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司隶校尉韩浩会安排人巡夜,被逮住的人总要证明身份,给理由为什么夜晚出门。
朱展惧内,没有和妻子打过招呼,提前留在别人家里过夜的事情,他是万万干不出来。
不想被司隶校尉的人逮住,就要趁太阳未落下山,回到自己家中。
他填饱肚子,红光满面地离开家,骑着马一路狂奔。
酒没喝多少,心情格外开心,他似乎找回当年小肚子还没有凸起的干劲。
回到家中,缰绳递给下人,他匆匆跑进织布房。
妻子正在里面织布,忙得满头大汗,手臂撸起袖子,瞧见他推门进来,白一眼道:“今天在外面吃了?”
“嘿嘿,”朱展探头在外左右瞅一眼,没外人,他缩回头,没有合上门,走到妻子身边,一把搂住道:“小梦,你不用织布补贴家用,我马上就要升官发财。”
“你让丞相看上了?”妻子大喜过望。
朱展眉头一挑,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刘艾再三叮嘱,不能和外人说。
可妻子能算是外人吗?
那是自家人,说也没事。
朱氏听完,心里再无喜悦,瞪大眼睛道:“你,你疯了是不是?事情泄密的话,我们一家都要死。”
朱展摇头道:“没事,不会泄密。”
“万一呢?我们的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夫君,我宁可不要冒这样的险,我们安安分分过一辈子不行吗?”
朱展说好听点是敬重妻子,难听点就是没主见,“可我已经答应下来,他们不会让我反悔。”
“我们可以将这个事情告诉丞相,他和李傕郭汜那样的家伙不同,从他来到长安,这里就变得格外安全,出门也不需要提心吊胆。”
朱氏不懂得什么天下大义,不懂袁绍有多么厉害,她只能看着眼前的生活。
李傕郭汜时的长安是什么样子。
吕布治下的长安又是什么样子。
对比一下,她自然是选择后者。
朱展连忙摇头,“不行,这不是叛徒干的事情嘛。”
“你忠于陛下,又不是忠于那个刘艾,让袁绍把持朝廷,可能还不如吕布。”
她先是站在大义反驳,又拿出女人的看家本领,撒娇,“夫君,你要是有个万一,让我们母子怎么活。”
朱展扛不住,犹豫道:“郭图之弟也在,要是我出卖他,将来袁绍击败吕布,我们一家照样活不成。”
她反驳道:“我就不信他们那么蠢,会将勾结谁的名字写在书信寄回去,顶多是写联络上某人。
夫君,袁绍麾下人才济济,真拿到关中,又能给你多大的好处?
成事是他们的功劳,失败就是我们一家的命。”
朱展一听,觉得有道理啊。
自己捞不到多少好处,犯得着拼命吗?
他心里的天秤又倾向吕布,“说得有道理,我明天去见丞相。”
“还等什么明天,现在赶紧去,让丞相明白你的忠心,快,快。”她推着朱展往外。
休息一晚汇报,和当即汇报,两者之间还是有差距。
前者表明还不太忠诚,后者完全是忠肝义胆。
朱展不得不离开府上,策马前往丞相府。
到府门之外,他望着门前甲士,心里嘀咕起来,这样似乎不太好,还是回去想想。
“站住,你鬼鬼祟祟待在门口干吗?”
守在门口的甲士出声厉喝。
朱展心脏险些吓得跳出来,结巴道:“我,我不是可疑人物。”
甲士哪里会信,连忙围住,“下马!放下你的剑!”
朱展手忙脚乱地下来,解下佩剑,语露哭腔道:“我,我是侍中朱展,有要事见温,哦,不,是丞相。”
“哦,是嘛,”甲士头领收下佩剑,手一挥,“先带进去,询问董主簿如何处理。”
丞相也不是谁一来就能见得。
朱展老实地跟上,生怕被当做可疑人物给宰了。
入大堂,内里昏暗,仆人点灯,柔和的烛光驱散昏暗。
他站在那里,左顾右盼,内心开始怀疑,自己来这里真得是正确吗?
少许,一道高大的人影从外面跨入,“哈哈,朱侍中是嘛,我认得你。”
来人不是董昭,是吕布。
朱展有些意外,躬身行礼道:“丞相。”
“诶,不用多礼,”吕布很亲热地托着他手臂,目光扫视,“来人,赶紧上酒上菜。”
朱展连忙道:“丞相,我已用过晚餐。”
“那就喝点酒,”吕布拍着他的手。
入长安以来,朱展是百官之中,第一个主动的官员,有才没才不重要。
吕布都要摆出亲热,重用的态度。
朱展心里再无一丝悔意,果断道:“丞相,我此来是有要事通知您,袁绍让马腾勾结韩遂,意图兴兵进攻长安,他本人更要舍弃公孙瓒,携十万大军入河内,攻关中。”
吕布神色不变道:“哦,是嘛,你是如何得知?”
朱展还以为他不相信,急道:“郭图从弟郭越说服侍中刘艾,他又找我共商大事,说等您率军离开长安,就让我联络人行刺秦中郎将和韩司隶。”
“别慌,朱侍中的忠诚我是相信。”
吕布拍肩安慰,朝外喊道:“来人!速派人通知韩司隶,让他带人去刘艾家中,一个人都不能放过,皆投入大狱,汇合廷尉严加审问。”
“我们继续喝酒。”
回到堂内,吕布声音变得温和,不复喊话的铁血。
朱展惊愕道:“丞相,还有闲心饮酒吗?”
“袁绍色厉胆薄之徒,昔日我一人都吓得他闭城不出,今有数十万大军,何足惧哉。”
吕布疯狂贬低袁绍。
朱展满心佩服,觉得自己之前担心袁绍击败吕布是太过多余,“丞相真乃神人也。”
“哈哈,”吕布大笑,心里的念头是,该怎么办?
袁绍那个家伙竟然真得打过来!
他不怕公孙瓒**,也该担心兖州曹操若败,刘备,陶谦,袁术,三路随便一路都能威胁到邺城。
他怎么敢出兵十万打河内?!
凉州马腾韩遂也是一个大麻烦。
局势变得极为恶劣。
袁绍可不是那种能够随随便便就应付的对手。
“请董主簿,荀令君,大司农,过来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