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闲谈,以柳云卿之精明,竟然没有套出赵六郎的底细。而赵六郎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见柳云卿一口一个赵相公的叫着,便说道:“远山兄与小底年纪相当,此处又是勾栏瓦肆,不若便如坊间一般,小底唤远山兄为小乙,而元山兄便唤小底为六郎吧!”
此番话虽说是笑着说来,但那言语之外,却透着一种无法拒绝的意味,柳云卿只得遵命。
就在二人小乙,六郎地互相捧哏之际,十三娘却提溜着那贼人的衣领从那勾栏背后走了出来。
柳云卿目光一亮,竟然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径直凑到了那十三娘的身边。
十三娘呵斥那贼人之际,眼角瞥见了正喜冲冲走过来的柳云卿,一时之间,愣了下来。那贼人乘机逃窜,十三娘一跃而起,又拦住了贼人去路,目光又不由得望向了柳云卿。
贼人猫着身子,再次逃窜而去。十三娘却浑然不知。
虽说离别不过一二月的光景,而此刻见面那话儿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柳云卿与十三娘便不远不近的站着,用那充满了内涵的目光互相看着。
良久,还是那赵六郎走了过来,诧异的看着二人,对着十三娘作揖说道:“两位义士高义,小底所丢之物也非甚地要紧的东西。而两位这般侠义之风,令小底所感怀,无以为报,略被薄酒,一同浅酌一番可好?”
十三娘这才回过神来,对赵六郎抱了抱拳说道:“公子高义,不过如今贼人逃窜,令人懊恼。又逢故友,就不叨扰公子了。”
十三娘说着,那目光之中满是欣喜,只静静的看着柳云卿来,那大眼见忽闪忽闪着,好似在诉说着万千思念一般。
柳云卿看着那高挑修长的身姿,斜飞着的剑眉,秋波流转的丹凤美目,早就有了避开赵六郎,而与十三娘一诉衷肠的意思。
而那赵六郎诚心实意,要感谢追贼讨脏之恩,与柳云卿好似还有未尽之言。柳云卿怎好意思将心中所思所想说出来呢。
二人相看两不厌的模样,看在赵六郎眼中,令他好不尴尬。
就在如此情形之中,丽儿簇拥着春姨走了进来。那春姨看到十三娘先是一喜,及至看到柳云卿之后,不由得眉团紧蹙起来,匆匆而来,就在柳云卿恋恋不舍的目光当中,扯着十三娘就要离开。
十三娘被春姨拉扯着手臂,倒退着,退到那门口之时,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笑语盈盈地说道:“登徒子,好生珍重!”
“十三……十三郎也好生珍重!”
赵六郎此时却哈哈大笑,在柳云卿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看来小乙还是一个重情之人矣!”
闻听此言,柳云卿明白,此人已然识破了十三娘是闺阁女儿一事,便自嘲着说道:“两情相悦,却无法朝夕相处,好不叫人恼恨矣!”
此一言说来,赵六郎好似触动很大,脸上的神色倒与柳云卿相差无几了,重新落座之余,吟道:“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咏诵之余,又唉声叹气的说道:“此情此景,想来最令人神伤。小乙既然与那持剑佳人两情相悦,怎不前去提亲呐!”
柳云卿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小乙不过商贾而已,她家门第甚高,贸然提亲,徒然为他人添一笑料耳!”
赵六郎闻听此言,愈加长吁短叹道:“实不相瞒,早年间小底也与一商人之女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奈何小底门户与方才那佳人大约仿佛,小底与那商人之女的婚事自然为长辈所厌恶,终止劳燕分飞,她最终嫁作了他人之妇。。”
赵六郎满脸落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柳云卿少不得宽慰几句。又听赵六郎说道:“想不到小底与小乙竟然同病相怜,今日何不一醉方休!”
“呸呸!”柳云卿心中暗付道:“你与那商人之女已然没有可能,你那心爱的姑娘已经嫁作他人之妇。而我与十三娘可是有着三年之约的哩。怎能说是同病相怜。”
柳云卿心中虽这般嘀咕着,但还是与那赵六郎频频举杯。三杯两盏下肚,那话儿就渐渐多了起来。
“小乙求学于范希文门下,假以时日,想必登科不难。待东华门外唱名之后,与方才那持剑佳人或能成为小乙如花美倦也未为不可。”
柳云卿闻听此言,不由得神情激动,问道:“那以六郎之见,小底唱名之后,一定能攀上方才那高枝吗?”
“或有可能!”
赵六郎前言不搭后语,话里话外也就有了不可能的意思。柳云卿惴惴不安的问道:“怎底就有不可能之处哩。”
赵六郎见他这般急切模样,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小底见方才唤那持剑佳人而去的夫人装束,像是勋贵之家。这些勋贵养了女儿,先想着配与宗室,如若没有合适的宗室子弟,而蹉跎了年岁,那就要去东华门外榜下捉婿了。
以小底来看,那持剑佳人已经过了二九年华,如若没有配与宗室子弟。今年春闱大比之后,有莫大的可能是要去榜下捉婿的。”
“啊!”柳云卿闻言大惊失色,说道:“怪不得弄了一个三年之约,难道是在推诿搪塞。”
赵六郎闻听此言,自然煞是诧异,柳云卿少不得说起春姨曾提及的三年之约。
赵六郎闻言,也颇为担忧的说道:“要说推诿搪塞,倒也不像。不过那三年之约,只是那夫人所言,并非出自其家主之口,此中若有变数,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柳云卿闻言,呆呆的半躺在交椅上,良久又狠狠的说道:“今年尚未发解,看来非得中那制科不可!”
“制科!”赵六郎惊讶的脱口说道:“小乙竟有把握中那制科!”
柳云卿闻言,又苦闷地摇了摇头,说道:“进士及第都求之不得,遑论制科。”
赵六郎见他情绪波动很是厉害,安慰道:“小乙能写出明月几时有那般诗词,制科也不是没有可能。”说着又打趣道:“小乙高才,方才一番情行也是人间难得的光景,何不赋上新词来,小底也好看看小乙能否有那制科之才哩。”
柳云卿正在苦闷之际,闻听此言,便鬼使神差地吟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词,好词!”赵六郎拍案叫绝,激动地说道:“此词堪当为元夕词之首哩。看来小乙中那制科也有可能!”
柳云卿闻言先是一喜,想到此词不过抄袭而来,不尽心中又打起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