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李亚家中,美美的吃了羊汤,俞岱岩本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可惜村落中打铁的声音实在是吵,不得不早早起来。
来了披甲门的村落自然是要向主人家问候的,李亚虽然是披甲李家的头人族长,但是在这村落里却不是话事人。
这村叫卸甲村,村长是典家的老祖,也就是李亚口中的典君。
在李亚家中吃了早饭,也了解了昨日夜里发生了何事。
说来也是这伙马贼倒霉,不知道以前是哪个山头的,流窜过来打算干一票大的,就盯上了卸甲村。
毕竟卸甲村在这十里八村中是一顶一的富庶,这些马贼也是蠢贼,不想想乱世中能富庶起来的村落哪有好相予的,下手前也不打听打听。
这帮蠢贼刚冲到村口就被在村口遛鸟的李亚撞见了,那还能有个好?
李亚抄起村口铁匠铺外面典家的一把短戟就迎了上去,披甲门都是怎么打架的?
一般就是你打我一下,我没事;我打你一下,不好意思,兄弟你人没了。
这一接阵马贼们直接就傻了,那还是个人?就一人形猛兽吧,猛兽挨一刀还得流血,他挨一刀,好嘛,刀头崩了个口子。
也就是村里的丁壮没出来,要是当时村里的丁壮都在村口遛鸟,就这些村贼都不够分的,还想跑了性命?那不是看不起人家卸甲村,简直是指着典君铮明瓦亮的脑门骂娘。
好吧,俞岱岩也挺意外的,他见到了典君这大光头还以为是寺庙里的老方丈。
用典君的话说,这年岁了留着长头发不利落,还是大光头舒坦。
俞岱岩跟着李亚是在铁匠铺找到的典君,典君一手握着铁器,一手握着小锤,边上一个后生持大锤。
典君用小锤敲一下,后生用大锤敲一下,这样叮叮当当的韵律非常好听。
俞岱岩离近了一看,这后生有些眼熟啊,怎么还是个眼瞎的,真是可惜了。
待俞岱岩近身细看,更是惊得他合不拢嘴:“你是三有?几月不见,这怎么还瞎了眼?谁害得你?”
“是...是伟兄?”石三有双目赤红瞳孔无神,显然是瞎了,听到了俞岱岩的声音后,面露激动:“哪有人害俺,俞大哥可切莫再如此说。”
俞岱岩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总该要弄明白他三有兄弟为什么就瞎了:“那你这眼睛怎么弄的?”
“俺自己弄的,心甘情愿的,这人长着眼睛反倒是看不明白这世界。”石三有腼腆一笑,笑容里竟还有些幸福。
哪有人心甘情愿弄瞎自己的?
“你这,你师门可知道?”俞岱岩也不好追问石三有为什么要弄瞎自己,他明显是不想说。
石三有语气平静:“俺已经不是蜀山的人了。”
石三有是多喜欢自己的师门呢?向来说话都是三句不离蜀山,这怎么就不是蜀山的人了?
俞岱岩是气不过的,那时候在峨眉山上,三有眼中亮亮的,说他的名字是“有情有义有所不为”,这样的人绝不会负了师门,定是蜀山做了恶事:“三有和大哥回武当山吧,我带着山上长辈打上蜀山,问问他们怎么就不要我们三有了?”
石三有连忙朝向俞岱岩方向摸索,出声阻拦:“别呀,是俺干了错事,师父他们待我是好的,俺不能负了恩义。”
俞岱岩和石三有聊了好一会,很多事情石三有遮遮掩掩的就是不说,俞岱岩也不好深问,况且他是来拜访典君的,只能压下心思过后再去寻石三有。
俞岱岩心中有事,典君这个年岁怎么会看不出,自然是没有多留俞岱岩。
出了典君的铁匠铺,俞岱岩寻到李亚,问了他关于石三有的事。
“石小哥真是性情中人呐,这样的汉子吾是佩服的。”李亚说起石三有难得的竖起了拇指,他一向是只佩服典君和飞虎将军的:“你是没见那日石小哥在董家小姐面前的作为,真爷们!”
俞岱岩心里有所猜测:“哪个董家小姐?”
“就是石小哥的婆姨,本来花容月貌的结果毁了脸面,可惜了。”李亚说起董家小姐摇了摇头,表示惋惜:“那日我带着村里的后生们去打猎,撞上了一伙西边来的番僧在纠缠石小哥和董家小姐。”
“当时董家小姐情况危机,石小哥回身乏术,董家小姐养的一只白毛猴子冒死替她周旋了一番。”
“结果怎么样?”俞岱岩一听便知那白毛猴子自然是白机灵,俞岱岩天下闻名就拜它所赐。
有白机灵,那董家小姐自然是董袭人,这董袭人还嫁了石三有,当真是姻缘自有定数。
说到白机灵,李亚多少有些惋惜:“能怎么样?白毛猴子虽然灵性,真打起来哪是那番僧的对手,几棍子下去就被打死了。”
这白机灵竟如此便死了?论灵巧,等闲高手是抓它不住的,如此便死了,那说明它没有逃,硬是勇猛的和番僧拼了命。
天下有情众生,必也为有情所累,却也为有情不可自拔。
“那我三有兄弟和董家小姐怎会有这般下场?”俞岱岩所问是指为何一个眼瞎一个毁容。
李亚回想起那日便觉得造化弄人:“当时我们自然是冲了上去,怎么能看着番人残害我们中原人。”
“这帮番人阴毒,坏得留油。临死反扑,把一枚毒胆扔向了董家小姐。”
“董家小姐奔来就因为爱宠之死神伤恍惚,没多想就挥剑接了毒胆,毒胆炸裂溅了董家小姐一脸,俊俏的小脸自然是毁了。”
董袭人脸毁了,为何石三有就瞎了,俞岱岩还是不解:“可我三有兄弟的眼睛怎么还瞎了?”
“当然是为了董家小姐,董家小姐是女儿家,脸面比性命还重要,毁了脸面还怎么见人,自然生无可恋,立时寻短见。”
“那石小哥沾了那毒液抹了双眼,然后对董家小姐说:‘你便是毁了脸,俺就只记得你往日容颜,你便永远是美的,你若就这么死了,我这个瞎眼汉便活不成了。’”
“董家小姐见石小哥毁了双眼,立时大为震恸,自是忘了寻死之事。”
石三有这事做得太极端了,非得自残,就算董袭人嫁了他,难免心中有愧。
这两人之间的情感原本简简单单,如此可就复杂了,俞岱岩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们,只能感叹: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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