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逆贼
五月里,内阁首辅胡广死了。
按照所有人的预料,静静的死在了家中。
皇帝依旧是仁慈的,追封、赏赐、蒙荫都做到了极致。
同样的,新任的内阁首辅一职,也如同所有人想的一般,是有原先的次辅杨荣接任。
而因为胡广的离世,内阁所空出来的一个职缺,皇帝却并没有再从朝廷里递补上来。
如今的内阁,便是以杨荣为首,金幼孜、杨士奇辅之,形成的一个全新的权力核心。
而已经被改封武英殿大学士的五军都督府都督们,依旧是按照原来的定律,按旬入值内阁轮训。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朝廷的权利更迭,已经在悄然的发生了。
而随着六月六这一天的到来。
大明朝权力根基的确定,也真正拉开了序幕。
永乐皇帝的嫡长孙朱瞻基,将在今天完成大婚。
没有成家的皇太孙,终究还是一个孩子。
而有了妃嫔的皇太孙,才会真正的进入到大明朝的权力中心,正式的拥有着参与这座老大的帝国一切决策的权力。
一早,天还未曾放亮。
两京一十三省,除了应天官员,各地恰好回京述职的官员,纷纷一大早就催促着家人穿戴一新。
有离着近的地方官员,也在早些日子上奏请求回京,得了应允的地方官员们这个时候也都从各地的驿馆走了出来。
他们带着对即将成婚的皇太孙的嘱咐以及贺礼,前往皇宫之中。
皇宫,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进得去的。
除了那些当年科举高中的人,有幸进去过。
除此之外,大多数的人都没有第二次机会走进应天城中这座庞大的宫城。
而离应天城实在太过遥远的地方。
如西北、九边、南疆、东瀛、辽东等地,这里的官员们尽管没有得到朝廷的许可,但也都派遣了人手送来了或多或少的贺礼。
皇帝对皇太孙的重视程度,在大明朝就算是个瞎子、聋子,都能够感受得到。
也正是因此,今日的应天城显得格外的喜庆热闹。
从各处城门口一直到皇城之中,入眼皆是一片鲜红。
应天城沉浸在一片花海之中。
江南未曾有过的花卉品种,在这个时候将整座城池装点的五颜六色。
这些都是三宝太监用宝船,连盆带土的从南疆送回来的。
此时尽管天色未亮,在京的官员都已经在往皇城里赶路了。
而除了这些官员之外,应天城中的百姓们也都早早的起来了。
人人家门口都张贴着大红的喜字。
这并不是朝廷准备或者要求的,而是应天城的百姓们自发的行为。
也不知道是谁做出的决定,在朱瞻基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大明旬报这个在应天城普及率最高的东西,最近一直在刊登宣传皇太孙这些年做的事情,尤其是近两年为大明所做出的贡献。
从教育草原蛮子阿鲁台何为大明,到为徽州府百姓赶走欺压人民多年的八姓人家,南疆剿灭交趾前朝余孽征服南疆,两淮盐务革新,最后是消灭沿海倭患登陆东瀛。
朱瞻基所做的一切一切都被大明旬报刊登的明明白白。
至此,一个一心为民,一心为国的大明继承人形象,就被完美的树立了起来。
百姓们并非是真的愚昧的。
他们只不过是缺乏知识的接受,以及对这个世界真实的了解。
但是他们的眼睛和心灵,却比任何人都要看的清楚,感受的贴切。
一个为大明、为百姓努力的年轻人,很容易就能得到来自于社会底层人民的喜爱。
更何况,最近在应天成中兴起的无数小报,都刊登着有关于太孙的各种花边消息。
而其中最让人震惊的就是,大明旬报上写龙骑士故事的真正作者,竟然就是皇太孙。
这就更让百姓们喜爱他们的这位皇太孙了。
又有谁会不喜欢一位如此接地气的大明继承人呢?
这俨然就是一位人民艺术家!
有关于自己的八卦之事,此时的朱瞻基并不知晓。
三女从上上个月就被安置进徐景昌家里了。
虽然婚事用不到他插手,只要今天露面即可,但他也并没有闲下来。
万高已经接手江苏革新之事了。
就算有日月堂辅佐,但有些事情还是要他来拍板子决定的。
从大骨剌海港出发的南疆第一批粮草物资,也已经在北归的海路上,只等运抵河间府,再送往北平城。
而对日月堂实验室的各项研究,他也在不时的解决着各种问题。
总之朱瞻基很忙,并没有闲下来的时间。
今天同样如此。
一早,昨日刚刚定下推行新式纺织机,从城外皇庄回来后就进入梦乡的朱瞻基,被人残忍的打断美梦,迷迷糊糊的唤醒。
无数的宫人将朱瞻基团团包围起来,伺候着他穿上由礼部制定,尚衣局赶制出来的吉服。
然后,还没彻底醒过来的朱瞻基,就被人架着到了皇宫里头。
先是跟着老爷子告祭了一番大明朱家列祖列宗,然后就如同吉祥物一样的被安排在宫殿外头,按照礼部派出的官员的指示,迎接着到来的宗室勋贵们。
朱家是皇家。
是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家。
所以,没有迎亲的说法,只有嫁女的规矩。
早早的,宫中就派了人出宫,到定国公府通知,随后作为娘家的定国公就招呼着家人忙碌起来,而定国公徐景昌则是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长长的送亲队伍向着皇宫前进。
如今的天气已经很热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宫殿外面的气温越来越高。
这让朱瞻基很不舒服。
礼部在制定流程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和实际气候的问题。
他们一切都按照着古籍上记载的礼仪以及大明律所规定的宗室成婚流程,来要求尚衣局制造相迎的吉服。
所以,这就导致朱瞻基此时身上所穿的吉服,很是厚重。
当可谓里一层外一层,层层叠加,累赘的让朱瞻基直不起腰来。
然而就算是这样,只要朱瞻基稍稍弯下一点腰,就会被跟在他身后的礼部官员小心的叮嘱着。
“太孙……”
“闭嘴!小心给你弄到东瀛去!”朱瞻基已经算不清,这是身后那厮第多少次提醒自己了,让他不由低声开口威胁着。
然而出自礼部的官员,却是依旧沉声道:“太孙的婚礼,一切都按照典籍制度而来,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
说完,礼部官员便双手合十在身前,微微低头。
朱瞻基无奈的长叹一声,他正要回头看清这不知变通的礼部官员究竟长什么样子,就被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就被拉的身子一歪。
“臭小子!就站这么会儿受不了了?”朱棣的声音传入到朱瞻基的耳中。
朱瞻基的脸上赶忙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爷爷,您怎么出来了,这边热,您来进去歇着。”
今天同样换上一身喜庆衣裳的朱棣,显得很是高兴,笑着摇摇头拍着大孙子的后脑勺:“知晓我们如今承继的礼仪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朱瞻基沉默了下来。
只见这个时候,身为大明帝王的老爷子,竟然对一位刚刚过来的宗室点头致意。
朱棣又拍拍大孙子的后脑勺:“礼仪是用来规范人的,若是没有这些礼仪规矩,人和那些畜生又有什么区别?自古以来从北方南下的敌人,正是因为不知礼仪,才会犯下累累惨绝人寰的罪行。”
大喜的日子,老爷子却突然说到这个,让朱瞻基心中不由的警醒了一些。
老爷子的话可不单单是字面上的意思。
想了想,朱瞻基觉得老爷子这是真的想要在自己大婚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迁都和北征的事情了。
而老爷子现在之所以有这番说辞,大抵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
洗脑!
他老人家挑选培养出来的大明继承人,必须要继承他的治国思想。
朱瞻基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先前被自己记在心里的礼部官员:“郑忠写信说弄了不少的倭女,回头我让他送些到你家。”
这话有些不太正经。
哪有皇太孙给臣子送女人的事情。
而且还是当着皇帝的面做的。
但是在场的皇帝和礼部官员都知道,这是皇太孙对先前的事情做出的补偿。
身为皇太孙,总不能这个时候对自己的臣子道歉吧?
送银子有拉拢朝臣的意思。
而朝廷从东瀛收缴的倭女,则不再此列。
朱棣听着大孙子这话,却是大笑了起来,他指着礼部官员道:“你小子不知道?这厮家里可是有个醋坛子,当可谓河东狮吼,你这是赔礼还是要弄死他?”
老爷子连人家这等房中事都知道?
朱瞻基有些意外于老爷子对朝廷的掌控力度,且还有些怜惜的看向礼部官员。
而对方却是含蓄的笑着:“太孙赏赐,臣不敢不从……”
“哦?”朱瞻基认真的看了一眼对方,语气怪异的出了一声。
只怕这货,也不是个老实的。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位家里有只母老虎,那在外面必定就是位风流子。
一旁的朱棣,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抬手抽向大孙子的后脑勺。
老爷子这是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呀!朱瞻基心里嘀咕着,脸上嘿嘿一笑。
正是这个时候。
从宫门外,有乐声传来,从定国公府出发的送亲队伍,锣鼓喧天的走进了皇宫里。
定国公徐景昌骑在马背上,满脸喜悦的笑容。
皇帝要他家成为太孙妃和太孙嫔的娘家,这是给他家极大的恩典和荣耀。
如今朝堂上是个人都知道,现在的太孙妃就是未来的太子妃,最后就是皇后。现在的太孙嫔,就是未来的太子嫔,最后的贵妃。
而现在的皇太孙呢?
皇帝是要徐家在能够看得见的大明三朝,都能是除了皇家之外,最荣耀的家族。
所以徐景昌对今天皇太孙的大婚日子很是重视。
除了东宫拿出来转到定国公府的嫁妆外,徐景昌更是拿出了一份远超东宫准备的嫁妆。
他要坐实了,今日的太孙妃、太孙嫔是出自徐家。
而他就是太孙妃、太孙嫔的娘家。
远远地,徐景昌就看到宫殿前面,皇帝和太孙站在一起。
徐景昌赶忙下马,向着送亲队伍招呼了一声加快步子,然后他就小跑着到了宫殿前。
“微臣恭请圣安,太孙千岁吉祥。”
朱棣看着已故徐皇后家的子侄,脸上露出笑容:“朕安!”
朱瞻基在一旁亦是开口:“今日累烦叔伯,瞻基心中有亏。”
徐景昌大笑着摆摆手:“臣徐家蒙受皇恩,怎敢言语辛苦,太孙如今越发英武,今日又是大婚之日,实乃我大明之幸,臣倒是还想着今日从我家能多出来几架马车呢。”
看着开玩笑的徐景昌,朱棣好笑的瞪了一眼:“你小子,在这混小子面前一点长辈的体统都没了!还多几架马车,这小子今日迎娶三女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再多这小子都能乐翻了天。”
大抵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朱棣同样开起了玩笑。
徐景昌点点头:“陛下,咱们大明可是一代更比一代强,这强可不单单是咱们大明的疆土更大,还得要子孙绵延。”
说着,这位大明国公还不忘挑着眉看向朱瞻基。
老货下流!
朱瞻基无奈的翻翻白眼,就没见哪家有这样的长辈。
而在三人身后的礼部官员,则是小声的咳嗽了一声:“陛下,吉时快到了。”
“啊!倒是朕给忘了,快快快!都安排起来!”
朱棣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看了一眼不远处三架大红马车,又抽了一下大孙子的后脑勺,这才转身向着宫殿里走去。
徐景昌是娘家,没有跟着皇帝离开。
他站在朱瞻基身边,拍了拍太孙的肩膀:“小子,今天成婚之后,你的身份可就不一样了。提前和你说下,前些日子你还没有回京,陛下就召见五军都督府在京将领,开始讨论草原上的事情了。”
说完,徐景昌也不理会朱瞻基有没有从中悟到些什么,一脸喜悦的向着已经近在眼前的送亲队伍走了回去。
“草原?”
朱瞻基轻轻的嘀咕了一声。
“历史开始出现偏差了呀!”
最终,朱瞻基有些感怀的长叹一声。
然后转身,正脸看向由徐景昌从三驾马车上迎下来的孙若微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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