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主帐中把令传,将士纷纷取尘山。恼恨那参谋见识浅,他道我胜不过那老萨满……”观礼台上的帝国贵族们,听着校场上的文工团演员,伊伊呀呀地这么唱着霜枫岭样板戏,一个个表情如丧考妣——不,如丧祖宗十八辈的考妣。他们原本满心期盼着,威名可止小儿夜啼的霜枫岭公爵大人、能拿出点在血棘城一剑曾当百万师的精锐家底,好好煞一煞这些兽人观察员的锐气————可你特么在校场上拉出一帮子演员唱戏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傲然立于行业顶端”的霜枫岭“北方暴雪法师团”呢?!说好的“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裂魂之地骠骑呢?!说好的“去柳叶者百步射之、百发百中”的荒原神射手呢?!艾略特·尹戈尔大人您不会是想告诉我们说,你们霜枫岭他妈是靠唱戏唱死的“炼狱之锤”和“战神之傲”两大师团吧?!尹戈尔大人您的精锐到底在哪儿啊?!哪儿啊?!——就连一向以周旋可则、容止可观着称海内的罗萨里奥大公,此时都有点绷不住了:这位权倾东境的“血之华”,眼看着一群身穿戏服的霜枫岭票友在校场上唱念做打,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状态。良久,他才转向听戏听得津津有味的夏侯大官人,吃吃问道:“这……艾略特……这就是你们霜枫岭准备的‘军演科目’?”夏侯炎清清嗓子,神态从容睿智得能去给六祖慧能醍醐灌顶:“正是。罗萨里奥大人,还有在场的各位……如果说我艾略特·尹戈尔在漫长的征战生涯中曾经学到过什么道理的话,那大概就是,以怨报怨的战争之路是永无尽头的!用战争和暴力解决问题,只会给大陆各族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只有和平与发展才能促进各国的共同繁荣……正因如此,我们霜枫岭特地准备了这场文艺演出,希望能够用艺术的声音,去感化这场军事演习中的暴戾之气……”领主大人的解释大大方方、堂而皇之,周围的帝国贵族们则心说老子要是信了你丫的鬼话老子不如从这观礼台上跳下去!今天来观看这场军演的不只是帝国自己人,还有光荣联邦和许多大陆邦国特派的观察员——可以说,这场军演乃是帝国扭转战败颓势、在大陆上重建武力威望的重要之举;之前帝国正规军的演习科目,并没能赢得眼高过顶的兽人观察员的青睐,一众深感面上无光的帝国贵族,可就等着最近战绩惊人的霜枫岭压轴出场、一锤定音呢————结果你他妈就搞了一帮人过来唱戏、宣传和平?!这下帝国的脸都被你们霜枫岭的这帮戏子,丢到全大陆去了!友邦惊诧!那些心地还算比较善良的帝国贵族,只能认为霜枫岭公爵大人是过于敝帚自珍、手里藏着精锐战力,却不想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展示——这种抠屁眼吮指头只顾自家保密、弃大国尊严于不顾的自私风气,简直是令人发指!至于比较厚黑的帝国贵族们,心思顿时就活络起来:帝国坊间声称,艾略特·尹戈尔公爵大人在荒原上坐拥精兵无数,甚至能全歼兽人两大师团、全身而退……可若是事实果真如此,那他又为什么在军演上什么“精锐”也没拿出来,空自搞来几个演员搭台唱戏?难道,霜枫岭的实力其实并不像传闻那样强劲?难道,所谓的“荒原精兵”不过是以讹传讹的谎言?难道,尹戈尔家族取得的所谓“胜利”也另有隐情?——这些帝国贵族顺着这个思路,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这位艾略特·尹戈尔大人,看样子才不过二十岁出头——这么年轻的贵族子弟,正是把青春岁月撒在帝都妓女肚子上的时候,又何德何能在鸟不拉屎的荒原上立下惊人功业、何德何能带兵干掉了无敌于天下的兽人雄师?那所谓的“红河谷大捷”、“血棘城大捷”,说不定都只是帝国皇室为了获取舆论优势、兴起的造神运动罢了!几乎就在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这群弱智帝国贵族,就连看向霜枫岭公爵的眼神都变得冷澹起来。罗萨里奥大公苦着脸,又看了看校场上敲锣打鼓的“霜枫岭劳军文工团”,无语凝噎。一旁的兽人观察团团长,则在听完了夏侯大官人的一番“高论”后,讽刺地鼓了鼓掌:“原来如此……尹戈尔大人准备的‘节目’,真是用心良苦啊……”“愿和平与文艺之光照耀众生!”夏侯炎假模假式地鞠了一躬。兽人观察团团长哼了一声,不再看他,而是转向罗萨里奥大公,冷笑道:“尊敬的罗萨里奥大人……你们帝国压箱底的东西都已经展示完了,的确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您还坚持认为贵我两国重启战争的话,帝国拥有胜算吗?您不会是要对我说,贵国要靠这位尹戈尔大人手下的戏剧演员上阵杀敌吧?”罗萨里奥大公苦涩地摇了摇头,一旁的夏侯炎倒是捏着下巴道:“这些戏剧艺术家并不具备实战能力……不过,如果您想看点刺激的,我推荐您欣赏一下鄙领地的鲍勃·布鲁克先生的演讲……”“算了!”兽人观察团团长冷笑一声,“我是真没想到,贵国的所谓‘军演’,居然把唱戏的演员都拉出来了……这位尹戈尔大人手下也许的确有些精兵,可你们帝国人显然并没有正经展示的诚意!这场闹剧般的‘军演’,终究不过如此,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走!”说着,这位兽人观察团团长,竟然真的连剩的军演科目都不看了,干脆利索地一扭头,带着手下的观察员们径直离开了观礼台。自觉丢人丢到姥姥家的帝国贵族们,只能哭丧着脸,目送着这群眼高过顶的兽人观察员扬长而去。直到兽人观察团走远了,夏侯炎身后才爆发出了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艾略特·尹戈尔!”夏侯炎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来,毫不意外地发现,出声的是帝国中央军司令来恩·格兰特。“艾略特·尹戈尔……”格兰特侯爵很不客气地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夏侯大官人的胸口,咬牙道,“我早就提醒过你,这次军演是为了用实力威慑联邦兽人!我也提醒过你,一定要在军演上全力以赴!怎么,你就是派了几个戏子、过来威慑那群绿皮杂种的?”“格兰特司令,我也提醒过你——我们霜枫岭派来燃晶峡谷前线的是一支‘劳军文工团’……文工团!”夏侯炎毫不示弱地冷笑道,“表演文艺节目,就是我们霜枫岭文工团的本职工作!至于您说要‘威慑联邦兽人’——谁说只有打打杀杀才叫威慑?您懂不懂什么叫文化软实力?您懂不懂什么叫文化自信?”来恩·格兰特侯爵此时的样子,显然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怒火攻心——要不是看在那“霜枫岭公爵、总裁南方军务”的头衔的份上,这位中央军司令百分百会抽出军刀一刀攘死夏侯大官人。而最为荒谬的是,就在观礼台上剑拔弩张的同时,校场上的“霜枫岭劳军文工团”还在肆无忌惮地表演:一出《尘埃山》演完,又有几位精灵歌手粉墨登场,在鲁特琴和架子鼓的伴奏下献唱了一首《照明水晶下的小姑娘》;紧接着,又有几个霜枫岭文书官出来说了段名叫《东征梦》的相声……不过嘛,观礼台上的帝国贵族们,早已没有闲心去观赏这些狗屁倒灶的文艺表演;也正因如此,最终并没有人发现,那位扮演老将军的霜枫岭戏剧演员,手里的大刀明晃晃的泛着“贾格尔银”的寒光;那位出来献唱的歌手,手里抓着的话筒是根正苗红的魔法道具;而尹戈尔家族的杂技演员上台表演时,为了烘托气氛而燃放的“烟花”,在空中炸出来的效果,不知为何与价值连城“色雷斯湮灭箭”颇有几分相似……夏侯炎斜睨着这群牛嚼牡丹的帝国贵族、以及暴跳如雷的格兰特侯爵,心想老子带人来前线文艺劳军真是白瞎了眼……眼看着霜枫岭公爵和来恩·格兰特侯爵大动肝火、似乎随时有在这观礼台上一决雌雄的危险,刚才一直没有出声的帝国首相纪尧姆大人,总算是回过神来,急匆匆站到两人中间,摆着手和了个稀泥:“好啦好啦,大家都是帝国同僚,何必这么针锋相对呢……格兰特司令,我相信尹戈尔大人之所以选择派人上场表演文艺节目,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我管你什么考量!”格兰特侯爵怒道,“艾略特·尹戈尔,你今天派几个戏子上场‘军演’,丢的是全帝国的脸!”“搞文艺事业、娱乐事业怎么就丢脸了?!”夏侯炎对着格兰特侯爵怒目而视,“格兰特司令,我要求您向裂魂之地东冰库的所有小说写手道歉!”“别吵了、别吵了……”纪尧姆大人焦头烂额,“……我们的军演还要继续进行呢,接下来还有‘大力神’的首次试射仪式要进行……”“熔火之谷那些见鬼的新产品可以先等一等!”格兰特侯爵怒声道,再一次用手指点向了夏侯大官人,“艾略特·尹戈尔,不要忘了你我两军之间还有一场比武呢!把你那些可笑的戏子派出来,跟我们中央军的勇士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我要让你知道知道,你从未了解过的、属于军人的荣誉和尊严!”令一众围观贵族愕然的是,原先还怒发冲冠的霜枫岭领主,转瞬间一百八十度变了脸。他冲着格兰特侯爵眨眨眼,认真地道:“好,比就比……不过先说一句啊,要是我们霜枫岭赢了,您可别忘了那二十套重骑兵装备啊……”“而要是我们中央军赢了,”来恩·格兰特侯爵看着眼前的年轻贵族,恶狠狠地甩将自己的手套摔在了地上,“就请你,艾略特·尹戈尔先生,从我的裤裆底下钻过去!”“一言为定!”夏侯炎翻了个白眼。帝国首相纪尧姆大人左看看意气风发的霜枫岭公爵,右看看怒不可遏的中央军司令,万千愁肠,最终化为了读书人一声长叹。……背朝着校场边的观礼台渐行渐远,兽人观察团团长垂头看着脚下的黄沙,在路上一言不发。他身后,来自血影城的血精灵女使节,一边用纱巾遮挡着风沙,一边满是不爽地跟身边的兽人抱怨道:“真倒霉……原以为名扬天下的艾略特·尹戈尔和裂魂之地霜枫岭有几分本事,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一群在军演校场上唱戏的废物……”听闻此言,兽人团长缓缓抬起头,望向身后:“温莎女士……您是这么认为的吗?”血精灵女使节有些愕然:“团长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那个艾略特·尹戈尔,不就是只有一张脸蛋长得还行嘛……您没注意到,发现他派上场‘军演’的人居然是唱戏的以后、那些帝国贵族看向他的眼神吗?”“如果帝国那帮贵族稍有点脑子,他们也不至于在东境丢掉上百里国土。”兽人观察团团长呼出一口浊气,寒声道,“温莎女士,也许派一支文工团参加军演这件事轻,的确非常荒谬,但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一句大陆古语,叫做‘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血精灵女使节惊讶地眨了眨眼:“您的意思是,这位艾略特·尹戈尔大人,是个‘非常之人’?”“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兽人团长抬眼望向远方,轻声道,“但我的亲哥哥,他在将近一年前,作为‘炼狱之锤’的小队长,死在了裂魂之地那条烈火熊熊的红河谷里……死前的他,一定也不愿意相信,那个坐落于荒原上的、才刚刚创建没多久的人类定居点,会有任何特别之处……”这位绿皮肤的兽人军事观察员,从回忆中收回思绪,朝着不知所措的血精灵女使节和其他兽人微微一笑:“诸位,别让我的哥哥白死一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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