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昊敲了敲门,马上就有人过来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相貌看起来比较凶狠,肩膀靠近锁骨的地方,可以隐约看到纹身。反正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好人。
当然,看人不能看表面,有些人长得非常凶恶,但实际内心很善良,只是方昊出门在外,不得不小心一些。
方昊礼貌地问道:“请问是刘前海先生吗?”
刘前海笑呵呵地说:“我就是,您是方老板吧?”
方昊点头称是。
刘前海笑着说方昊真年轻,随即热情地邀请方昊进屋:“真抱歉,我的脚前几天被车撞了一下,所以只能让你跑一趟了。”
方昊注意到刘前海一手拿着拐杖,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便关切地问了一句:“不严重吧?”
“现在好多了,医生说再休养几天就可以了。”
刘前海请方昊入座,自己也慢腾腾地坐了下来,随即指着桌上的盒子说道:“东西就在里面了,你看看对不对吧。”
“好的。”
方昊其实很想问一下,刘前海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他,但刘前海直入主题,他都没机会问。而且这个问题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刘前海不想说,完全可以找各种各样的理由。
另外,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找不出哪有问题,就先放在一边,朝盒子里看去,只见里面放的就是照片中的那只天蓝釉葫芦瓶。
事实上,天蓝是高温颜色釉,它是从天青釉演变而来,创烧于康熙时。釉色浅而发蓝,莹洁淡雅,象蔚蓝的天空,故名“天蓝”。其含钴量在2%以下,釉里的铜、铁、钛等金属元素均起呈色剂的作用。
并且,天蓝釉器物种类,康熙时均属小件文房用具,至雍正、乾隆才见瓶罐等器型。以这件瓷器的胎釉特征,应该是雍正时期的官仿嘉靖器型,但像葫芦瓶这样,用天蓝釉的相当罕见。
照片上看没问题,方昊拿到手中却发现,一些细节特征对不上,比如雍正天青釉大器底足多施天蓝色釉,但其中部分施釉不够均匀,有细微的露胎现象。而这只葫芦瓶的底足施釉却比较均匀。
如此种种,方昊断定,这是一件高仿赝品。
由这件事情也能看出,照片鉴定的局限性,哪怕拍的再好,有些细节可能也无法拍到,从而导致看漏、看错等问题。
“你觉得怎么样?”刘前海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方昊委婉地说道:“刘先生,不知道你这里还有其它东西吗?”
刘前海愣了愣,随即脸色一变,语气也有些不满了:“不是……你难道是说,我这只葫芦瓶有问题吗?实话告诉你,这只葫芦瓶是我家祖传的,一直藏在我家里,怎么可能是假的!”
方昊说道:“那您想一想,有没有可能被调包了?”
“呃……这不可能。”刘前海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
方昊说:“刘先生,这么说吧,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咱们就说宝岛的一个博物馆的一位工作人员,他监守自盗,用高仿把博物馆的展品给换了,最后法院还判了刑。”
刘前海还是不愿意相信:“你说东西不对,总得说出理由吧。”
方昊表示没问题,于是指出了瓷器上的一些问题,最后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看法,您可以去请别的老师再瞧瞧。”
说到这,他起身道:“刘先生,如果您这里没有其他东西了,那我就告辞了。”
“稍等一下。”
刘前海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我家里还有两样老物件,我现在去拿出来,你看看有没有价值。”
“可以。”
方昊看着刘前海慢慢起身,拄着拐杖往里屋走去。
方昊注意到这一幕,灵光一闪,终于明白,自己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从哪来的了。
刘前海既然腿脚不好,刚才为什么能够那么快过来开门,这明显不正常!
难道不成刘前海一直在门口等着他?但刘前海腿脚又不好,一直站在门口等他也不太可能啊。
由此看来,刘前海的腿脚不好,很有可能是装的!
另外,刘前海都不认识他,就贸然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收货,是不是有些太突兀了!
思来想去,方昊认为,现在他可能正在对面一个针对他的局!
他心里对此到并不是很担心,这种局,无非是利用人的贪念,只要他不贪心,应该就能破解。但光是破解,不能找到幕后黑手,也没什么意义。
自己应该怎么解决此事?
正在这个时候,刘前海手里又抱着一只盒子回来了,他把盒子放到桌上打开,里面放着两样东西,一只铜制的盒子,还有一枚印章。
方昊先把印章拿到手中,这是一枚青田石方章,材质看起还可以,印文为“怡然自得”,从印章上刻的日期和名字判断,这是一枚晚清民国时期的文人易孺所留的闲章,市场价值五到七千左右,具体卖多少,就看各人的能力,以及卖家的喜爱程度了。
另外一只铜制的盒子,是铜墨盒。
以前由于砚台不便于随身携带,铜墨盒便成为替代砚台的重要用具。文人出门时,将墨汁倒在墨盒中的海绵上,需要写字时用毛笔直接蘸取海绵上的墨汁,省去了研墨时间,简便快捷。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钢笔等更为便捷的书写工具逐渐在日常生活中取代了毛笔,铜墨盒也就渐渐地淡出了历史舞台。
铜墨盒流行时间是晚清民国时期,当时有许多文人雅士参与制作,比如大名鼎鼎的齐白石、陈师曾等等。
这只铜盒看起来也颇为精美,画家用简练的笔法表现出远山层峦叠嶂,近景临江小亭,江中一叶扁舟,山水交融,意境不凡。
另外,旁边还刻有一行诗句“一朝入海寻李白,空见人间话墨仙”。
方昊打开铜墨盒,出乎他的意料,里面居然放的是一颗颗小巧的墨丸。
墨丸,其实也是一种古墨,我国制墨历史悠久,目前留存最早的墨,当是汉初南越王墓出土的墨丸。墨丸色泽黑中微微泛红,呈小圆饼形,质地细腻,虽然历经两千多年,但外形依旧保存完好。
因为墨丸的出现,所以当时也出现了凹心砚,使用时将墨丸放在砚上,用研石碾碎,调成墨汁使用。而且汉初南越王墓出土的墨丸,研磨调制成的墨汁,今日仍能书写。
方昊看到盒子里放的墨丸,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潘谷。
潘谷为宋代制墨名家,一生制墨,他所制之“松丸”、“九子墨”、“狻猊”,“遇湿不败”,“香彻肌骨,磨研至尽而香不衰”,誉为“墨中神品”,死后称为“墨仙”。
盒子上刻的诗句,正是潘谷死后,苏东坡为悼念其而写的“赠潘谷”一诗中最后一句。
这些墨丸,难道是潘谷所留,但这可能么?
前文说过,古墨难以保存,唐宋墨相当罕见,更何况这墨丸上也没有潘谷刻的字,怎么就能证明这就是潘谷制作的?
虽然不能确定是潘谷制的墨,但方昊可以分析一下。
从古至今,墨的工艺都没有多大变化,墨的质量如何,还是要看墨的本身质量,包括烟质、墨泥捣杵(坚实和孔隙)等等,墨工还会加入熊胆、珍珠、麝香、桂皮等名贵中药,目的是防止变质、墨身变形。
就像盒子里的墨丸,一打开,就有淡淡的香味飘入方昊鼻腔。
至于墨的好坏,从外表也能加以判断,一般来说,凡是墨质坚实如玉,光亮,润滑表面有丝丝发理,显示出浑厚和墨色泛出青紫光的当是佳墨。如果墨色暗淡无光,泛出红黄光或显露出白色,又容易锻炼,我们称为劣品。
这些墨丸由于经过长时间的保存,有着很明显的氧化痕迹,古墨的表现也都有体现,并且质地也看起来很细腻,再加上发出的异香,可以肯定是好墨无疑。
但还是那句话,他根本没法证明这是潘谷制作的,哪怕他用了,也是一样。
“等等,或许系统可以给自己答案。”
如果确实是潘谷制的墨丸,他应该可以用捡漏的价格买下这些,系统自然会发给他一定经验奖励,虽然这个理由不能说出去,但也算解了他心中的疑惑,再说,如果确实是潘谷墨,他也不可能会出售。
等等,这不会就是给他设的局中的一部分吧!
方昊突然又想到这一点,心里有些迟疑起来。但再一想,印章和铜墨盒都没有问题,两者价钱相加,也不过两三万而已,如果刘前海开出了高价,那就不正常,有可能是坑。
为了不让刘前海产生怀疑,方昊马上收起杂念,皱着眉头说:“怎么这里面都是小墨丸?”
在刘前海眼中,方昊看起来愣了一下,不过这样的表现看起来正常,他说道:“这墨丸一直放在里面的,你如果买了不想要,可以直接扔了。”
方昊一听,就知道刘前海根本不知道墨丸的价值,心里也了底:“这人暂且不说了,这两样东西我觉得还可以,你想多少钱出售?”
“都是以前传下来的老东西,至少也得三万吧。”刘前海伸出了三根手指。
方昊一听价格,顿时放心了,但又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想,难道是他多想了么?但刘前海奇怪的表现又是怎么回事?
想不通的问题,方昊也没有钻牛角尖,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方昊摇了摇头:“刘先生,铜墨盒在当今是小众藏品,这只铜墨盒又不是名家名品,你的价格实在太贵了。”
当今的古玩市场,与清末民初较大规模的刻铜墨盒售卖群体相异,市场上几乎没有专营刻铜一项的实体店铺,而刻铜仅作为文房杂项中的一部分,偶尔出现在市场一隅。
所以在古玩圈子里,它只是小众藏品,价格虽然每年上涨,但幅度并不大。
刘前海呵呵一笑:“我相信能够让方老板您看上的东西,一定是精品。”
“谢您抬举,但咱们也得实事求是,这样吧,我说个价格,两样东西加起来,一共一万八,您同意,我立马付钱。”
“不不不!”刘前海连连摆手:“这个价格无论如何也不行,你真想要,我可以再便宜两千,2.8万,这个数字也很吉利。”
“2.18万,这个数字更吉利。”
刘前海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看了看,抬头说道:“方老板,这样吧,你今天大老远也跑了一趟,我再便宜两千,一口价,两万六,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自从刚才有了猜想后,方昊很注意观察刘前海的一举一动,现在回想起来,之前他问还有没有老物件时,刘前海也是看了手机,之后才说的还有,现在又看了手机,确定了价格,会不会是有什么关联?
这种可能性当然存在,但线索太少,方昊也只是瞎猜而已,他装作犹豫了一下,这才答应了这个价格。
手机上转账后,方昊心中一喜,果然,系统给他奖励了,铜墨盒里一共有十多颗墨丸,居然给了他将近六百万的经验,算下来,一颗墨丸的价值将近40万了。
由此可以判断,这墨丸很可能就是潘谷所制,哪怕不是他制作的,制作者应该也是一位名家。
再说,这墨丸的价值如此之高,肯定也有其特殊之处,反正这种贵重的东西,方昊平时肯定舍不得用,就先放着吧。
方昊跟刘前海告辞,拿着东西走向停车的地方,他见并没有对他不利的事情发生,心里还想着,难道确实是他多想了?
快走到胡同口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正准备拿出手机接听,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有往前扑的动作,随即就摔在了地上,手里的盒子掉在了地上,发出瓷器碎裂的声音。
方昊拿着手机看着摔在地上的年轻人,年轻人也愣愣地看着他,画面好像定格了一样。
此时此刻,方昊哪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年轻人无疑就在胡同口等着他,如果他没有接到这个电话,他现在肯定会和年轻人撞到一起,接下来就是众所周知的碰瓷环节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