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排练过后的晚上。

    日落西沉，又练习一天的上杉櫂，打算回家了。

    “嗯？今天你不准备一直练到晚上十点了？”村田用手帕擦着自己额头的汗珠。

    上杉左右手交叉拉伸，说道：“今天我得早点回去，最近睡眠质量不行，再拖，体质就要变差了。”

    村田沉默半晌, 而后抬起头来：“我说啊，上杉你就是传说中的男人共同公敌？高素质男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这些现充快看看我们啊，我们还没有女朋友啊！”

    “以你500米跑步就想找到女朋友的逻辑来说，你没找到女朋友是应该的。”上杉櫂左右腿交换下压，以缓解今天的肌肉疲劳。

    村田蹲到了他的身边，从下方斜着头看他，问：

    “为什么跑步就能找到女朋友？”

    上杉櫂斜着看了他一眼，说道：“比起宅在家里画画，你认为是你画画交到女朋友的几率大，还是出去跑步交到女朋友的几率大？”

    他单脚后抬，单手捏住膝盖，继续拉伸。

    “更不用说女生们天天都会在大学操场上散步了，如果你跑得有坚持，模样还不差，你说没有男朋友的女生会不会考虑去要你的联系方式？”

    村田被他说懵了，去操场上跑步就能找到女朋友，好像真的可行。

    “那我...先去试试？”

    “加油。”

    村田挠着头站了起来，“哈哈，你都说加油了，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了，而且操场上的情况我知道，确实每天都有很多出去散夜步的女学生，关键是跑步的男生还真不少！”

    上杉櫂抬起双臂伸展身体，并用眼神上下打量村田。

    “你...看我做什么？”村田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抱住胸。

    上杉櫂：“我在想，你这家伙作为舞蹈部的副社长, 在同学的社交圈里面也应该算是中等阶级, 为什么会没有谈女朋友？”

    “可恶，现充！别用你那现充的视线来审视我这个普通人！”

    “你是不是还喜欢打游戏？”

    “咋了？不行吗？”

    “galgame？”

    “嗯？你这个现充居然还知道galgame？”村田现在开始怀疑上杉是否是自己的同道中人。

    “我也有个玩galgame的朋友。”

    “怎么？”

    “他啊，整个高中时期就没谈过恋爱，到现在...被他老爸逼着去找一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谈恋爱，你说这是为什么？”

    村田没搞明白：“为什么？”

    上杉櫂走到他的身旁，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因为游戏消磨时间啊，你要明白有些东西是很难同时取得的，两个快乐不能同时拥有，你需要做出取舍。”

    “我先走了，你继续加油，明天再见。”

    上杉櫂挥着手，走出了舞蹈室。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村田在心里默默地念道：“谎言，都是欺骗人的谎言...人生努力到最后，不就是为了能更舒适地打游戏么？女朋友什么的，才不需要......”

    ......

    上杉櫂双手插着兜，缓慢踱步在夜晚的校园。

    从灌木丛边生长而出的杂草被他前进的右腿拨开, 草丛下蛰伏的蜘蛛用复眼静悄悄地窥探着外界的一切。

    看起来相当潇洒, 可他心里却总觉得有些落寞。

    上杉櫂走到路边仅有一盏微弱光亮的自动售货机前, 他上下扫了一眼上方陈设的饮料, 投入硬币，在咖啡和可乐之间徘徊一阵后，按下了可乐的按钮。

    他继续走在十二月的冷风中，手里握着冰凉的可乐铝罐，一只手插在衣兜里，继续向着前方徐徐踱步。

    他走到学校后苑的小溪边，这里灯光微亮，仅有一条孤零零的长椅立在柳树旁。

    上杉櫂停了下来，忽然觉得此番情景有些文艺。

    一盏路灯，一颗柳树，一条木质长椅，从上而下的昏暗灯光。

    拿出兜里的手机，拍下一张照片，上杉櫂在推特上发了一条没有配文的图片动态。

    然后，他坐到了长椅上，努力进行一场名为“休息”的运动。

    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看着河里同样没有睡觉的黑天鹅和几只鸭子。

    人类这种生物，经常性地会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乐趣。

    但也会偶然觉得地上爬的蚂蚁，河面上游的鸭子看着很让人开心。

    人类会静下心来观察它为什么会漂浮，观察它的脚蹼是怎样划水前进的。

    并借此发现了许多奥妙之事。

    打在脸上的冷风顺着肌肤从脖子灌入衣领，让人止不住地全身发冷。

    上杉櫂拉了拉衣领，戴上帽子，就这样一个待在夜深人静的冷夜中。

    不一会儿，可乐也喝完了。

    他看见对面十几米远的地方才有个垃圾桶，也懒得走过去，眼睛盯了一下，他站了起来，双手将可乐罐头压成扁状，作出扔铅球的姿势。

    右腿一拉，身体一侧，反手就将可乐罐头甩飞了出去。

    扁塌的可乐罐头顺着微风在空中滑出了一条有曲率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到了对面的垃圾桶里。

    【精准Lv:MAX】

    无聊。

    上杉櫂只能这么评价，他一屁股坐回了之前的位置，想再看一阵黑天鹅和鸭子就回家，可不仅黑天鹅没了，就连鸭子也摇着屁股游上了岸。

    它们的家是东艺大的女学生们为它们搭建的小木屋。

    很普通，没有颜料也没有图案，只有可以让它们钻进去的小小洞口。

    不过那几只大摇大摆的鸭子居然明目张胆地跑到黑天鹅的屋子里，还与里面的那只母黑天鹅挤在一块儿。

    鸭子们也想要天鹅当老婆么？

    上杉櫂重新拿出了手机，准备再拍一张这副奇妙的场景，可就在打开相机的时候，推特突然弹了一个条弹窗出来。

    【有人回复了你的动态】

    带着好奇心，上杉櫂倚上长椅的靠背，手指点开了那条弹窗。

    下面有两条回复。

    一条是赤绘里奈发的——【大半夜的在干嘛呢？你今天又没来上班，小心店长开除你！】

    还有一条是花丸花火发的，她私人账号的id就是她的名字。

    【这是学校的后苑吧？櫂君还没有回家睡觉吗？】

    赤绘里奈的回复上杉櫂选择性无视。

    花丸花火的...上杉櫂犹豫半晌，在手机上打了一大串的话，然后觉得不妥又删掉，只敲字回复了一句：

    【坐一会儿，正准备回家呢】

    点击发送的图标，上杉櫂吐了口气，将手机屏幕熄灭，起身离开了这里。

    走在学校的道路上，上杉櫂不知为何刚才在回复花火的时候会感到紧张。

    下午排练的时候，她柔柔弱弱的眼神又给了上杉櫂一次很深的印象，她的眼眸睛仿佛一直在心里徘徊，让他心头回味悠长。

    不知道走了几分钟，上杉櫂到了学校的食堂附近，由于大学本来就是开放式大学，附近有着许多的商家入驻。

    灯火照亮了整条街道，空气中不时飘来阵阵熟食和油炸品的香味。

    拉面、关东煮、章鱼烧、奶茶、墨西哥卷饼......各式小吃小贩都在这儿有所体现。

    晚上十点了，现在这里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能看到很多成对成双的情侣走来一起，他们互相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排队等待着。

    明明自己都是有老婆的人了，竟然还是有点羡慕他们。

    上杉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理。

    “一份关东煮，竹轮、鱼籽福袋、水煮萝卜、鱼豆腐各来两个。”

    上杉櫂走到了一个店铺的小窗口前，视线透过腾腾而出的热气，向里面的老板说道。

    “好嘞！”

    老板是个有着大阪口音大叔，戴着厨师帽，身材微胖，他热情地答应着。

    “要清汤还是要红汤？”

    “红的吧，多加辣椒。”

    “没问题！”大叔的声音更热情了，好像他食物的热量能通过他的声音传递出来一般。

    但不得不得说，在这样凉风飕飕的冷天里，正是这种热情和关东煮的温度与香味，才能让人的内心多上一丝暖意。

    上杉櫂就这样站在小窗外等待着。

    “呐，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你要送我什么礼物啊？”

    “礼物？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想要！”

    “那我就什~~么都给你！”

    两个人腻歪一阵，幸福地将额头抵在一起不停摇晃。

    此时，两人的脸上都带满了笑容。

    恋爱的酸臭味，上杉櫂听见隔壁买烤串的一对小情侣明目张胆的卿卿我我，心里忍不住吐槽。

    但是...圣诞节，是快到了吧。

    上杉櫂虽然不怎么过圣诞节，可是借此节日用来送花火小礼物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可是一想到送礼物，上杉櫂就觉得有些犯难，不知道送些什么好。

    前阵子自己送她的蓝宝石项链，她就经常戴着，要是自己再送一条，她岂不是要换着戴，或者同时戴两条。

    自己在想什么呢？

    还没有和好，居然就想想着送礼物的事情了。

    或者是等待美食的过程太过无聊，上杉櫂又将视线向刚才那两个小情侣看过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们两个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热吻了起来，男的把女的壁咚到墙上，展现出自己男性强势的一面。

    喂喂，我都没有这么开放过好吧。

    你们两个当着街上那么多人的面热吻真的好吗？

    绝对是有伤风化好不好。

    要是换到昭和年代，两个情侣要敢在街上这么亲，指定被父母各自拎回家实行强制分手。

    然后，两个情侣天各一方。

    他们从开始的不舍到逐渐淡忘，直至最后，甚至有没有对方这个人都无所谓了。

    ——上杉櫂抓了抓脑袋，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平时自己可不会这样。

    但是看见对面这对情侣含情脉脉的对视，感受着彼此温暖的样子，上杉櫂就感觉自己忽然又变冷了一些。

    连关东煮的热气飘荡在脸上，他也丝毫不觉得温暖。

    他的视线飘荡向远方，他看见了远处闪着橙色灯光的东京塔。

    它与城市的灯光辉映着整个东京，将夜幕渲染成一层带有橙红的黑色。

    “一份关东煮，竹轮、鱼籽福袋、水煮萝卜、鱼豆腐各来两个。”

    “好嘞！不过要等这位小哥的弄完再说，哈哈，你们点的东西还都是一模一样的。”

    眺望远方的上杉櫂恍然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便立即发现戴着贝雷帽的花丸花火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她精致的小脸上带着蔷薇色的微笑，肩膀上方轻盈细腻的发丝在稍纵即逝的夜风中慢慢微摇。

    “你...怎么来了？”

    看见了她，言语在喉咙滚动半晌才蹦跶出了这么一句话。

    恍惚中，上杉櫂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不...应该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才对？”

    “花火不可以出现在这里吗？”

    “没这么觉得...”

    “那不就好了？”

    花丸花火低头从腰包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将屏幕对向了他：“櫂君10点多的时候突然发了一条动态，花火知道他还在学校里，想着他应该不会那么早就回家，从家里面坐出租车过来了。”

    “你特意坐出租车从新宿过来的？”

    “嗯。”

    少女站在灯火相映的街市中，黑夜勾勒着她的轮廓，灯光照耀着她的脸庞。

    她的身姿亭亭玉立，纤细的身材美丽的同时，又带有少女的动人。

    上杉櫂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语来形容她此时的微笑，此时的身影，只觉得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熟悉，那么好看，那么的温暖人心。

    “小兄弟，你的关东煮好了。”大叔笑着将一份关东煮递了出来。

    “櫂君怎么发愣了？”花丸花火将小手伸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看见那份关东煮，便走过去笑着向大叔说道，“我的和他的应该一样吧，不如叔叔将这份先让给我？”

    “这个...哈哈，那小姑娘你要问问这个小哥了，不过你张这么漂亮，他肯定会同意的吧，小伙子都喜欢漂亮的年轻女孩！”

    花丸花火端着刚刚热好的关东煮，在小窗的白色灯光前，略微倾斜着脑袋向发呆的上杉櫂微笑说道：

    “所以...櫂君就先让给花火，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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