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成城头之上,人头攒动,苏伯等诸人皆在城头看着,生怕曹彰暴起杀人,一举将田银格杀,然后趁机进攻杀入乐成。
苏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大早起来,便觉得心中闷得慌,此时虽然只是在城头看着,但是面对当初击败自己的曹军,还是不由自主地胆寒。
说实话,苏伯内心深处不觉得曹彰会接受投降,就算投降,自己与田银二人的性命想必也是不保的。
所谓“围而后降者不赦”,如今曹军兵临城下,再行请降之举,苏伯不管田银怎么想,他反正是觉得没戏。
“嗯?”苏伯忽然看见田银与曹彰二人谈着谈着,便抬头看向城头自己等人之所在,二人还略有指指点点。
又见曹彰拍了拍田银的肩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曹彰与田银处。
“都尉此言,深得我意,如此大罪,且我军兵临城下,再行投降,岂能善了?既然都尉已然有了打算,我便等你的好消息了!都尉放心,只要能让我给邺侯一个交待,能让邺侯给臣下一个交待,都尉自然能够安然无恙,虽恐怕不能再次为官为吏,但要安享晚年,必然是没有问题的!”
曹彰笑呵呵地说道,言谈之间,颇为大气,好似丝毫不在意田银的叛逆之罪一般。
田银心中感动,连声应和,表示感激,一定尽快完成任务。
田银不知道的是,事实上,曹彰不仅不怪他,还要感谢他才是。
若非田银的举动,他又如何能站在这里?
“好,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我便先行率军回营了,都尉请便。”曹彰略一拱手,和善一笑,转身向忽雷驳走去。
“恭送将军。”田银谦卑地说道,直到曹彰翻身上马而去,自己才起身准备回城。
“传令,回营!”曹彰一声令下,回头看了田银一眼,咧嘴一笑,双腿一夹马腹,忽雷驳率先而动。
城头的苏伯遍览了整个过程,眼瞅着谈判应该是非常顺利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憋得慌。
见到田银进城,苏伯连忙上前问道:“兄长,如何?那曹彰可答应了?”
田银看了苏伯一眼,笑着说道:“那是自然!”
田银眼光又扫过围上来的诸人:“曹彰已然答应,放过我等性命,诸位不必担心。银乃首恶,亦能如此,何况诸位耶?”
众人一听,是这个道理,连田银都能被宽恕,更何况是他们啊?
于是众人欢喜,各自宽慰,自行归家而去。
唯有苏伯留在最后,他依旧忧心忡忡。
“兄长,那曹彰当真宽恕我等?河南河北交战正酣,我等此时举兵,背后捅了曹丕一刀子,就这么放过我等?况且曹军有法‘围而后降者不赦’,如今曹彰兵临城下,我等方才请降,就这么饶恕,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莫非曹彰有什么阴谋?”
苏伯眉毛都皱在了一起,脸色难看。
“哈哈哈哈!”田银忽然哈哈大笑,拍着苏伯的胳膊说道:“我看你是想得太多了,正因为如今河南河北交战正酣,他才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我等身上,我等愿意投降,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不依不饶?回去休息吧,待我收拾清点好各类账目,便即开城投降。”
苏伯闻听田银之言,心中觉得确有道理,遂宽心不少,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兄长,曹彰还与你说了什么吗?我见你们谈了那么久。”
“唉。”田银无所谓地耸耸肩:“能说什么啊,无非就是安我的心罢了,身家性命之事,我自然要跟他好生确定才是!别多想了,回去休息吧,这些时日,你也累了。”
苏伯闻言,点点头:“既如此,我便先回去休息了,兄长,告辞。”苏伯躬身一礼,便即往府上走去。
田银身在其后,原本笑意盈盈的面庞,顿时阴沉下来,看着苏伯的背影,眼珠子直转。
忽然,苏伯好像感觉到什么,骤然回头,田银连忙变脸,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二人互相点了点头,再次分别。
苏伯走后,田银也立即回府,他要好生计划一下。
之所以未曾立即动手,乃是因为城中之兵有一半是苏伯作为豪强之首拉起来的,对这一部分人田银摸不准,所以不敢贸然动手。
城外,曹军大营。
“子烈,德达,你们可仔细检查过了?确定无误了吧?”曹彰拿着一只竹筒,扬手晃了晃,对程武、孙礼问道。
“将军放心,我与德达兄二人已反复检查多遍,绝无问题。”程武躬身回道。
曹彰点点头,说道:“好,此事便也交由你来安排好了,今夜务必送过去。”曹彰伸手将竹筒递交给程武。
“诺!”程武接下竹筒,躬身领命。
“曹泰、王凌何在?”曹彰骤然间厉声喝道。
“末将在!”曹泰、王凌二人连忙应声。
“传令众军,今日白天停止训练,除必要的巡逻之外,所有人都好生休息,告诉他们,今夜说不定有一场大战,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曹彰冷声说道。
“诺!”
“杨宏何在?”
“末将在!”
“加派人手,给我死死地盯着乐成,但凡有异动,务必立即报我,记住,是立即!哪怕深夜子时,也必须立即报我!”曹彰剑眉一挑,再三叮嘱。
“诺!”杨宏慨然应声。
“好了,散吧。”曹彰挥了挥手,结束了军议。
众人纷纷离去,唯有程武留在最后,待众人出帐后又倒了回来。
“子烈,还有何事?”曹彰有些讶异,不知道程武有什么事。
程武面容肃穆,曹彰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只见程武先是躬身一礼,礼仪比之平常,更是周到几分。
“子烈,有事但说无妨,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曹彰一头雾水。
“将军,武有一言,还请将军思量!”程武郑重地说道。
“夫主将乃筹谟之所自出,三军之所系命也,不宜轻脱,麾下虽勇武过人,天下少有敌手,然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也,孤身犯险,非主将之宜也!今日田银十数骑在彼,却孤身而往,便是如此,愿麾下重天授之姿,副将士之望,无令全军上下危惧。”
麾下,即对将帅的尊称,是很书面的一个用词。
曹彰看着程武,心中感念,他是第一次见到程武这么严肃地对他说话。
程武也看着曹彰,眼神澄澈,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呼!
好半晌,曹彰方才长出了一口气,长身而起,躬身行礼。
“彰,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