的攻击力，华莱士也不敢轻举妄动。

    “哦？判官大人在干嘛？”桃乐丝发出诧异的声音。

    漆黑的帷幕把判官围在中间，挡住了四周所有摄像头的拍摄角度。

    铛！

    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金属物坠地了。

    即使看不到里面的景象，桃乐丝已经幻想出了一幅美妙的画面。

    她吸了吸口水，说道：

    “判官大人不会是在脱衣服吧！这是头盔落地的声音！”

    铛！

    又是一声巨响，桃乐丝更加兴奋了：

    “他扔掉了大刀，接下来该脱掉风衣了！”

    类似于摩托车引擎发动时的嗡嗡声，从漆黑的帷幕下方响起。

    有什么东西正在震荡空气，散发出无形的狂野气场。

    “啊，判官大人启动了他身上的电动小马达！”桃乐丝大喊起来。

    “别这样，桃乐丝……”菲利叶试图阻止她的胡言乱语。

    左手握着撬棍，右臂戴着拳套的华莱士和千春二人组，警觉地凝视着那道漆黑的帷幕，等待敌人现身。

    机械轰鸣愈发猛烈，听起来像是有好几台引擎同时发动。

    漆黑的帷幕缓缓落下，换装完毕的“判官”终于现出了真身。

    之前的尖顶头盔和大刀，此时已经被扔到地上。

    他身上依旧穿着人皮大衣，头戴一个满是尖刺的赤红头盔，安装在脑壳上的一把链锯，正在微微震颤着，径直指向前方。

    判官两手各安装着一把链锯，和头上的链锯组成了另类的“三刀流”。

    头盔下方满是钢钉的大嘴缓缓张开，喷出一股黑气。

    身披人皮的链锯怪物，迈着坚定的步伐，径直走向华莱士。

    面对外形诡异的敌人，华莱士挥了挥撬棍。头盔下面长满脓包的油腻面孔上，浮现出狰狞的微笑：

    “来吧！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