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哲驰又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闻到的是皮革烧焦的味道。

    他蹙起眉，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有刺眼的红光进入视线，仿佛是通往地狱的指示灯。

    “这是……哪儿……”

    他缓缓说出穿越者最常用的第一句台词。

    ——自己的身体像是刚被泥头车碾过，完全用不上力，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

    视线中的景物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只能看到红色的阴影。

    金哲驰试着站起来，却又摔在冰冷的金属椅上。

    即使疼痛在刺激神经，他的视线依旧像是蒙了层雾。

    就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患上白内障的时候，有人出现了。

    确切的说，那是一道人形的阴影。

    那个人逆着光站到他面前，距离他只有不到三米远。

    金哲驰想攻击对方，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外骨骼没电了，根本无法启用，反而增加了负重。

    “你是……”他哑着嗓子问。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站在那里，用他很熟悉的男声开口了：

    “昨晚给你的药，吃了吗？”

    “你是……医生！”

    听到那个男声，金哲驰终于反应过来了：“你这杂种，骗了我！”

    他想要站起来手撕叛徒，但却连动一下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他快要燃烧起来的愤怒目光中，那道人影逐渐清晰下来。

    身披白色长衣的年轻男人走出红光，金边眼镜下的褐色双眼眯起来，看向他的眼神，像在打量着待宰的猪。

    “是的，我提醒过你要按时吃药。要是你能早点吃药，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医生的声音和平时一样略微沙哑，带着些许书生气。手里握着一个针管，里面装满了成分不明的漆黑液体。

    “离我远点！”金哲驰的声音慌张。

    他本来不指望医生会听话，但对方却退回到红光中，身影再度变得模糊不清。

    金哲驰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发现那道人形阴影发生了变化。

    之前宽阔的肩膀似乎变窄了些，短发也突然开始变长。

    看到这一幕，金哲驰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处于幻觉之中。

    然后，那个人再次说话了：

    “很惊讶吗？我其实是群星娱乐的研究员。这家公司根本不是什么娱乐公司，你被骗了。”

    这次与他对话的并不是医生的声音，而是一个低沉的女声。

    意识到对方连性别都变了，金哲驰瞪大双眼，用呆板的声音发问：

    “那……它是什么？”

    “人体试验机构。”

    这次走出阴影的人，变成了一身黑衣的高挑御姐。

    她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际，用纤长的手指把玩手术刀，银发红瞳的模样，仿佛是变成人类的妖狐。

    “我们一直在观察你，对你用药，把你当成实验对象。没想到吧？就连你上台演出前喝的水里，都加入了特制的药物。”

    金哲驰的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来，意识开始恍惚。

    他已经无法清晰的判断对方言论内容，只能默默地听着：

    “群星娱乐的研究内容是‘量产定制型偶像’，我们已经提取了你的基因，准备使用战前遗留的克隆设备，复制出大量的‘金哲驰’，用他们赚那些女孩儿的钱。”

    “哪怕你现在死了也没关系，还有一百个你可以登台表演。”

    “……”

    沉默的金哲驰，目送女研究员重新回到阴影中。

    那女人的身形开始迅速变得矮小，在五秒后走出红光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小男孩。

    男孩的左半身还算完整，右半身却露出了内脏和骨头。他身上的背心和短裤被血染得通红，皮肤却异常的白皙，像是流干了体内所有的血。

    男孩歪着头，发出脆脆的童音：

    “大哥哥，还记得我吗？”

    金哲驰颤抖起来。

    “两年前，大哥哥你坐车赶往演出会场的时候，我正在路边吃糖。你的车失控撞到我，把我顶进路边的商店里。那一下的力量真——的好大。”

    这孩子死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幕，金哲驰偶尔还会在噩梦中重温。

    看到梦魇重现在眼前，金哲驰感觉全身发冷，仿佛掉进了冰窖：

    “你……你还没死？”他的牙齿打颤。

    “我当然死了啊，你看，我的身体都这样了嘛。”

    男孩蹦蹦跳跳地来到金哲驰身边，把还在流血的扭曲右手，放在金哲驰的手上。

    人类骨骼尖锐而冰冷的触感，顺着金哲驰的手背神经传达到大脑。

    “今天能看到你真的好开心，我一直想问哥哥你，那时候为什么要直接离开呢？”

    “我在赶时间……”金哲驰下意识地找借口。

    “那你为什么还要嘱咐你的司机，把我的尸体拉到沙漠里烧掉？”男孩左脸上的表情天真无邪，与右边的骷髅产生了鲜明对比：“我妈妈一直找不到我，都快疯了。”

    听着那男孩的声音，在极度的恐惧之下，金哲驰低下头，有生以来第一次真心道歉：

    “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崽种。”

    这次的声音粗野而低沉，简直像是来自地狱深层。

    金哲驰诧异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长满尖刺的漆黑皮肤，以及足有三米高的庞大躯体。

    刚才的男孩已经化为地狱的恶魔，长着牛角的脑袋低下来，用黄眼球与他对视，张开嘴喷出硫磺烟雾：

    “欢迎来到地狱，小子！”

    “这不可能！”

    金哲驰绝望的想要挣扎，身体却依旧使不上力气。

    ——都说钢之城这种鬼地方，就连恶魔来了也会皱眉。

    但是，城里真的有恶魔吗？

    金哲驰混乱的意识愈发恍惚，体温也在降低。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几十道人影，用各种熟悉的声音说着话：

    “我是群星娱乐的总裁。”

    “小金老师，我是你的经纪人。”

    “我是你的粉丝！”

    “地狱在召唤你！”

    “专辑什么时候发售？我要等不及了！”

    “我是老戴，你这个吊人终于死了……”

    “我就是‘为世界带来欢乐’，想杀了我对吧？”

    “大哥哥，能把我的尸体带回来吗？”

    ……

    混乱而疯狂的讯息，一波接一波的冲击着金哲驰的神经，折磨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一个非常耳熟的女声。

    听起来，应该是来自于经纪人的：

    “您来了，教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