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大朝会。
“咯吱……吱……”
皇城正门,宣德门在晨光熹微之中,打了开来。由于经常不开,故而那门轴与门槛死死咬合一起,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穿着奇装异服,戴着挂了貂尾,插了羽毛的奇怪帽子,众多的安南,高丽,契丹,占城,倭国等使节自宣祐们而入。
头戴六梁冠,自那冠顶垂下两缕红丝绦,身穿紫色方心曲领袍服,腰系玉带的昭文相李迪,集贤相吕夷简渡着八字步来,身后跟着紫袍,红袍,绿袍的众多官人自右掖门而入。
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殿前司的三衙殿帅带着大小武官自左掖门而入。
三条服饰截然不同的人流在正对大庆门前汇集一起,又分别自那大庆门正门,两侧的左右日精门而入。最后文武大臣进入了九间开间的大庆殿内,各国使节暂且等在院内。
满朝文武列班完毕,这时候,天子赵祯自大庆后殿而来到了大庆殿。就在众人屏气凝神之际,天子赵祯头戴卷云冠,身披金丝云龙大红袍,足蹬黑色朝靴子,腰束金玉带,缓缓登上九尺丹犀,坐到了龙椅之上。两侧金瓜斧钺排开,头戴大貂铛的内都知阎文应高唱过后,文武大臣便山呼起来。
先是一番歌功颂德,粉饰太平,而后接见各国使节,纳了进贡之物,又示意天恩,赏赐颇厚。
冗长的礼节一一过后,这才谈了一些政事。之后,便有官人提了那滞留在柳家湾一带的难民之事。
有官人与吕夷简对了下严肃,出班奏道:“陛下!柳家湾曾私设六部,眼下又招揽难民,示以小惠。愚民不思天恩浩荡,只念柳家湾一粥之恩。
柳家湾如此行事,与乱世枭雄,曹蟒之流何异!其叵测之心,昭然若揭。臣请有司捉拿始作俑者,以警天下!”
此人奏来,满朝哗然。吕夷简暗暗得意。有官人当众叫嚷道:“贾昌期!权奸门下走狗,大言不惭。”
这人出班奏道:“京东,淮南两路大灾。难民云集汴京,朝廷赈灾之事迟迟不能进行,而联合商行解囊相救,于国有功焉!
谈何叵测之心,此分明是小人贾昌期与权奸吕夷简狼狈为奸,污蔑忠良矣!”
吕夷简老脸刷的红了起来,不过瞬间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贾昌期脸红脖子的出班骂道:“富弼!你非御史,如此咆哮朝堂,可知礼仪法度!”
朝堂之上又聒噪起来,天子赵祯暗暗头疼,摆了摆手,说道:“此事那联合商行已经禀告有司,请求朝堂拨下粮米赈济灾民。奈何有司半差拖沓,以至于推诿扯皮,事到如今也无一粒米从常平仓中拨出。
联合商行此举,解了难民燃眉之急,使得大宋少了饿殍千百,实乃善举,朝廷当褒奖之。而有司应尽快拨付粮米,以示朝廷之恩。”
赵祯言毕,又将那户部官员申饬几句。在一片聒噪声中,苦等到下朝之时,已然是日上三竿之际,有询问了入内内侍省关于向重臣送去财物,以示恩荣之事。这才向内宫而去,想着又要与皇亲国戚周旋开来,不由得烦闷起来。
一日一夜的大雪,纷纷下下来。那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红墙金瓦的皇城之中,一派的莹白。阳光照耀之下,分外的刺眼,赵祯眯着眼睛来到了鸾凤阁。
尚美人欢欢喜喜的迎接过去,又转着圈子,卖弄这她那新做的宫装,赵祯见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心中甚是欣慰,正想着说说心中愁闷的话儿来。谁承想,尚美人却说道:“雨棠听那内侍嘀咕,说是那甚地商行招揽难民,与汉末之际,那西川刘备仿佛哩。”
赵祯闻言,拍案而起,说道:“尚思忠不肖,罪恶滔天。开封府用刑过也许不当,但与柳小乙有何相公,雨棠心中记恨柳小乙,便这般百般诋毁,无事生非,以为朕糊涂怎底?”
“雨棠此举岂是私心,乃是为了官家啊!”尚美人匍匐在地,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凤目之中已然有泪花闪烁,好似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哼!”
赵祯冷哼一声,这就拂袖而去。
眼看着赵祯气呼呼的走出了鸾凤阁。尚美人站起身来,望着那背影,心中好不落寞。
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眼看着镜中影儿,理了理耳鬓的青丝,看着那张妩媚娇艳的脸蛋,微微笑了起来。
良久,尚美人又咬着牙,自言自语地说道:“柳泼皮!”
太监梁忠刚从吕夷简府上回来,见尚美人这般模样,心里发憷,打鼓一般,长舒几口粗气,硬着头皮急趋过去。
“想不到那柳泼皮竟也成了遮奢人物了。”尚美人叹口气,又对梁忠咬牙切齿的说道:“本阁入主中宫一事,那姓吕的是何说辞?”
“回……回娘子”梁忠小心翼翼的说道:“那吕夷简留下话来,说是娘子不过美人之位,直接入主中宫,恐台谏官人又要闹事,所以他说先谋取那嫔妃之位才妥当一些。假以时日,待娘子诞下龙子来,则入住中宫就水到渠成了。”
尚美人闻言,柳眉倒竖着说道:“要是诞下龙子,还要他姓吕的何用?”
梁忠闻言,连连称是,又惴惴不安的说道:“姓吕的,还说……还说要娘子在陛下面前多说一些昭文相李相公的闲言碎语哩!”
“哼!姓吕的想得倒美哩。”尚美人怒目如火,狠狠地说道:“他倒打的好算盘。李迪乃是帝王之师,几朝元老,深有名望。岂能为几句闲言碎语而遭罢黜,让他姓吕的李代桃僵哩。”
梁忠闻言,自然露出一副讥讽之色,随声附和着,
尚美人沉吟一会儿,又道:“你此刻再去见那厮。就说本阁入主中宫之事暂且搁置也未为不可。那柳泼皮正是大出风头之际,也可暂且让他逍遥几天。但开封府府尹庞老贼不罢官夺职,大宋昭文相的位子,他姓吕的就再也甭想了。”
梁忠闻言,自然是唯唯诺诺的模样,那被积雪打湿了鞋袜都来不及换下,这就出了东华门,往西水门大街吕府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