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终于明白太子来的真正意图了。
“殿下是想让他自绝于文官?”
朱厚照哈哈大笑起来,“刘公果然是老谋深算啊,对,刘公说的不错,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所以,本宫才来找刘公帮忙,不过刘公放心,这齐佑为鸿胪寺少卿,尸位素餐,收受贿赂,让人挂靠土地,这些罪名,也足以让他丢了官位。”
朱厚照迟迟不敢动的一方面就是害怕贸然动手会引发文官的反弹,既然这样,就让他在文官中再无立锥之地。
刘健,就是最好的人选。
大明的首辅亲自弹劾,这在文官内部,相当于就是社会性死亡了。
“殿下,老臣想问,若是老臣不答应,殿下是不是就不打算拿出粮食救灾?”
出乎意料,朱厚照背过身去,摇摇头,“刘公,李公,谢公,你们三人与父皇携手十余载,大明能在今日有所好转,三位辅臣功不可没。
本宫相信,后世史书上对三位的评价,想来也仅次于三杨了。
父皇宵衣旰食,就是为了太平盛世,为了天下子民。
这百姓,不仅仅是父皇的,也是本宫的,本宫也不会眼看着百姓流离失所。
即便是今日刘公不答应,本宫也会把粮食交给父皇,只不过,齐衡的命,我要定了,齐家在我大明朝堂,再无立锥之地。
刘公,本宫是父皇的儿子,但本宫不是父皇,父皇仁政,好名声,就是先帝也都怕清流言论,可本宫,可不在乎那么多。”
良久,刘健开口:“殿下放手去做就是,朝臣那,自有老臣顶着,不过老臣还是要劝告殿下,名声大于天啊,切莫污了殿下啊。”
朱厚照转过身,深深一拜。
送走了朱厚照,刘健并未回房歇息,而是来到书房,提笔写起来奏章。
看来,殿下是要出手了。
不知道为何,刘健到有些拭目以待了。
第二日朝会,还未开始议事,刘健当即上奏两事,一是不同意调拨內帑钱财,二是公然上表弹劾鸿胪寺少卿齐佑,朝野震惊。
并且刘健上了奏章,一一列明,明眼人打眼一看,都知道这是有备而来,吓了死手。
要知道,一般的御史,给事中,是图个名,为了弹劾去弹劾,可刘健根本就不存在,人家就是很直白,要你命。
更何况,还是首辅亲自上阵撕的人,少有啊。
像是英国公这等年龄够大,资历够深,又是没事干的好事者,都在想着刘公上一次弹劾人是啥时候。
这一算不要紧,还是成化年间啊。
一些与齐佑交好的官员一个个都是缄默不语,就是最活泛的御史,给事中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刘健,那可是首辅,百官之长,比地位,自己上官的上官的上官见了刘公都是恭恭敬敬,屁都不敢多放,还是陛下最亲密的助手,师长。
比业绩,毫不客气的说,人家当年为了立还是皇子的陛下为太子,带头顶牛给先帝干,最后为了保住太子之位,差点人都没了
比业务,人家可是清流的祖宗啊,你还在你娘肚子里,人家刘公就把这套手艺搞得是炉火纯青啊。
这样的人,惹不起啊,要是陛下,说不准还要鼓励自己再接再厉,可要是刘公,自己上官的上官的上官就有要宰了自己的心。
齐佑已是有些站立不稳,天地良心啊,自己刘健,那可是毕恭毕敬,再者说了,自己连刘健话都没有说上几句,这么就惹的首辅亲自撕自己啊。
齐佑心下明白,颤颤巍巍的出列,按照惯列,摘下官帽,等待陛下发落。
齐佑心中实在是吃味不准,一方面凭借着仁和公主下嫁齐家,这本就是道护身符,另一面,刘健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实在是非同一般啊。
萧敬这么多年也是再一次看见刘健弹劾,亲自下去把奏章拿着呈给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也是大为吃惊,心里也直犯嘀咕,这齐佑平日里也没说过有什么恶名啊,怎么就让刘健上书弹劾了。
可毕竟齐家给皇家结着亲,可刘健的面子也要到位,弘治皇帝想着大不了申饬几句,最后实在不行外放为官算了。
只是看了几行,弘治皇帝面色大变。
“来人,将齐佑剥去官府,打入刑部大牢,日后细审。”
百官惊悚,什么情况,陛下连仁和公主这份情都不念了,直接下狱了。
齐佑更是一脸懵逼,刚刚还是满朝朱紫中的一员,现在却眨眼间就成了阶下囚。
奉天殿里空荡荡的回荡着齐佑的求饶声,百官这才发现,始作俑者的刘公,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捋着胡子,仿佛刚刚的上奏不是自己,自己也只是上一句“陛下,吃了没”的样子。
刘健很是了解陛下的心思和各个部堂职位的要害,自然会对症下药。
鸿胪寺少卿,最重要的地方,就是恰恰不起眼的宴飨一事。
皇帝的经筵是什么?是给你机会给皇帝授课,是展示的平台。
正所谓千里马也要伯乐,实际操作此事,拟订人选的鸿胪寺少卿也就成了香饽饽。
虽说决定权在礼部,陛下那,可能露个脸,从小小的翰林一步登天,也不是没有。
刘健的奏章中,第一件事就是收受贿赂,安排经筵人选。
这对于一向最重视教育和礼法的弘治皇帝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也是后面几件事远远比不上的威力。
一剑封喉。
至于前面一事,不从內帑拨银,弘治皇帝心里纳闷,却还是求之不得,刘健是百官之长,他提出来的,就代表着百官的意思。
那自己还能怎么做,就只能顺水推舟了呗。
百官们心里都是敢怒不敢言,这二十万两银子呢,这么大笔进项,多少部堂还在等米下锅呢,这么就………
刘健心里自是清楚,不过是笑而不语。
好好的朝会,两件事一弄,也全无接下来的兴致。
散朝以后,按理还是要开小会的,路上谢迁不住埋怨:“刘公,此等大事刘公为何不与我等商议一下啊,如今没了內帑,户部的那些银子,能够着些什么,这灾民又该吃些什么。”
刘健依旧是不慌不乱,搞得李东阳和谢迁都有些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