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月既望,恰是大寒节气。正是柳家湾股份有限公司章程正式确定的日子。
是日也,狂风怒号,大雪漫道,天地白蒙蒙一片,就连原本热热闹闹的柳家湾大市场也都萧条起来。天天农家乐更是门可罗雀。
度假村中一片银装素裹,“不在高”山上那掩映在梅花,翠竹丛中的座座茅屋覆盖着半尺多厚的积雪,好似盖上了棉被一般,屋中特有的小炉却是烈火熊熊的光景,那从贴有剪纸窗花的格子穿过而伸出来的烟筒冒着青烟。一道又一道的,在这大雪菲菲的时节,徐徐的消失在雪幕之中。
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不但那十三娘的长兄王咸熙顶风冒雪的早早到来。就是曹佾,石爵几个不着调的衙内也都陪着年迈的老父,老母而来。
众人此刻全都在“不在高山”上,向阳背风的一处山凹之中的唤作“春花秋月”的小院茅屋之中。这些人各有心思,故而人员颇多,茅屋之中此刻却是雅雀无声。
曹家家主曹玮其实乃是曹佾的伯父,不幸于几年前去世,而生前又一直在渭州抵御党项,吐蕃。故而曹家主事之人实际上便是曹佾的伯母沈氏。
曹玮原配本是潘美之女,也就是潘寿的姑母。由于潘氏早逝,曹玮这才以沈氏为继室。故而那沈氏并不是老妪模样,只是徐娘半老的光景。
这有吴兴郡夫人诰命的沈氏,见那潘寿之父潘惟德看到自己触景生情,也许是想起了他的小妹潘氏,好似这老头眼角都有了泪花。于是沈氏也不忍心为他添堵,冒着风雪来到小院当中,看那顶着风雪怒放的梅花。
这吴兴郡夫人沈氏倒也生的端庄美丽,此刻披着黑色斗篷,插着简简单单的发髻,立在那靠山一侧墙角,看着几棵弯曲挺拔的枝桠上的朵朵红梅,就把那脸儿凑了上去,嗅着花香味。
石爵之父石元孙此刻还在永兴军为官,故而与曹家一般光景。主事之人便是石爵的母亲秦氏。这秦氏也比那吴兴郡夫人年长不了几岁,眼见屋内坐着一众男子,披着时兴的昭君套,满头珠翠的她也就挑帘而出,寻那沈氏而去。
茅屋之中,走了两个女人。这让正值不惑之年的慕容惟素自在不少,他看了看闭口不言的王咸熙,又看了看老态龙钟,胡须花白潘惟德,说道:“柳小乙好大的架子,这里都是将门之后,却要等他一个布衣草民。俺不过小小官人,暂且不提,慕容世兄一把年纪也不说了,而那曹侍中曹武穆的遗孀,吴兴郡夫人沈氏可是堂堂一品诰命哩”
闻听此言,潘惟德半闭着的老眼猛地挣了开来,狠狠地看了一眼慕容惟素,后者好似想起了什么,也就不敢放肆。骂着曹佾,潘寿,石爵,慕容钰四个后生道:“俺就说天还早哩,催甚的催,这倒让潘世兄这般耄耋之年,苦等一个小小泼皮,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曹佾等人自然不敢言语,闻听此言,逃命一般的跑出了茅屋,说道:“侄儿们再去看看。”
轰走了四个衙内,此时那潘惟德又闭目养神起来。那王咸熙又对着墙上的字画欣赏起来。性情急躁的慕容惟素无所事事,不由得在屋中度起了步子。
大雪纷纷而下,这些人,在翠竹摇曳的小院之中赏花的赏花,偶尔还发出莺歌燕语的笑声出来。在那烧的暖烘烘的,铺着熊皮褥子的大炕上养神的养神,不时的还响起一串一串的打呼噜的响动。在窗明几净的茅屋中欣赏字画的欣赏字画,欣赏着欣赏着还吟诵了出来。
在小院门外躲清闲的倒也自在,四个纨绔子弟蹲在那篱笆之下,又说起了曲院街那些美娇娘的风流韵事。俄而有放浪的淫笑声在雪幕之中飘了起来……
慕容惟素见这些人不疾不徐,不慌不忙,一点也不像谈买卖来的样子,反而真的是来游山玩水,来这里玩乐来的一般。这使得他不由得愤懑难平,只不过看着潘惟德那老态龙钟的模样也是无可奈何。
要不是随行的仆从们全都在那天天农家乐吃吃喝喝,慕容惟素真想把那些丫鬟婆子们叫来,好好的打骂一通,也消消心中的火器。
茅屋之中布置煞是雅致,再说也有王家五成的份子。故而在王咸熙眼中,这里的一副字画,一件东西,也都完璧无瑕。于是他一面吟诵着那“柳云卿”的诗词文章,一面小心的提防着慕容惟素,生怕这厮暴露之下,将那博古架上的一应瓷器,铜器给摔碎。
王咸熙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过去,就见穿着一身黑色短打,绑着绑腿的,膀大腰圆的慕容惟素好似从校场刚刚回来一般的模样,一双大手互相揉搓着,那骨骼噼里啪啦响着,风风火火地向那博古架而去。
王咸熙大吃一惊,匆匆上前,从屋中那有六尺之长,三尺之宽的方桌上一跃而过,拦住了慕容惟素的去路,那紧张的神色忽的变得笑眯眯地,用细不可闻地说道:“慕容世叔,不知潘家意欲拿出多少贯来?”
终于有人说话了,慕容惟素一脸兴奋的拉着王咸熙在那长桌上前坐了下去,满脸喜色的,神情激动的,“慕容家……”
这厮刚要张口,忽而想到这王家与柳泼皮交情之深非同一般,不但这别具一格的度假村王家有着份子,大市场王家也不知插了几脚。另外坊间传言柳云卿是陶朱公重生的消息,不时的还伴随着那王家小娘子是西施在世。
西施,范蠡的故事谁还没有听过,纵然纨绔如慕容钰者都清清楚楚,何况乃父慕容惟素哩。于是这厮言尽于此,这又嬉皮笑脸的说道:“不知王家又意欲拿出多少贯来?”
“不说也罢!”王咸熙岂能让这纨绔之徒轻易摸去了底细,故而拂袖而起,说道:“太史公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真是至理名言。慕容世叔为了这些许小利,竟然与小侄生分如斯。”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