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目送着诸葛珪离开,杨信转过头,朗声道。
“等一下,”杨黥却是笑了,指着一个方向道:“少主,送走了一个,还有一个呢!”
“哦?是谁?”杨信闻言,循着手指望了过去。
就见,街巷一角处,诸葛瑾那张长脸探出小半个脑袋。
杨信哑然失笑。
“阿瑾,别藏着了,你过来吧。”他招了招手,笑着道,“就要离别了,有什么想说的?”
一个垂髫幼童,居然能一路送到城门口,他的心中,浮起淡淡的感动。
杨信暗暗欣慰: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天,还是有感情的。
诸葛瑾小步过来,迟疑半晌后,道:“那套战国杀,能不能留给我?我看你们沉迷下棋不可自拔,或会误了正事……”
杨信表情一僵。
不愧是是实诚君子,果然是舍小我为大我:玩物丧志这种苦差事,由我一个人承担就行了。
“阿瑾,这就是你想说的?”杨信嘴角抽搐,苦笑道。
本以为是真心实意,没想到是逢场作戏,原以为是一生一世,原来只是露水情缘……果然,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游戏得人心,朋友哪有游戏好玩?
——友尽!
杨信哭笑不得,不过,他自不会和个幼童一般见识。
“给你了。”他掏出一个包裹,递了过去,又叮嘱道,“以后,带着你弟弟一块玩。”
“弟弟?”诸葛瑾一愣,疑惑道,“我哪有弟弟?”
“会有的。”杨信微微一笑。
……
西南行。
过梁父山,越蒙山,终于,到达阳都。
琅琊郡和泰山郡相邻,直线距离并不远,但山路难行,也是费了数天。
杨信也不在意,本就是出来历练的,就当训练山地行军了。
……
诸葛府。
杨信自报家门,礼貌地递出书信。
他暗暗观察。
就不说弘农杨氏了,即便相较于闻喜裴氏,琅琊诸葛氏的门楣也要低上许多。
这也难怪,眼下诸葛家还未发迹。其先辈中,只有诸葛丰当过司隶校尉,还因过分耿直而被罢官,而到这一辈,官最大的居然只是诸葛珪那个小小郡丞。
若非如此,杨信哪有拉拢对方的机会?
诸葛珪是这一辈的诸葛家主,不过,因其在外为官,守着家宅的是其弟诸葛玄。
不过,书信递入后,却久久没有音讯。
“诸葛玄不在家?”杨信有些纳闷。
“怎么回事?”张猛失去耐性,一跃而起,巨大身躯攀附在墙上,向里张望。
“叔威,你干什么?成何体统?”杨信赶紧阻拦,斥责道,“快下来!”
他盯着那摇摇欲坠的墙壁,都怕它下一刻就会被张猛压塌……
张猛跳下来,歪了歪头,满脸疑惑。
“阿兄,我刚刚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狐疑道。
“什么人?”杨信皱眉道。
“不认识,但不像好人,至少不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张猛摇摇头,描述道,“这人是个书生,约莫三十多岁,个头很高,八尺有余,容貌也算儒雅俊朗。不过,他一见我,就跟见鬼似的,以袖捂面,不愿示人。”
“三十多岁?”杨信沉吟着,许久后,他忽然想到什么,“莫非……是他?”
不多时,门开了。
一名仆役走出,将三卷竹简恭敬递给杨信:“贵客请见谅,我家老爷身染重疾,不便见客。书信他已看过,特将这三卷《公输书》赠与先生,先生还请自便。”
“自便”的意思,就是“下次一定”,是逐客令了。
杨信等了这么久,居然不能进门!
杨黥很不满,张猛更是怒极,抓住仆役的领口,恶狠狠道:“我们千里而来,还带了你们家主书信,那诸葛玄不说扫榻相迎,居然竟连面都不见?哪有这个道理?”
仆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嗫嚅道:“家主真的生了重疾,不能见人。”
“叔威,放下他。”杨信呵斥道。
张猛哼了一声,这才仆役放下。
杨信安慰仆役几句,还递给他一些铜币,取出一张蔡侯纸,手书两句诗,笑着道:“请将这个递进去,不是给你家主人的,而是给你家客人。”
“客人?”
……
杨信乘骑着逾辉,随意翻阅着《公输书》,时而点头,一脸老神在在。
“少主,你知道府中人是谁?”杨黥忍不住问道。
“我些的两句话,就是给他的。”杨信点点头,忽然凛然一笑,“管教他看了之后,两股战战,汗出如浆。”
他已经猜出,府中之人正是刘表。
刘表是山阳郡人,作为一名山东大汉,身高自然是够格的。他已三十来岁,位列“八顾”之一,名动天下,可惜被党锢所累,现今正在潜逃,肯定是不敢见人。
再想想,日后诸葛玄和刘表的关系,实在不难猜。
杨信送入的两句话,则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他在抒发己志,更是一种无声的示威。
在杨信看来,诸葛玄看过书信,已经知晓他的身份,自然也清楚,自己身为弘农杨氏子弟,绝不会出卖他们。
但是,二人依旧闭门不见,
刘表表现如此冷淡,必是认为他年纪太小,瞧不上他。
杨信很想直抒胸臆,痛骂对方,但奈何自身没文化,平时只靠一句“卧槽”行天下。故而,他再当一回文抄公,借他人之语抒发己志。
两句话的意思很明确:莫欺少年穷!别看我年纪小,但哥绝非池中之物,待得风云际会,必能遨游九天!
再直白点就是:你们等着……
……
府内。
刘表正襟危坐,眼神炯炯地盯着那两行字,长久无言。
“我们或许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诸葛玄在旁,手持着诸葛珪的书信,苦笑着道:“景升兄,据我兄长所言,此子属人中之龙,手下还有一帮强兵悍将,待天下纷乱,此人成就不可限量。”
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诸葛玄注意到,刘表眼中竟浮现淡淡泪花。
……
刘表看着这两句劝勉之语,感动得无以复加。
对方的意思太清楚不过:景升兄,你虽深陷困局,但也不必灰心。困难只是暂时,你绝非池中之物,一时蛰伏,只为有朝一日龙腾而起!
“此子懂我……”刘表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仔细将纸叠好,郑而重之地收入怀中。
他准备,日后每每心灰意冷之时,就将其拿出,反复诵读。
……
杨信自然不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他若知道,下次遇上类似情况,他会在后面加个表情包,譬如,——我超勇的.JPG。
……
在诸葛家吃了闭门羹,并没有影响杨信的心情。
过了阳都,一行人沿沭水北上,迤逦而行。
乘骑着天马逾辉,碧青雨丝缭绕全身,杨信通体舒畅,只觉神清气爽。“光耀”作用下,他意识清明,思路也变得清晰。
不过,杨信却怔怔出神,明显有些神游物外。
自己对刘表的态度,让他意识到:自己变心了,哦,不对,是变态了……呃,也不对,是变了心态。
若他真只是想苟全性命于乱世,跟刘表打好关系,其实最明智的选择。
汉末乱世,刘表的荆襄之地是最安稳的,靠着北边的张济、张绣叔侄,南面黄祖两大肉盾当替死鬼,刘表的小日子一直挺滋润。
如果只是想要自保,杨信大可龟缩荆州,等到刘表嗝屁,天下三分的局势也差不多分明了。到时候,无论是投奔曹魏人妻团,亦或是江东萝莉帮,都是不错的选择。至于蜀汉基友群,呃,那是他未曾设想的道路,他们的人生有点太艰难了……
杨信却并未讨好刘表,反倒对待诸葛珪、诸葛瑾时,都是礼贤下士,求贤若渴。
原因很简单,他其实有野心。
杨信想当下棋人,而非别人的棋子。
难得重活一回,他只想随心所欲,肆意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