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果真就开始拿起细针,一根根的穿上备好的细线,由于屋里光线太暗,叶寒将簸箕搬到屋子后面的石桌上。
穿线其实是个精细活,急不来,而且鸿钧给它准备的这些细针,那穿线的针孔仅仅只能容纳一根细线穿过,稍微粗一点的线恐怕就根本没办法穿过去。
第一根针,叶寒就耗费了近半柱香的时间,随着他一根线一根线的穿过针孔,逐渐的也开始熟练了起来,但是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叶寒埋着头穿着针线,闪电却是在脚旁的草丛里自顾自的玩的不亦乐乎,偶尔会“啾啾”叫两声。
外面的天渐渐昏沉了下去,叶寒又端着簸箕回到茅草屋,点燃一盏油灯,就着油灯微弱的光线,坐在桌子旁不停的穿针引线。
也许闪电并不太喜欢屋子里的安静氛围,叶寒穿针的时候,它就在桌子上,不停的捣乱,有时候啄一下叶寒的手指,有时候咬着叶寒手中的细线,将刚刚穿进针孔的细线给拉扯出来。
叶寒挥赶训斥了几次,闪电依旧我行我素,有时候还“啾啾”叫两声以示自己的不屑和反驳。
被它弄的没法,叶寒也就由着它去,自己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只是这效率实在太低了,一两个时辰,被他穿好的针线只不过才冰山一角,要以这个速度,恐怕没有个把月也弄不完。
鸿钧说好的天黑即回,可是天已经黑了一个时辰了,外面的天空已经繁星点点,若没有这漫天的星光和一轮圆月,恐怕这个时间已经伸手难见五指了。
一直对着针孔穿线,这对眼睛来说,绝对是疲劳战术。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寒不禁觉得眼睑酸涩,看针孔都有点模糊了。
直到戌时末刻,鸿钧才从外面晃悠回来。
叶寒本身就是一个安静不喜喧嚣的人,就比如他能在河边的石头旁一坐就坐一天也能看的出来。
没有什么急于想见的人,没有什么急于求成的事,所以对于现在这个地方,是属于哪里,怎样才能离开,他并没有急着想弄清楚。反而他觉得这样避于城市喧嚣的地方,对于他来说就是胜境一般的存在。
当然,叶寒并不知道,这里其实根本就是胜境,别说是这片大陆的修真者了,即便是三界中那些天神也梦寐以求的想住在这个地方,只要冠以鸿钧这个名号,就非等闲一般了。
“太师祖!”见到鸿钧回来,叶寒看着簸箕中完成的并不多的针线,叶寒打招呼的声音都没有什么底气。
“唔,这么久才完成了这么一点?”鸿钧摇了摇头。
“弟子愚笨,可是......”叶寒站起身,认错的态度很好。
“唔,你且看来!”鸿钧再次摇了摇头,然后一挥手,簸箕上的细针竟无力而飞,悬浮于叶寒的眼前,无数根细针悬浮在面前,两两之间的距离都不差分毫。
只见鸿钧再一挥手,无数根细线犹如有了生命一般,缓缓的游动向每一根针,然后从针孔里穿了过去。
叶寒被鸿钧这两下挥手震惊的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神迹?只能用神迹来形容了。
叶寒不得不把鸿钧的修为往他道听途说的上面套,这究竟是达到了什么层次的修为了?
“身为意动如是尔!”鸿钧淡淡的说道。
“弟子愚笨,不懂法理!”叶寒面红耳赤,看了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鸿钧随便一句话,他都听不懂。
“老道知你善于思考,十年来,却屡不得法门,因何?路错了,岂不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也?”
“太师祖教训的是!”
“然也!意是一种境界,身动亦是一种境界,身与意合一则又是一种境界,凡身意合一者无不感悟大道至理。你之体质,可炼意而不在炼身,意境所至,身境自然有所成。待明日辰时便传你炼意之法门!”
鸿钧说完转身就往屋外走,“随吾来!”
传道授业时,鸿钧也正式了许多,也不再自称老道,而自称吾。
叶寒表情也凝重了许多。
走出屋子,鸿钧就抬头看着漫天繁星,问:“你可知天上繁星几许?星宿几何?”
叶寒摇了摇头,“不知!”
鸿钧一挥手,那些穿着线的细针从屋子里飞了出来,在两个人抬头看到的上方穿巡翻转。
“如此,也不过繁星万一之数。”
飞旋的细针莫有亿万之数,然而也不过是天上的繁星万一。
“你可知,世间万事万物,所能牵扯的因果实则比漫天的星辰还要多,也更加复杂?”
“弟子知晓,一句话一个举止都能引动不同的因果,有因必有果,果还因报,因果循环,一个人的因果也能牵扯无数人的因果,无数的因果交织在一起才形成了整个宇宙的运转,书中说,一个人站在某一个节点,他的举动甚至能够影响到世界的进程。”
“嗯,虽不周全,亦不远矣。之所以说大道至简,是推逆尔,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反过来,岂不是万物归三,三又归二,二再归一,是为道之简。”
“弟子不明白!”
“大道需自悟,悟得多少便得多少,旁人只能点拨,却不能照本宣科。”
“是!”
“那今日就开始教授你星辰占卜之术,自你九岁起,偶能冥想出旁人的因果画面,是否如此?”鸿钧问。
“太师祖,您怎知晓?”问出口之后,叶寒也忍不住想拍自己脑瓜子,不说鸿钧那一手挥袖穿针的能为,他一开始就能算到叶氏的劫难,甚至连时辰都掐的那么精细,还有什么是他算不到的呢?
有些事就经不住多想,想的深入了,就越觉后怕,面前这个太师祖,恐怕神仙也不如他吧?叶寒也不禁在心中自问,自己的师尊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自己这一门又是怎样的存在?师尊为什么又会选择他这个不能修炼俗世功法的人作为弟子呢?师尊又是怎么知晓他的呢?
“这也便是吾传你因果测算之法,星辰占卜之术的缘由了。你自开因果窍,一旦参悟因果之道,可得大造化,但因果一道千丝万缕,想参悟也并非那么容易。”鸿钧抚须说着,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圆盘。
“这算是吾赠与你,希望能助你在因果之道有所成就,此物名叫造化罗盘。”
叶寒一看这么精致的罗盘,深知其贵重,连忙推辞,“太师祖,此物太过贵重,弟子不敢愧受。”
“任何事物,皆不可以贵贱而判,微尘亦能策乾坤,至宝也会染尘埃,因此,不同的东西在用得着的人手中那就是至宝,在用不着的人手上也只能徒惹尘埃。若此物能助你悟道,岂不全了它的使命?”
“是,弟子谨受教!”叶寒躬身而拜,双手接过罗盘。
罗盘一入手叶寒就感觉一股温润触手,罗盘像是铜质,却又非同一般铜,六寸见方,上面刻有无数小格子。
正中间是一对阴阳两仪的鱼眼,往外一层是乾兑坤离巽震艮坎八卦排列,再往外是子丑寅卯、甲乙丙丁天干地支,再外一圈是易经上下经九十四卦象......一共三十六圈,最外围一圈是三百六十五正星宿的名称。
叶寒抚摸着罗盘,愕然的发现,罗盘上无数的小格子居然都是可以围绕中央的两仪图旋转的。
叶寒试着先拨动中间的阴阳两仪,阴阳两仪只拨动了分毫,外面的八卦却是转了一圈,再外层是两圈,如此类推,最外一圈居然快速的旋转,嗡嗡作响。
“这就好比因果,牵一发而动全身。此罗盘共计九千九百九十九格,阴阳两仪转一格数,最外围三百六十五正星宿要转动七千两百转,反过来便是星宿数转动7200转,阴阳两仪方可转一格。这罗盘中每一格都有所应对,每一格的移动都需要繁杂的计算,如若你能将此罗盘演算通透了,功参造化!如此,此物乃造化罗盘!”
接下来,鸿钧便对应着漫天星辰,跟叶寒讲解罗盘的真正作用。
罗盘里的每一个格子都是可以动的,但是动一格,就会牵动所有格子的转动,而且所属的圈数不同,转动的速度也是不同的,拨动一格之后,罗盘恢复到拨动之前的样子概率几乎为零。
这也就对应了天地造化的因果关系,在繁杂的世界中,只要动了一处因果,就不可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事物都是在发展的。
用造化罗盘测算,该如何测算?先是对应三百六十五星宿方位,再往深入对应时间、方位等等各项因素,便可以推导出一个人的前因后果、过去未来。
无疑这是一个繁杂的计算过程,仅仅是外围倒数第二圈每一格运行的演算,以叶寒现在的心力,恐怕也要数日才能算的明白,更别提再往里层了。
“造化罗盘圆环地煞数三十有六,每三层是为一阶,共计十二阶,由外而内始易渐难,通透了每一层,对于因果之道的见识就多了一层,一阶可测凡尘俗子过去未来,二阶可避因果吉凶,三阶可断因果关联,四阶可凭因果定人生死,五阶可算一切关联者,六阶可决俗世皇权沉浮,七阶可窥天机一二,八阶可晓沧海桑田,无奈老道我毕生修行,也只窥得八阶。然,窥十二阶者一念可定宇宙幻灭!”
听闻鸿钧只能算到第八阶,叶寒也不知道是震惊还是遗憾,震惊的是,他只是接触第一阶的第二圈,就已经心力交瘁了,第八阶,对于叶寒来说那犹如亘横的天际一样困难。遗憾的是,如鸿钧这等挥手就可以让亿万根细针穿针引线的大能都只能参透第八阶,那么后面四阶那又是怎样的存在?
如果鸿钧说的都是真的,第六阶就可以通过因果,来决定俗世之中的皇权兴衰了,岂不是说他想让谁当皇帝谁就能当皇帝?那么再往后两阶呢?参透第八阶就可以知晓沧海桑田,那岂不是说鸿钧真是超越神的存在了?
俗世中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太师祖,既然您已经参透第八阶,那么你可知晓我父亲因何而死?受谁算计?”叶寒忍不住问道。
此生,他心中最大的憾事恐怕就是一直活的云里雾里,连父亲的死因都不知道,这恐怕也是他的执念了。
什么修真修道,如若不是因为父亲的死是个疑团,叶寒其实并不热衷,他也不想什么长生,更不想什么拥有无边法力、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