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于相国恰巧碰到他们俩，招手道：“家民，志城，你们俩过来一下。”

    樊家民听见，大步走了过去，陈志城紧跟其后。

    到了于相国面前，三人就站在大会堂的一边聊天，于相国问：“家民，你们食品厂今年的利税能达到五百万吗？”

    樊家民吓了一跳，说：“县长，您就是把我们厂子卖了，也卖不了五百万啊，今年能保持三百万就不错了，市场不太好啊。”

    樊家民在于相国面前可不敢夸海口，跟同行吹吹牛笔可以，但在领导面前，绝对要保持低调，不然，到了年底，你交不上五百万的利税咋办？事情说小了，是你欺骗领导，说大了，就是你干扰到领导决策，影响到全县经济发展大局。

    而如果你不夸海口，往小了说，而到了年底，你一下交了五百万元的利税，超出领导预料，那就不同了，领导高兴，你也开心，说不定还能升职，多好啊。

    于相国笑说道：“别跟我打马虎眼，我都听老蒋跟我讲了，你们今年准备实现利税五百万是不是这样？”

    老蒋是县经委的主任，樊家民忙道：“我那是跟蒋主任开玩笑，当不得真，今年原材料价格上涨比较厉害，而产品销价没涨，利润减少了，我争取明年年创利税五百万吧！”

    于相国又呵呵笑起：“目标可以定的再高一些嘛，你是我们县的企业明星，要给其他企业树立个标杆。”

    樊家民转头看了一眼陈志城，说：“于县长，陈厂长才是我们县的企业明星吧，第一个吃螃蟹搞承包的人，我哪里算的上什么明星啊。”

    于相国却道：“肉联厂跟你们厂的情况不一样，它是亏损企业，承包不过是为了解决亏损，你们就不同了，创利税的任务是交给你们的，你们要带个好头。”

    樊家民马上抱屈说：“县长，您这不就偏心了么，我们辛辛苦苦半天，把利税交到县里去，别人赚不到钱，亏的一塌糊涂，县里头却要给他们倒贴钱，这明显不公啊，时间一长，职工们肯定有意见。”

    于相国表情一怔，笑道：“这也正是我们需要深化企业改革的原因，政企分开，企业所有权和经营权分开，你们厂虽然没有实行承包制，但是县里一直没有干扰你们厂子的经营，把权力全部下放给了你们，你们一定要发展的越来越好才是，跟搞承包的企业比一比，你们看如何？”

    樊家民闻言，马上说：“县长，您要是这样讲，那我就明白了，就是让我跟陈厂长比一比呗，陈厂长，你们今年准备交多少利税？”

    见他们俩人都看向自己，陈志城这才说话：“县长，樊厂长，企业是以利润最大化为目标，但是也不能仅仅着眼于赚取短期利润，也要有长远经营目标，肉联厂今年的目标任务是止损，而在止损之后，就要想办法研究市场，制定长期经营目标，作为一家肉类品联合加工企业，我们的经营目标肯定不能仅仅是杀杀猪，宰宰羊，一点品位都没有，我的想法是，下一步去购买新的生产线，实现企业多元化生产，形成以为肉类加工为核心的产业链，至于说一年能交多少利税，我就这么说吧，争取三年之内，实现利税过亿元。”

    “过亿元？”于相国和樊家民二人都给吓了一跳，说实在的，利税过亿元这个说法，就是在演讲稿里都不敢这么写，陈志城开口就来？

    “陈厂长，你刚才讲一年之内实现利税几百万，现在又变成了三年之内利税过亿元，我不知你这利税怎么来的，有人笑话说，吹牛不上税，这是真的吗？”樊家民禁不住讽刺起陈志城来。

    陈志城笑了笑，道：“刚才是一年之内实现利税几百万，现在我说三年之内实现利税过亿元，这没什么冲突，一年和三年，这中间的变化有多大，樊厂长您知道吗？三年之内，有的企业可能会破产，而有的企业可能会一飞冲天，现在是变革的时代，发展的时代，一不小心，你就可能落伍了，所以，如果没有宏图大志，就不要做企业了，做企业的必须要有蛇吞象的雄心，只要县里支持我，三年之内，我一定会把县肉联厂发展成为行业内的翘楚，我这指的不是全市，也不是指全省，而是指全国，全国内行业的翘楚。”

    闻听此言，于相国和樊家民两人再次惊呆了，全国内的行业翘楚，这是什么概念？一个小小的县肉联厂能发展成为全国知名企业？这可能吗？

    樊家民再次觉得荒谬了，说：“哎呀，陈厂长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了，我们都是县级小厂，能保持住不亏损，顺便再向县里交点利税就不错了，你还要成为全国的翘楚企业，开什么国际玩笑啊，别说是你，就是神仙来承包，也不可能，你在于县长面前，千万不要把牛皮吹炸了。”

    樊家民此话并不无恶意，但确实是觉得陈志城不太像话，他在于相国面前始终保持低调，一年五百万元的利税他都不敢说出口，陈志城却张口就来，敢说实现利税过亿元，又成为全国性的企业，这是在故意讨于相国的好，抬高自己，贬低他人吗？

    于相国并不是一个喜欢别人讨好他的领导，因而他皱紧了眉头，认真地问：“志城厂长，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说了就要负责任，你虽然是一个承包者，不是干部，但是毕竟担任着肉联厂的厂长，说话要有根据，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根据呢？”

    眼见他们两人都不相信自己，陈志城赶忙问了一句：“于县长，您相信我们国家未来的发展吗？”

    于相国神情一怔，反问：“小陈，你怎么问这话？”

    陈志城道：“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我们连敢想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可能发展的好呢？我们现在常说解放思想，但真正到了要我们解放思想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还束缚在旧有的框框里，而不敢冲出牢笼，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